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天辰时，齐珏照旧在地上摆了几根枝条，摘了果子啃了几口，仔细思量了一番，一拍大腿，引着众人挑了个刁钻的方位走动了起来。耗不了半柱香时间便带着大家顺利出了林子，不敢置信的人们回望着困了自己数日的绿林，鸟语花香一片泰然，怎么也不像个吃人的林子，可就是有数十条性命白白搭在了里头。 又行了两个时辰，林克聪狗皮膏药一般凑在俞静雅身边嘘寒问暖，连俞静雅同行的三四个师姐妹都看不下去了，开口劝说道：“林兄弟，静雅师姐喜欢清净，你这样讨不了她欢心的。” 林克聪抓了抓头，憨厚的脸上堆满着不好意思的笑容说道：“我想讨她欢心，连你们都瞧出来了？” 曹氏三兄弟中的曹德在旁听得，哈哈大笑起来：“小兄弟，莫说这些师姐师妹瞧得出，连我这种汉子都瞧出来咯。” 曹德的二哥曹义“哦”了一声，似乎很惊奇的样子发问道：“可前几日林兄喜欢的不还是苏姑娘吗？怎么此番时刻相伴的却是余姑娘了？朝三暮四非君子所为啊。” 慈文馆的一众女弟子听了，脸色渐渐沉了下来，林克聪心知不妙。林克聪素来爱美貌女子的确是事实，苏卿轩这般样貌是他这辈子见过最清纯动人的女子，一颦一笑皆能够撩拨到他的心上，所以说对她一见钟情也不为过。但是那天夜晚，苏卿轩已然对他说个明白，林克聪也从来不是顽固到没皮没脸的人，和齐珏饮酒畅聊之后就已经释怀。瘴气林中俞静雅的一句宽慰又再次打开了林克聪的心房，想要同她亲近，他解释道：“苏姑娘心思尚幼，但静雅姑娘贤良淑德，君子好逑。” 远处的苏卿轩打了喷嚏，这几个时辰的路途上她发现一个奇怪的现象——齐珏时时刻刻同自己保持着两丈的距离。只要苏卿轩稍稍加快脚步，齐珏就仿佛后脑勺长了眼睛一般，长腿跨得幅度就更大些。所以司马通的角度看到的就是远远隔着的苏卿轩齐珏二人齐快齐慢的移动着，好似一根筷子的两头——怎么也碰不着。 冬日里赶路久了，脚底也热得冒汗，司马通摇着手中的羽扇，问道：“苏姑娘，你和齐前辈怎么了？” 司马通挥动羽扇的力气适中，正巧也能拂过苏卿轩微热的脸颊，瞬间解了闷意，苏卿轩直言道：“你也觉得我得罪到他了是不是！”苏卿轩总结出来一切都是因为昨天夜里不欢而散的聊天，齐珏这几日对他悉心教导，丝毫不逊于苏敬松，自己却惹得人家不高兴了，自然想个法的要去讨好他，可是连近他身的机会都没有，怎么会不胸闷气结。 司马通好好体会了一下苏卿轩的话，看得出齐珏有意疏远苏卿轩，但是以齐珏的性格，被人诬赖都能泰然处之，断然不至于是苏卿轩所用的“得罪”二字解释的。况且苏卿轩没棱没角的一个人，齐珏几次三番对她青眼有加，怎么会说气就气。司马通说道：“是也不是。” 这四个字苏卿轩分开听都懂，合在一起一个字也听不明白，嘟囔道：“和尚念经，听也听不懂。” 不想前路突然阻断，石碑上刻着“三川茨竹林”五个大字。顺着断壁向下看去，果然是一片短小密集的红刺竹林，任是任何一个活人断然不能安稳的从林中穿过。所幸断壁边上有三副竹板上四周由藤甲包裹缠绕了许多层，分成三路分别通向三条封闭石道，只稍将其中一条藤条斩断，竹板便能滑向石道，并且眺目望去三条石路都能达到彼处，并无二致。 剩余的人围在了一起，匀了匀人数，分成三组，以齐珏为首一路、童万里为首一路，还有一个抗大剑的高个一路。俞静雅以要看着嗜血的魔头齐珏为由，带着四个师姐妹同齐珏一路，一起的还有曹义和被齐珏点名“免得拖人后腿”的苏卿轩。齐珏和童万里两幅竹板上均是八人，大剑高个那一路还剩六人负担小了不少。 临到上板时，齐珏点了点人头却发现少了个苏卿轩多出了个林克聪，而苏卿轩却不发一言的站到了童万里的板子上，齐珏注视着苏卿轩问道：“你干什么去那里？” 其实是林克聪主动为了亲近俞静雅才找苏卿轩换位的，苏卿轩自然觉得没什么问题，面对齐珏的质问，原本想把道理说清的苏卿轩瞬间变得嘴硬起来道：“你不是时刻要离我远远的呗，随了你的意。” 