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入夜前,大家饿了分食些干粮、渴了摘些果子吃,厉云很受大家欢迎,因为他能辨识一些没见过的果子是否有毒,大家都去请教他。夜里换班时,大家也觉得十分合理,偶尔有些鼠兽袭来都被当值的一一挡开了。 齐珏并没有说大话,轮到他和苏卿轩换班时,他真的开始指点苏卿轩一些内功心法的问题。齐珏先让苏卿轩说了说天池派的心法口诀,没听几句,齐珏眉头就紧缩起来,打断道:“气入鸠尾之后怎么是运筹帷幄于天府呢?你记错了?” 苏卿轩不以为然挥了挥手掌,笑嘻嘻地说道:“开什么玩笑。我天资有限功法进步不大,卡在这段地方几个年头了,怎么会记错。” 齐珏心道:“如若她功法没有记错,便是有人存心教她这般。在‘小阶’之前她此般练功也是无害,不过是精进慢了些罢了,怪不得她以为自己资质不好。可若是江湖历练多了起来,勘破门槛踏入‘小阶’,再遵循此法,恐怕是要走火入魔丢了性命的事。”拉住她的手邀她坐下,翻手隔空为苏卿轩引流运气,苏卿轩不敢动弹只觉得有股刚劲的气流在自己体内游走。初始途径之处与自己练功时一致,过了鸠尾穴之后气流直通天突再落回膻中穴,感觉好似冲上云霄又落入大海之中,把握不住便要撒手而去。可再等上片刻膻中便涌起一股暖意,通体舒畅。齐珏出声问道:“感觉如何?” 张开双眼的苏卿轩觉得自己的五识都更胜从前,回道:“舒坦极了。”其实要说真是个走江湖的人断然不会把本门功法吐露一星半点,处事不按章法的齐珏也是巧了碰上个苏卿轩也是没个常识的人物,才会有了这般际遇。 “那便好。”齐珏点头说道“天池派的功法并不适合你,我随你些适合你的内功心法你照着练,不可怠慢,数月内必有小成,步入‘小阶’。” 苏卿轩喜上眉梢双手合十拍掌道:“真的吗?师兄‘中阶’已久,也快入‘大阶’了,我若是能勘破门道,入到‘小阶’,也算是追上他一些了。” 练习不缀,一个时辰过得很快,苏卿轩的额头上也泛出了细密的汗珠,齐珏为她轻轻擦干。夜里看着齐珏的表情并不清楚,苏卿轩睁开眼很是好奇地问道:“齐珏,你几次出手均是不凡,那你的修为可是‘大阶’?” 齐珏笑了笑,卖个关子回道:“你猜是便是了。”月光下齐珏皮肤更显光洁,薄唇的嘴角扬起,晃神间苏卿轩竟觉得齐珏好看极了,再晃了晃自己的脑袋,苏卿轩心想:“定是夜里练功过度,脑袋也晕乎乎的了。”不禁打起了哈欠。 “马上便要丑时了,你困了便先歇着去。”齐珏脸上丝毫不带一番困意地说道。他自然知道苏卿轩内劲刚刚通达,修习新的功法极耗神思精力,精神不济也属寻常。苏卿轩捏了捏自己的面颊,登时捏过的地方红了起来:“你都没困,我怎么可能倒下。”齐珏见她顽固模样,心中好笑摇了摇头,不与她继续争辩。 翌日晨起里,大家被候岷山的叫唤声吵醒了,他口中叫的是胡天的名字。大家围过去看到时候,胡天的身体已经直绷绷的,看来是没了几个时辰了。可是夜里时时刻刻都有人守夜,也没人听见个动静,显然不是被人所袭,再观其外貌,面色青紫与五鬼死状相似。白日里瘴气中属他个头最大,最先毒发,看来后来服了解药对他已是徒然,终究没能救他性命。 林中也没有什么沙石,候岷山在胡天身上盖满了枝条和叶子,也算把他葬了,口中不停骂道:“你这蛮牛,我同你斗了大半辈子,却不晓得竟然是用这种方式分别,你可真是个没用的东西!”皱了皱鼻子,抹了一把自己干瘦的五官,“你可叫我后半辈子欺谁去!”齐珏把自己原本不大的葫芦里仅存的酒水撒在了胡天简易的坟头上。 候岷山嗅了嗅味道,知是好酒,若是自己被困在这破地方能有口酒消解落寞那是断然不会把这琼浆让给别人的,心中暗道:“这齐珏真是够意思,除了外表邋遢之外,此般风骨倒也同江湖中传说的云华派对上了。” 每过一个时辰齐珏便会试一次林中生门出口,均是无果。闲来无事的时候偶尔有人抓了几只黑鸟烤了分着吃,也算是沾上了荤腥。有人拿着鸟腿去讨好厉云,不过终是碰了一鼻子灰。