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婚假一过,二人就恢复了五日一沐的状态。女皇端坐在凤椅上“众卿家可有事禀奏?” 一女官出列道“臣有事禀奏!”“何事?” “江南一带,去年夏涝,今年春旱,途有饿殍,流民不断。江南本是我朝粮食盛产之地,长此以往,怕是粮库空虚。若有外敌来犯,臣甚为忧虑。” 历朝历代,粮食与税赋都是国家的重中之重,听到女官的这番言论,女皇神色也更加肃穆。 “我记得去年拨了白银八十万两前去赈灾,为何旱涝之事还没有解决,反而越演越烈?” “这,臣不敢妄下评断。” “你不知?”女皇冷笑一声“那朝堂之上可还有其他人知晓?户部尚书?工部尚书?刑部尚书?”女皇每喊一个人,就有一个人出列,各个冷汗津津。 女皇大怒,将奏折往几人面前一扔“八十万雪花银不翼而飞,却无一人知晓动向,该是说你们日子过得太滋润,还是朕养了一群酒囊饭袋。”几位出列的官员,立刻匍匐在地“臣有罪,请陛下责罚。” “有罪?你们当然有罪。”女皇又将视线投向其他文官“每逢科考,水利民生都是重中之重,如何防微杜渐各位也自有一套论述。殿内的各位都是科考里面的佼佼者,有没有人和我说一说,这个现状如何解决。” 殿内的文官多是状元榜眼探花出身,在殿试时也曾一鸣惊人,荣耀加身。特别是寒门子弟,金榜题名时,除了为了光宗耀祖,也满怀为四万万人民群众请命的豪情壮志。可他们很快就明白,名利场,一步错步步错。 贪污受贿,查!如何查?赈灾救民,救!如何救?名利场盘根错节,动摇的很有可能是一个集体的根基,策论写的再好又如何,不过是纸上谈兵。女皇看到这一群畏畏缩缩的官员,勃然大怒“废物,都是废物。”就连武官都人人自危,天子一怒,那是浮尸万里。 女皇将眼神投向了顾鸣书身上。对于顾鸣书,她的情感极为复杂。他的手段干净利落,是她的一柄利刃,就像此刻,困局唯有他能破。让他以官员的身份前去赈灾,在一定程度上可以起到震慑他人的作用。但,同时,她又不希望,除她之外的任何皇女与顾家有交集,唯有如此,她才可以更加信赖顾家保皇派的忠心,否则,这皇位她如何坐的安心。 顾家她不能动,十一她不舍得动,那么唯有弃了顾鸣书才能破开这一死局。放他去江南,也算是念在这些年的君臣情谊,给他一条生路。日后,待十一和他情分淡了,再为十一抬一门平夫,也算是全了顾氏和他的脸面。 “顾上卿,你可有对策?” “旱涝一事,唯有筑提防洪,修建水库,才可调节四时,确保国泰民安。臣以为,查明八十万雪花银流向,兴建水利工程,可以在很大程度上,吸引流民,防止人员北上,确保国都稳定。” 女皇赞许的点点头“那顾上卿,朕封你为江南总督,驻守江南,帮朕解决这一心头大患,你认为如何?” 顾鸣书一愣,江南总督是一方都督,掌握实权,以女皇对顾家的提防,他从没有想过任命会到他的身上。且,任命三年一考核,五年一调任,若是女官,当然可举家迁往江南,可宫霖语是亲王。顾鸣书有些心寒,他知道女皇害怕顾家拥兵自重,可没有想到,第一个容不下的竟然是他。新婚不过三日,女皇就这样迫不及待了吗,可他怎么肯,怎么舍得下宫霖语。 顾鸣书一时不答,女皇也极为耐心的等着,一时之间朝堂上陷入了极为诡异的安静。顾将军站在武官一列,看着自己这个儿子,没说话。她一身戎马,平定了大大小小的战役,但在感情上是拎不清的,或者说拎的太清。她没有对谁投入过特别浓厚的情感,对于夫人,他敬重,所以那些腌臜事没有闹到她的面前,她一般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王氏的性格偏柔弱,且思虑过重,纳了他一段时间后,实在难以忍受这样的性格,便渐渐去的少了。这些,她觉得并无不妥,男女之事,不过如此。只不过对于这个儿子还是有些许的亏欠,待她知道下人捧高踩低,想要弥补的时候,已经是顾鸣书男子科考一战成名的时候,对于他来说已经不需要了。 而且,武将的心思过于直,哪里能想到男子心中的弯弯绕绕。在她看来,虽远离京都,但一方总督,却是掌握实权。顾鸣书入朝这些年,汲汲名利,要的不就是这些?岂不是得偿所愿。