齐珏心中暗道：“我默不作声疏离她，她竟然也是察觉了。”隔了半晌，齐珏幽幽道：“童兄，你那里那些人劳您费心了。”齐珏处事向来洒脱，日子感觉也是得过且过也没把谁放在眼里过，此刻他竟然对童万里用了个“您”字。除了童万里这个人确实靠谱之外，也是寄托着齐珏真诚的嘱托。 三人齐齐削断长藤，石板挂着枝条慢慢滑下，大家簇拥在一起都是习武之人倒也没有寻常人家的扭捏拘谨之感。霹哒两下作响，大家相互拉着的手更紧了一些，抬头看去，拴着竹板承重的许多藤条正在一条条崩断，距离达到石路还有百丈之遥，照这个趋势下去恐怕撑不到最后了。 大剑高个突然抬脚踹向一个大肚的中年男子，岂料那男子的肚子好似棉花一般将高个的脚吸附住了。大肚男子冷笑道：“想把我打下去，寻死。”弹出肚子，高个男受力向后仰去，所幸右手够长抓住藤条打了个圈又绕回板上，只听到头顶哒哒之声，一边的藤条瞬间断七八根。已然支撑不住这些重量的竹板已经左摇右晃起来，同一块板子上的没有一个人想死，心中怨恨非凡，对着大肚男和高个男伸手拉扯起来，铁了心要把他们推下板去。 不过多时，噹得一下，大剑高个所在的竹板坠了下去，向下看去，支离破碎的竹条散了一整个竹林，口吐鲜血的六人顿时千疮百孔没了呼吸。 候岷山看了看头顶伸掌对在嘴前祈福道：“希望咱们这里不要断不要断。”才目睹了这一切的苏卿轩心中大惊，她这才慢慢得感觉，人命这个东西似乎是很脆弱的东西，方才还和大家说话的人，怎么说没就没了呢。 似乎是候岷山的祈愿起了作用，两组人都安然到达了石道口上。这才踏上门口的石路便开启了机关，煤精石门板左右大开，待众人进去以后又缓缓地合了起来。 甬道内昏暗非常，童万里打了根火折子，点亮墙壁上的一根火把，岂料相隔五尺的每把火把间由极细的油丝连接，一亮具亮，通达百丈不止。常年不见天日的通道内地面潮湿滑腻，边角落里有许多拳头大小的洞穴，凝神听来是涓涓不断的水流之声，看来直通底下的水源。 行了半柱香时间，不知哪里飘来一阵阴风，一个模糊的白影略过，候岷山吓了一跳叫骂了起来：“什么鬼东西！” 傅无瑕素来胆大，但唯独怕一样东西，就是鬼魅。苏卿轩看她刷得一下脸色铁青，刚想上前安慰，手指刚触到傅无瑕的衣角，傅无瑕就大叫着跳了起来，口中喊道：“不要找我！”双臂胡乱挥动着，什么也不听不看，直到脚底踩上一个硬脆的物体，仰面朝后倒去。 傅无瑕屁股摔得生疼，看了看手下扎人的东西，不看还好，一看吓一跳，是两副七零八落的白骨，她恐惧地向前爬去，几次想要起身都因脚底发软摔倒在地板上。苏卿轩蹲下身帮傅无瑕撑起身子，傅无瑕见是苏卿轩，扬起右手就是一巴掌。 苏卿轩猝不及防得被人扇了个耳光，却不知自己做错了什么，疑惑不解地看着傅无瑕。惊魂未定的傅无瑕脸色煞白，呼吸十分急促，情绪十分不稳定：“谁要你碰我。我讨厌你虚情假意的笑容，和她一模一样。你明明想要害我的，干什么惺惺作态？！”抬起右手抽出长剑向苏卿轩刺去，眼疾手快的苏卿轩抬起左臂用剑鞘抵挡，噹的一下苏卿轩被震得连退三步。还没站稳脚跟，又看到傅无瑕的剑锋耀着火光疾速突刺而来，苏卿轩硬是接下了傅无瑕的二三十个杀招，要不是这几日齐珏对她稍加点拨恐怕这会儿苏卿轩早已缺胳膊少腿了。 乘着苏卿轩暗自庆幸出神之时，傅无瑕见了破绽似乎又想击过去，司马通立马从后抱住傅无瑕将她圈住，扯走了她手中长剑，口中叫道：“傅姑娘！傅姑娘！冷静点，苏姑娘不是你妹妹！” 方才还疯疯癫癫的傅无瑕突然像被点穴了一般，直立着身子扭头看着司马通断断续续地问道：“你……你怎么……怎么会……知道？”其实司马通之所以能在江湖立足，除了惊人的记忆力还有超人的洞察力，大大小小的细碎事宜他都关心，因为这些任何一条线索都可能成为日后的一桩大事的起因。 