柳策是被明梓晏摇醒的,按说本来这种境遇下他是不该如此放松的睡过去的。 可毕竟来说柳策只是一个书生,从山崩起高度紧张的神经,在片刻这看似安宁下一泻千里,困意袭来的没有任何预兆。 明梓晏看样子是刚刚转醒,但却浑身发颤的不能控制,就算是裹紧了衣服还是瑟瑟的抖个不断,看起来十分冷的样子。 柳策见状解下了自己罩外的朱红官袍给明梓晏裹了上去,另给这快要燃尽的柴火堆添了些干柴,跻身的山洞一时间暖和了起来。 那两个山贼中年纪小的早就死死的睡了过去,而年纪大的那个睡得很浅,在柳策一番折腾中抬眼看了他们一眼,手里抱着明梓晏的那柄赤金柄长剑闭眼假寐,看样子并不想搭理他们。 柳策收拾完火堆,坐在了明梓晏身旁,感觉到身边人并没有因为他之前的努力而停止颤抖,反而更加严重了的样子,柳策探起身,用手掌抵了抵明梓晏的额头,果不其然烫的吓人,柳策从未有过治病方面的经验,这下子是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好了。 只得从贴身的中衣之上扯下半扇,一遍遍到小溪旁湿了水,盼望着能先把高热的体温降下来。 但似乎并没有什么作用。 “小姐身上有伤,不是普通的发热,你还是省省力气,我们明天走快一些,估摸着午时左右就能到西平,比什么都有用。”那年龄大的终于忍不住睁眼对柳策说道。 “谢谢。”柳策想着毕竟同行,他还不知对方姓名,遂开口道:“在下柳策柳子眉,还没请教阁下?” “刘浮,那是我弟弟刘思。”刘浮看了看天色说道:“天也快亮了,我去叫阿弟,大人也准备出发吧。” 柳策看了看天色,折腾了一晚确实天也快亮了,当下重新将明梓晏背了起来。 明梓晏本就算是女子里身材高挑的,而恰好柳策偏偏身量正不算是高大的一类,远远看去宽大的官袍从明梓晏身上垂下正将两个人都包了起来。 “哥,我....真的..不...” 柳策只听生后传来的模模糊糊的声音不知道在说什么:“明姑娘,你说什么?” “我...不.....我....哥哥” 身后声音断断续续,柳策却是大骇赶忙重复道:“你别睡啊,千万别睡,我们马上就到西平了。” 这个玩笑可开不得,若是到了西平带回去的是一具尸体,那他怕是就真的没有活路了。 “哥哥,在呢,梓晏,哥哥在呢。”柳策不断的说着话,祈祷身后的人能给他些反应。 “梓晏,梓晏?大小姐?” “阜宁郡王是当世最厉害的英雄,是大卫的栋梁!” “元正公子死了!” “明太尉自杀了!” “阜宁郡王跳湖了!” ...... 就在柳策已然绝望,考虑准备悄悄溜走之时,突的肩上一阵剧痛,竟是身后那人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一口咬在了柳策肩上,说来力气也不是很大,毕竟发热的原因已经让人很是虚弱了。 “你才跳湖了。” 合着大小姐就听见了这一句,那也好他跳湖就跳湖吧,总归不会被元正公子砍头了就是。 “小姐可是偏心那只顾阜宁王,连老爹哥哥都不管了么?” 柳策没有什么好说的,只能随便扯扯,只要不让明梓晏睡过去就好,这若是睡了过去怕是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不...不...是哥哥,爹爹是英雄....” “是是是,明太尉是当世英雄,元正公子也是少年英豪。” “不是父亲,是爹爹....” 父亲?爹爹?柳策有些心下咯噔了一下试探着问到:“那爹爹是谁?” “爹爹就是爹爹,爹爹不要我.....” 柳策只感到肩上湿了一片,背上人再没有说话,柳策也不知道该再说些什么。 这明梓晏许是真的烧糊涂了,竟是这般的没有防备将如此秘辛说了出来。 明太尉的女儿不是亲生的,相府的孙小姐不是正统? 那?一个念头在柳策脑海中闪过,十分清晰虽说荒唐但却最为现实,又不敢十分确定,小心翼翼刻意压低了声音道:“离鹏与是什么人?” “是王爷啊!” “王爷?” 明梓晏不再言语,背上人愈发微弱的心跳让柳策的心跳愈发快了,脚下也是愈发着急。 只期盼着莫要等来最坏的结果。 燕京。 明相府。 明奕很是彷徨的跟着袁常侍回了相府,入了正门却是没有一路去往正厅,反而往后院拐了去。 “袁常侍?”明奕很是不解:“这是?” “相爷与众人在后院设宴,共赏曲水流觞之景,让在下请太尉同乐。”这袁常侍之前分明说是父亲有事相商让他过府,如今却又说只是诗酒燕乐,这其中怕藏着什么秘事。 相府的后院要比太尉府大将近三倍,这一家之中除了他在外另开了宅子外,小弟明礼虽然已经成家,但依旧还住在相府内没有开府,故而相府内却是往来人手更为热闹一些。 “大哥不是刚回府,怎么有何事如此着急,都还没到半晌午的功夫又回来了?”明奕刚才进了后院,就迎面遇到了自家小弟明礼。 明礼和元正一般大,是父亲早年间纳的侧室所出,虽然是个庶子,但这些年父亲却是愈发喜欢这个老来子,不仅去年为其求娶了中书令许言和的侄女,不少朝中事都由着明礼去跟着参详,很是器重。 “父亲吩咐有事相商,又怎能耽误。”明奕不喜欢这个弟弟就像不喜欢自家儿子一样,又不能像对儿子一般训斥,只是维持一个表面关系而已了。 明礼顿了顿展颜一笑,口中称是目送明奕近了后院,脚下踢滚了石子,心情似是十分畅快,又回头看了看明奕去的方向,抿了抿嘴自顾自的往另一个方向去了。 穿过层层院落,袁常侍带着明奕停在了整个相府最为荒凉的一处,是当年小妹明馥的住处。 自明馥嫁给离鹏与成为阜宁世子妃后,这处院落也就荒下来,袁常侍到了此处就不再进去了,只跟明奕说相爷在里面候着。 明奕很是奇怪,那年小妹因离鹏与云涟山一事惊惧过度,导致难产母子俱亡一事后,相爷就再未踏足过此地,也怕触景伤情。 推开尘封许久的门扇,噗嗤噗嗤落下的灰尘撒了明奕一身。 向正前方望去,那身影却不像是明相,明奕试探着唤了一声:“晋云先生?” 那人闻声转过头来,施了一礼道:“大公子。” “先生这是何意?有事不妨直接到太尉府,安纨总不会少了先生茶水!”明奕心里对这些玩弄人心的谋士向来没什么好脾气。 于晋云挑了挑眉,戏谑的笑了笑绕着明奕走了两圈道:“属下今日奉相爷令查点府库时发现了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公子不想听听么?” “有话直说不必拐弯抹角。” “公子可否知道三尺长剑如何才能化为不足半尺的短匕呢?”于晋云生怕明奕不知道他在说什么,还伸手比划一番,更是笑的开心了:“公子瞒了什么,属下很清楚。” 明奕却是刷的一下白了脸色,仿佛浑身的血都被人吸干了一般,正因为他听懂了于晋云说的长剑与匕首,此刻才开始冒了冷汗。 “你想做什么?”这位相府第一谋士没有将此事报给自己的主子,反而在这里告与他知晓,定不会是好心而已。 于晋云伏身捡了根木棒扔了出去,惊起了一排飞鸟口中道:“总有些无关的麻雀喜欢听墙根,不图什么,只希望相府安稳而已,公子知道该怎么做,也就不用在下置喙了。” “多谢先生。”明奕向于晋云施了一礼,算是答谢,无论如何此事他该感谢这位先生:“还有一事请先生.....” “公子放心,玉门边防松懈许久,晋云今日会向相爷提议请公子去一趟。” “有劳先生了。” “相爷在等公子呢,曲水流觞以诗论和,属下随后便去。” 于晋云看着明奕快步离开后,转身捏灭了身后不久前点起的烛火,回头望了望方才被他扔出去的木棒,意味深长的挑眉摇了摇头。 雀城。 百里四爷回雀城了,到是让整个府上惊了一惊。 三年前百里倬和老三百里沣产生分歧,吵了一架后就搬去了燕京,连着三年,年时派人人去燕京请了又请都不见踪影。 此刻却是突然怒气冲冲的出现在了雀城,普一进门就直点要百里沣滚出来见他。 喝得一众家仆摸不清楚头脑,管家战战兢兢的回道:“不知道四爷今天回府,家主前两日说要去郊外老太爷清修的兰息寺里伺候一阵,不在府里。” “哼!他还有脸去寺里?” 管家看着又风尘仆仆离去了的四爷,和听闻四爷回府匆匆赶出只看见了扬尘的老夫人,赶忙将老夫人又扶了回去。 雀城郊外的兰息寺没有什么得道高僧,只因为前任百里家的家主,如今的老太爷十七年前在此出了家。 这些年来百利家就给这兰息寺不知投了多少香火钱,捐了多少油水,主持修建了无数僧舍,硬是生生将兰息寺捧成了方圆数十里香火最为旺盛的寺庙。 老太爷劝了许多次,都被现在的百里家主、三爷百里沣给堵了回去,说的好听:“现在家里他当家,愿意做什么就做什么,老太爷既然已经看破红尘,就不要理这些俗事了。” 还每年都要来寺里住上那么一段日子,尽尽孝道,只是老太爷一心清修,不太搭理他罢了。 百里倬赶到兰息寺的时候,夕阳已经落了下去,往来的香客早就已经散去。 百里沣正换了一身僧袍,提着一根粗大的扫帚扫着寺门前的落叶,看起来到真像是个佛门俗家子弟一般纯良。 看到百里倬出现还冲他挥了挥手道:“四弟,你回来了!” 百里倬心下怒火中烧想着何必再装,上前一把抢过百里沣手中的扫帚扔了出去质问道:“子眉的事?你是怎么答应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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