儿女情长,不过是红尘中的一场梦,不存在的。要是她真的知道顾鸣书的想法,大概也会说,到底是个男儿,难成大器。 顾鸣书一时之间陷入两难。他知道,这不是君王的一次试探,而是决定。食君之禄,解君之忧,再正常不过,他没有理由拒绝。雷霆之怒的后果他或许承担的起,但他现在不仅仅是顾家长公子,更是十一王夫。他怕丢了宫霖语的脸,更怕女皇借机发落。 “臣愿为陛下分忧。”清风明月一般的人物,声音朗朗,站如松柏。可又有谁知道他在刀尖上起舞,心如刀割。 女皇满意的点点头,朗声大笑道“好,好,爱卿当为男子楷模,江山社稷之栋梁。陈公公,拟旨,封顾鸣书为江南总督,即日上任。”“是。”一侧的公公恭顺的回答道。 “儿臣有事启奏。”“哦?”女皇扬了扬眉,收敛了嘴角的笑意。 “儿臣愿和顾上卿同去江南,为南楚百姓尽绵薄之力。” “贤王!”女皇一般都会叫宫霖语十一或者是霖儿,这般称呼已经是极为不悦。 宫霖语一抚前襟,跪在了殿前。“少时,母皇让儿臣博览群书,儿臣只记得江南好,风景旧曾谙。如今山清水秀之地,饿殍遍野,流民不断,儿臣心绪难安。近些年,北齐虎视眈眈,几位皇姐曾多次征战塞北,维护南楚河山。儿臣无用,担得亲王美名,却不能及时为母皇解忧。儿臣虽不及皇姐,但也知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希望母皇成全十一一片忠孝之心,为母皇解忧,让南楚无虑。只是,十一不能承欢膝下,望母皇万般保重身体。”宫霖语说的情深意切,一语毕,磕在了殿前,眼泪簌簌的往下2掉。 这话不只是为了维护顾鸣书,前世北齐来犯,几位皇姐先后战死,母皇瞬间苍老的形象历历在目。幸好这几个皇姐虽然组建自己的党派,却从来没有勾结外敌,也为了这片生长的土地,洒下了自己的一片热血。 女皇的眼睛有些湿润,女大不由人啊,自请出京,可是要放弃京中的一切?顾鸣书就这样好?罢了,她也不做那棒打鸳鸯的恶人。若是顾鸣书喜爱十一,那么以十一的赤子之心,也不会让顾鸣书成为皇家的威胁。若是不爱,哼,那就让他领略一下皇室的威严与代价。 回府的途中,顾鸣书一直一言不发。宫霖语有些担心的看着他,又担心路上人多嘴杂,不好开口询问,待到了室内,合上门。 宫霖语关切的问“你看上去好像不开心,不想去江南吗?” “没有,”顾鸣书坐在椅子上,将宫霖语拉到自己的腿上坐下,头搭在宫霖语的颈间,略带叹息的说“不觉得行为过于鲁莽了吗,江南不比京城繁华,都是穷山恶水。且舟车劳顿,整顿起来也是个大工程,你不会喜欢的。”顾鸣书自是对宫霖语的一切了如指掌,喜爱热闹,身娇体贵。 宫霖语倚在他的胸膛上,身姿舒展,把玩着顾鸣书的手指,柔声道“可是我们才新婚燕尔丫,夫君如此美貌,我怎放心让夫君去那烟花之地。”说完仰起头,亲了亲顾鸣书的眉眼。 “你这污名我可不背。”顾鸣书低笑道“倒是王爷,京内窥望的名门贵公子可不少,鸣书还担心,此去江南,再回来时,会只见新人笑,哪闻旧人哭呢。”想到这一个可能,顾鸣书有些后怕,眸色深深,手臂也拢的更紧。 “但我只喜欢和你在一起。”重来一次,宫霖语总会在第一时间给予顾鸣书最热切的回复,不会给他留下任何猜测与不安。况且,她喜欢他故意摆低姿态的调笑,喜欢他无奈又宠溺的微笑。她来到这个世界,小心谨慎,如履薄冰,虽然有人宠爱,可依旧有赤条条来去无牵挂的茫然感,因为她与她们是不同的。这个世界的运行法则强加给她太多的与能力不匹配的责任,为了生存,她可以一点点适应却很难喜欢。可是顾鸣书是不同的,宫霖语知道。他纵容她每一点变化,甚至将那个关上的笼门一点点抬起,诱惑的告诉她,出来啊出来啊,我喜欢这样的你。在他面前,她不需要做顶天立地的皇女,她只是她,宫霖语而已。 真好啊,纵容我的你,宫霖语忍不住喟叹出声。顾鸣书看着这个弯了眉眼,懒洋洋躺在他身上的人儿,只觉得心都软了,又是一番耳鬓厮磨,春光旖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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