司马通松了松圈着傅无瑕的手臂，也不知道自己说得对不对：“那件事情已经过去了，你不过是自卫罢了。”说的是傅无瑕这辈子第一个杀了人，那人便是她的堂妹，传闻中傅无瑕的堂妹傅珍珠是被妖人迷惑才对傅无瑕动了杀机，而当时为了自保的傅无瑕确实亲手结果了她的性命。 旁人听来云里雾里，可是傅无瑕心中却很清明，她一向要强，但十分怕黑和鬼怪，她怕极了傅珍珠向她来索命，毕竟那是她的亲人。她之前对苏卿轩的照顾也是因为她的单纯像极了幼时的傅珍珠，她总想补偿些什么，但是她又怕，怕极了苏卿轩笑靥如花的样子，怕她也是个笑里藏刀的人物。 厉云侧目看向她们，一言不发，耳朵动了两下，突然说了句：“有动静。” 大家闻言侧耳听去，像是从远方洞中传来的沙沙声，犹如指甲刮过石壁令人毛骨悚然，声音越来越靠近，转身看去，火光下的青石路上涌起凹凸不平黑压压一片，最外沿竟然还泛着一丝幽蓝的光泽。 苏卿轩看得不真切，问道：“这泥巴是在靠近我们吗？”她说得没错，黑色的影子正以可观的速度向他们涌来。 “是虫子！”候岷山眼睛虽小，但是双目聚光已经看清，这些哪里是泥巴，分明是成群结队拇指大小的蓝壳虫，转身就要跑不慎撞在身后的厉云身上，喊道，“快跑！” 七人奋力向前跑去，只有傅无瑕反应慢了一些，等回过神之时左腿上刺痛难当密密麻麻爬满了甲虫，急跃而起但却只跳开了五尺的距离，挥起长剑拨开爬在身上的虫子才发现左侧的裤脚已经被撕碎，小腿已经血迹斑斑被凶残的蓝壳虫咬破了好几个地方。虫子们围上地上的血渍附近用口器吸食着，傅无瑕顿时头皮发麻，自知一条腿必然跑不快了，自己恐怕要命丧于此了，横了心道：“死便死了，我也要多杀你们些恶物陪葬。” 傅无瑕正准备御剑抵挡，左手却被人拉起搭上了一个肩头，苏卿轩一手拉着傅无瑕的左手，一手托着她右边腋下，架着她奔将起来，后方甲虫方吸完血渍又向前冲起，嗜血的本性让它们更加疯狂速度比之前更快起来。傅无瑕死里逃生下拖着不便的左腿问道：“你回来做什么？” 苏卿轩奇道：“我若不来，你刚刚岂不是凶多吉少了？” 对于苏卿轩不以为意的回答，傅无瑕很不满意，不禁提高了嗓门：“我之前才想要你的性命，现在你来救我，你是不是傻。” “你想杀的不是我，是你的心魔。”苏卿轩又不是真傻，她听得出司马通讲的那句话中傅无瑕必然有不堪回忆的故事，“况且，救人又不是买卖，谁会计较谁给予的比较多。” 傅无瑕一时语塞，看着面不改色的苏卿轩她的脸再也没有同傅珍珠有任何一丝重合的地方。两个姑娘渐渐追上了前方那几个人，石路被一口金刚石拦住。 曹仁正牟足了劲手扳边上的圆盘，从位置看来应该是开启石门的机关，不过是年长月久很难动弹，其余五个男子正用力抬起金刚石门板。眼看后方的虫子就要追到，功夫不负有心人，石门顿时开了窍，男人们一鼓作气将金刚石抬了起来，让后方赶来的苏卿轩和傅无瑕先行通过，再挨个通过半人高的开口。 司马通询问道：“傅姑娘，你的腿。” 傅无瑕虽没有因疼痛而哼上半声，但她颤抖的声音终究出卖了她：“被虫子咬的，真毒。” 厉云也钻了过来，看了一眼说道：“这虫子并无毒，不过是爱吃生肉罢了。饥而不死，难得见了那么些活人，都拼了命的要扑上来。”曹氏二兄弟也过来了，虫儿们就在跟前，石门却压不下来，只见童万里一个翻身滚了回去，急叫道：“曹兄快带孩子们走，别回头！”曹仁一愣同曹德一齐殿后推着四人向前跑去。 童万里径直冲到圆盘面前，扎住马步运劲转了起来，石门关的速度极慢，已经有许多虫子爬了他半个身子，还有大片蓝壳虫爬向金刚石门口，童万里心中思量：“他们带着傅无瑕行动本就不快，且不知后方还有多少路途，被追上了恐怕难以抵挡，我辈分最大，理应为他们断后。”口中大呵一声，连发十八掌打向金刚石附近，轰隆隆石块被击落下来纷纷砸在底下的虫体之上。 