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哒哒哒”房间的门被叩响,接着锦八走了进来。 “这批人是一群死侍,活捉的那几个人,还没等手下卸了他们的下巴,就咬舌自尽了。”这个答案在顾鸣书的意料之中,他又问道“可搜了他们的身,有没有其他发现。” 锦八摇摇头“佩剑服饰都很寻常,暂时没有其他线索。” 宫霖语思索了一下,发了声“我觉得这次刺杀必定与丢失的八十万雪花银是互为共生的,我们触碰了她们的利益,她们才会狗急跳墙,剑走偏锋。”宫霖语回忆了一下,前世她也是与顾家缔结姻亲,京都也不是固若金汤,可是却毫发无伤。说明即使顾家势大,皇女们也只是暗中观望,还没有把她作为必须除去的威胁,而她自请南下,也是为了表示志不在皇权富贵。可此时竟然有人希望她有去无回,除了与八十万雪花银有关,她别无她想。 “所以,若是知道这批刺客是什么人,说不定这八十万雪花银也有了头绪。我建议可以从船舶的出处排查起,问问租船给他们的人,是否对他们有特别的印象,更有甚者,他们是同伙也说不定。至于佩剑,我之前观察过,刺客用的都是统一佩剑,可以通过磨损程度,推算使用年限。再暗中去京都附近的造铁厂问问,这么一大笔订单,他们应该还有印象。若是有些硬骨头,必要时也可采用特殊手段。”曲线救国,间接证据比直接证据更让人信服。若是真的在这批刺客上发现线索,她还害怕是其他皇女的栽赃嫁祸,有时候眼见不一定为实。 顾鸣书对宫霖语的反应有略微的错愕,毕竟两人相处时,她总会不经意的露出自己较为柔软的一面,但很快释然。毕竟在他搜集到的情报里,宫霖语深受女皇宠爱,姐友妹恭,也极为受人追捧,但皇宫不养废物,能在这样一个吃人的地方,博出好名声,可不仅仅通过习得文武艺这般简单。她自有其性格坚韧的一面,就如同现在,镇定自若,针砭利弊。是自己一直试图忘记,甚至想要画地为牢,让宫霖语耽于其中,失去飞翔的能力。不听话,真是很棘手啊。这样的她,真是很耀眼,但这也是他试图捂住的光芒。 待船靠岸,墨竹和墨柏二人都有些喜极而泣,墨竹更是腿一软,坐到了岸边。宫霖语能够理解这种劫后重生的感觉,特别在水上会给人生如浮萍的脆弱,踏上黄土地,才会有安全感。在岸上有顾鸣书的人接应,宫霖语让人先带着墨竹墨柏回客栈安置,又请人找大夫给二人诊脉,上次落水,两人似是染了风寒。 宫霖语和顾鸣书准备先在姑苏城转一转,掌握江南的灾情。刚进姑苏城,宫霖语的眉头就忍不住皱了皱,大街小巷坐满了流民,街道上虽然有人摆摊,但都是恹恹的,商铺应该是很久没有人光顾过。在这样的情况下,外来人很快就吸引了这些人的目光,特别二人风姿极为出众。 老人小孩立刻蜂拥而上,“老爷,夫人行行好吧,我们已经几天没吃饭了。”但却不敢靠的太近,人总会趋利避害。伴随着宫霖语和顾鸣书前进的锦二锦八是手上沾了血的侍卫,而这样的人往往会散发出一种特别的气场,只消一眼,就会明白与有钱人家的浪荡子弟携带的家仆是不一样的。 宫霖语将顾鸣书的手握在掌心,目不斜视,面无表情的往前走。如果说他们现在是狼群里面的一块肥肉,这些群狼还有所忌惮。但真的拿出银钱,才会成为□□,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若他们真的垂死挣扎,也要从自己身上咬一块肉,她不能确定可以在难民潮中全身而退。 只是她的脸色极为阴沉和不好看。她们从城西走到城东,那是姑苏城较为富裕的地区,还保持着一个都城相对良好的治安系统。她们走了多远的路,沿途就坐了多少的难民,一眼望去,连绵不绝。她不是没有见过沿街乞讨的乞丐,甚至有些人形容凄惨。可是当个体汇聚成群体,形成一种群体的式微时,那种震颤是让人难以描述的。 她们最终走进了城东的八仙楼,小儿为宫霖语上了一杯热茶,她喝了一口,又重重的放在桌子上。声音极重,杯中的水都溅了出来。不止是继续斟茶的小儿吓了一跳,顾鸣书和随身陪同的锦二锦八也从来没有见过宫霖语如此勃然大怒的样子。 “客人可是茶水不满意,店里还有上好的碧螺春和龙井……”小儿颤声说道。 “出去。”宫霖语近乎忍耐的吐出这两个字。顾鸣书对着锦二和锦八使了个眼色,两人带着惊惶不定的小儿退了下去,且合上了门,防止她人窃听。 “你说她们是怎么想的,八十万雪花银,那是老百姓的命。倘若她们真的顺利登基为帝,一眼望去,山河悲怆,民生凋敝,难道这就是她们期望看到的吗?” 顾鸣书瞧着她浑身都在抖,就握住了她放在桌子上的手“也不定是她们有意为之,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省州厅县,层层剥削,到了老百姓手里的银两自然是没有多少了。” “这帮蛀虫,”宫霖语恨的有些牙痒痒,但是她也格外理智“官官相护,这些人必定是有所依仗,才敢胆大妄为,京中的贵人怕是也抽了不少的油水。” 有着劣迹的官员对于皇女们来说,更易掌握,忠诚度更高,他们才愿意将这样的追随者投放在地方。而且,必要时,这些地方将成为她们谋求政治利益的重要经济支柱。水至清则无鱼,宫霖语不是不懂,她恨的是这些皇女如此拎不清。待到民生凋敝,难民被暗中煽动,攻打京都,北齐乘虚而入时,岂不是回天无力。没有皇朝,何来霸业。 宫霖语有些头痛的揉了揉脑袋,她对顾鸣书说“能否把这边的管事叫来,我有几个问题想要问她。”顾鸣书将随身令牌递给了门外侍立的锦八,店里的管事很快就出现在了二楼的厢房里。 中年父女,微胖,甚至因为匆忙还有些喘“不知大当家到府里视察,小的有失远迎。”她这话是对着宫霖语说的。古代通讯并不发达,平民老百姓多半只对一些人名官名耳熟能详,但即使街头巷尾都传唱着一个人的美誉,本尊站在面前,也未必有人识得。对于地处江南的人来说,这一切更是天高皇帝远。她不知道什么王爷王夫,也不知道神秘的大当家是谁,在进来的那一刻,她本能的觉得坐在高位,不怒自威的女人是自己的大当家,而顾鸣书也没有辩驳。 “我看了去年的账单,进账似乎并不是那么让人满意。”宫霖语不紧不慢的说。 女管事有些慌张“往年风调雨顺时,这边的收益都是极好的。但去年至今,旱涝不断,收益就大幅缩减了。” “我听说朝廷拨款八十万量,还有粮米赈灾,为何灾情还没有缓解。” “小人倒是听说过点风声,但至今没听到实响。” “哦?难不成是被这里的督抚贪了去?” “不不不,不会是被林大人贪了去的。”女管事的额角微微出汗,显然是很紧张,但回答这句话的时候却声音干脆利落,仿佛是坚定不移。 宫霖语一下子来了兴趣“这么肯定,可有说法?” 女管事回答道“林督抚可是个大善人。眼看姑苏城里的百姓没有吃食,她就开仓放粮,还说断不能让百姓受苦,私开粮仓的行为她愿意一力承担。前些日子林督抚被罢了官,还有不少百姓上书请命呢!” “有意思。”宫霖语笑道。 见宫霖语似乎对这个话题极为有兴趣,女管事也乐意在这个话题上多说两句“其他地方的人听说了林督抚的举动,都拖家带口的来到姑苏城。你们想来过来的路上,也看到了不少流民。” “所以,那些人不是当地的,反而是其他地方的人。林督抚也没让人拦着,就让她们进来了?” “是,林督抚说了,当官者,为人父母,不能让自己的孩子过家门却不能入。”宫霖语能够感受到女管事说这句话时带着触动和自豪,看上去林督抚在人民心中的拥护程度很高。 “那林督抚为何没有给流民修建住所,我看他们在城内并无遮蔽之处。” “林督抚刚要有所作为,就被朝廷罢了官,这也是百姓联名请命的原因。林督抚这样的好官,断不能因为开仓放粮这样的事情,断了锦绣前程,我们想要让朝廷明白江南态势之险恶。让林督抚官复原职。” 听到这句话,宫霖语忍不住向顾鸣书挑挑眉,露出了挑事的微笑。朝廷罢了江南督抚的官,是因为她不作为。听女管事的话,倒是因为她有作为,才惹朝廷震怒。不管消息传递的过程中,在哪一个环节出了错。王夫啊,怕是你江南督抚的位置坐的都不够稳当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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