厉云他只管吃些馒头同果子,也是稀奇。 如此往复过了两三天,又到子时,齐珏一如既往地守着练功的苏卿轩。同样的东西练了两三天了,苏卿轩本性毕露不太坐得住了,时不时半眯着眼偷看齐珏有没有在做其他有趣的事情。 齐珏自是知道她的贪玩心思,见她两日内进步神速,倒也不去责备她,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月光下林中一片清幽,闻得风吹叶动鸟语之音,齐珏说道:“你想同我说话?” 对方那么开门见山,苏卿轩孩子心性使然,喜上眉梢撑大了琉璃般的眼睛,不住地点头,问道:“你前几日未答我是否已经‘大阶’,这我自己也能猜到。我好奇的是,你年纪轻轻就那么厉害是因为从小就在云华派修习练气吗?” 显然没有想到她会问出这个问题,齐珏脸上的表情先是一定,叹了口气说道:“你想知道同我有关的事情?” 苏卿轩心想:“我的问题不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吗?!不是同你相关又和谁相关了。”点了点头,求知若渴地继续看着齐珏。 齐珏半靠在树干上,手中轻轻把玩着腰间的一块羊脂白玉:“我垂髻之年母亲为奸人所害,只身被父亲送到云华派修习功法,未及舞象之年便已达‘大阶’。”听到此处,苏卿轩已然瞠目结舌,因为她知道,齐珏不会骗她。魏无长在武林上那么已经算个有头有脸的厉害人物,只还在“中阶”,她师父苏敬松也不过是“大阶”。而齐珏舞象之年都没过的时候,竟然已经“大阶”,云华派的人怎么那么可怕,怪不得大土河附近的客栈里,大家听到“云华派”的名号都那么的毕恭毕敬。那他现在的功力,岂不是可能已经入“梯位”。 齐珏的声音平稳,在夜里听来十分好听,低沉而有磁性,仿佛诉说着一个与自己无关的故事一般,他继续幽幽道:“才入‘大阶’的我恃才傲物有恃无恐,左等右等却也没有等到来接我的家丁,我便径自下了山。毫无江湖阅历且时运不济的我,遇到了匪人。”齐珏碾着玉佩的指间咯咯作响,嘴角微微收紧,“现在看来,那人当时应该已入了‘坤梯’。侥幸逃脱的我后又回到了云华派,知道了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才开始更用心的修行练功。直到在天胜湖中打入乾坤柱后,父亲终于差人来寻我,可是这十年间我已忘却了家的味道,心中也不再欢喜。” 看他说得淡然,苏卿轩却听得悲切,心道:“如果他真的满不在乎,岂会对自己的父亲心生怨气。自幼丧母又被送出家门,此番种种才会在他玩世不恭表相下隐隐约约透着一股郁郁寡欢的感觉,其实他心里应该一直很难过才对。”不自觉地问出口来:“你还是在乎的吧?” 齐珏看了苏卿轩一眼,也不计较她擅自揣摩自己心事的事儿,说道:“少不更事的时候自然期许能有双亲做伴,可惜那时我没有等到。” 苏卿轩看他说得真切,小时候虽然有老夫妇照料,但见路上孩童有爹娘拥簇,自然羡慕不已,口中喃喃道:“我明白这种感觉。” “你懂?”齐珏冷笑道,“天池派苏敬松的掌上明珠,众人捧月的掌门千金怎么懂?莫说你父母,怕是你的师兄对你也是千依百顺吧。” 未听出他言语中的嘲讽之意,苏卿轩反倒觉得他说得似乎挺有道理——自己虽然是个弃婴,但命中总遇贵人,教书先生杨氏夫妇也好、苏敬松夫妇也好,对待自己总算不薄,道歉道:“也是。是我思虑不周。” 见她默认自己的言论,齐珏心中更是郁结难舒,背过身去不再看她,心中暗想:“你自然命好,一生无忧,还有情郎厮守。我俩从来不是同路人,待到保你平安取鼎离开此处,自此以后便可永不再见。” 后来的半个时辰内,两人各怀心事沉默了起来不再多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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