虫子们已经开始嗜咬童万里胸口，可是前方还有口子，无暇思索身上的痛楚，童万里又接连打出三十六掌，直到眼前落难碎石，可是虫子已经爬满了几近虚脱的童万里，直到他口中吐出最后一句话：“终于填满了……” 听到身后的隆隆声，苏卿轩和傅无瑕的脚步慢了下来，哽咽地问道：“童前辈他……” 大家心里都明白那意味着什么，从童万里主动翻身回去的那一刻就想好了这一切，曹仁说道：“赶紧赶路。不要白白枉费了童兄的性命。” 曹德走在最后，刚想附和，脚下一空身子一沉跌落在一个坑里，那坑壁滑腻布满了粘液，曹德几次三番想爬上来都是脚底打滑徒劳无功。曹仁刚伸出手想去拉曹德，又听到那恐怖的沙沙声，原来坑底后处又有五个拳头大小的黑洞，分明就是虫洞，曹仁转过头大叫：“你们快跑！” 内功深厚的曹仁这一下震得四个后辈和一个候岷山耳膜鼓动，童万里已经没了，现在论资排位曹仁绝对说一不二，众人哪还有脑筋思考，拔腿就向前奔去。 跑出七八十余丈之后回头看去，只有曹仁独自一人衣衫不整地奔来，只见他满脸是泪哭喊着：“三弟，是大哥没用，救不了你，让你活活被那些畜牲咬死了。”没有人再敢上前询问。曹德没救上来，看这曹仁满身泥土的模样，一定是趴在地上大废了一番周章，可最后终是徒劳只得眼巴巴看着自己亲兄弟痛苦的死去，大家加快脚步继续赶路。 又行了数十丈距离，远远看去竟有些白光渗了过来，候岷山兴奋地拍掌道：“终于要跑出这个鬼地方了。” 傅无瑕被半拖着身子跛腿跑了那么久，早已精疲力竭，再看半背着自己的苏卿轩眼角都是汗珠，心中一软更添愧疚之意：“小苏，之前多有得罪，你要打要骂随你处置。” 苏卿轩莞尔一笑，回道：“我要打你骂你做什么。我最讨厌打打杀杀了。” 若是别个武林人士说自己最讨厌打打杀杀，傅无瑕一定会嗤之以鼻，毕竟江湖中的人谁手上没有沾过鲜血，但是这话从苏卿轩口中说出，傅无瑕信了，并且认真地告诫道：“可人在江湖飘，你不杀别人，别人却会来杀你的。” 苏卿轩挠了挠眉毛，还是不懂为什么别人要来杀自己，想了想说道：“那我就试试劝他能不能别杀我了呗。”这么幼稚的言论从一个小姑娘嘴里说出来倒也缓和了不少紧张的气氛。 可就在这时，厉云也啪得一下掉下了一个巨坑，同曹德丧命之所如出一辙，司马通伸手要去拉，又见厉云身后的洞中已有虫体爬出。甲壳交叠在一起碰撞出的声音，一下下仿佛打在大家的背脊上，分外瘆人。 厉云低了低头没有伸手，说道：“我腿崴了，逃不走了，你们跑吧。”原本神情紧张的曹仁万万没料到厉云这个年轻人应该那么深明大义，若是花上时间去拉扯他，未必能够救起他来反而说不定会把自己搭进去的。 曹仁拱手向厉云作揖，朗声道：“厉兄弟大义，我们必定记得你。”推着众人便向白光处跑去。 厉云微微转过身来，看着越来越多团聚着的虫子越垒越高，可就是没有再向他移动，厉云嘴角微扯冷笑轻声说道：“你们不杀我，我却有心思杀了你们。”手缓缓探入怀中，正准备拿出什么，背后突然闪出一道火光。 厉云抬头望去，是苏卿轩拿着火把胡乱挥舞着，将好几把跳跃着火苗的火把扔入坑中，自然而然得将厉云和虫子们隔了开来，一手向下伸去，苏卿轩急道：“厉云，你快把手给我，虫子怕火，我们来得及。” 有一堆虫子已经叠了人高，一只特别肥大的蓝壳虫跳了起来，跃到了苏卿轩的脖子上，她一下子吃痛将那虫子拨下砸到一边，伸向厉云的手却纹丝未动。这虫子的口器好生尖利，虽然不大，咬得却深，血珠顺势滴了几滴下来掉在了厉云的脸上。 厉云舔了舔滑到自己嘴角的鲜血，眸子里异光闪动，手从怀中抽出，什么也没拿出来。苏卿轩见他纹丝未动，急忙催促道：“你快把手给我！”再抬起头时的厉云恢复了平日冷漠的眼神，将自己的手伸了过去，拉住了对方柔软的小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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