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洞外,寒冬飞雪;洞内,莲香袅娜。  雕琢精美的昆仑暖玉床上,清丽绝俗的白衣女子盘膝阖目,吐纳均匀。  暖玉生烟,氤氲了身畔一池隽永青莲,衬着幽暗处叮咚作响的溪流声,静谧得不似凡间。   一派幽静之中,不知何处传来一声霹雳巨响,震得整个山洞微微一晃,她猛地睁开双眼,只觉胸中一阵剧痛,暗道不好,还未来得及起身,哇地喷出一口鲜血,尽数洒在散发幽光的夜明珠上,殷红鲜血沿着夜明珠圆滑的弧度簌簌流淌,血腥而可怖。  她跌跌撞撞冲出考盘洞,阿芷不知从何处飘身而来扶住她,她焦灼地问:“发生什么事了?师姐怎么样了?”  阿芷回禀:“有人闯阵,整整五天,已经闯到第三十七关了,宫主灵力受损,受了重创。”  她怔怔重复:“闯阵?三十七关?”猛地意识过来,一脸震惊地问:“是墨封对吗?”  阿芷垂下眼眸:“是。”  她心中又气又急又恨,抑制不住心口又是一阵剧痛,鲜血顺着苍白唇角蜿蜒流淌下来。  阿芷扶住她微晃的身子,焦灼地道:“姑娘莫要动气,保重身子为上。”  她气得瑟瑟发抖:“这个疯子!疯子!”  阵中刀枪剑雨飞沙走石,她飘身落于阵中心,白练飞舞,卷起一块巨石压住东南角的阵眼,阵中心顿时平静下来,刀剑沙石齐齐绕着阵势边缘盘旋飞行,气道卷积着尘土化作一道烟尘屏障,生生将阵势围成了一个与世隔绝的小小世界。  在这个小小世界里,她看到手拄长剑,单膝跪在地上的墨封,他一身玄色锦衣破烂不堪,殷红鲜血沿着参差不齐的破碎衣角滴答流淌,足足淌了一地猩红,握紧长剑的五指被血污覆盖,看不出一点原本肤色,那张冷峻邪魅的面庞亦是伤痕无数,血色全无。  即便已是身受重创遍体鳞伤,然而那双狭长冷硬的眸子在看到她的一刻,像似瞬间坠入了整条银河的星辰,灿烂明亮到了极致。  她满腔的怨愤在看到这一刻的墨封时,竟怎么都发不出一丝怒气,眼前像似渐渐落了一层雨雾,看不清拖着长剑一步一踉跄走向自己的男人。  他立在她身前,默默看着她,似乎足足看了漫长的百年,终于,慢慢抬起另一只还算干净的手掌,一点一点触向她的面庞,却到底在距离她面颊寸许的地方停了下来,极舒心满足似的勾唇一笑,沙哑出声:“终于见到你了。”  然后,闭上眼睛,倒了下去。  寒风中,雪花零星飘落。  听到身后房门一开一合,立在廊下的她急忙回身问:“师兄,他怎么样?”  令狐玄怔了一下,抬头意味深长一笑:“怎么,动心了?”  她秀眉微蹙:“师兄,别闹了。”  令狐玄撇撇嘴:“虽然伤得极重,但这是哪里啊,考盘宫啊,他死不了。”  见她紧抿着唇,面露不愉,令狐玄眨了眨眼睛,叹了口气:“放心啦,只要他肯老实修养,以他的惊人恢复能力,三五天就活蹦乱跳了。”  她也说不上是放心还是不放心,心头纷乱难受,抬头望向考盘洞方向,沉默不语。  令狐玄站在她身侧,也望向考盘洞方向:“师姐闭关了?”  她点了点头,神色自责忧虑:“都是我不好。”  令狐玄默默看了看她,难得神情严肃:“这也不怪你,里面那位的性情本就如此,一切按自己喜好为所欲为,从不管他人死活。”  她心中又是一阵钝痛,扶住一旁廊柱又呕出一口鲜血,令狐玄急忙扶住她,拉过她的手腕,搭上脉搏,瞬间面色巨变,怒道:“你自己的身子都这样了,还管那个混蛋干嘛,还不赶快回房运功疗伤去!”  她轻轻咳了咳,摇摇头:“我现在心思烦乱,这种状态运功疗伤会走火入魔的。”  令狐玄已经摸出一方手帕擦拭掉她唇上血迹,又望了望身后房门,咬牙切齿道:“要不我杀了他得了。”  她看着令狐玄的模样忍不住笑了,令狐玄狠狠瞪她一眼:“没心没肺,还笑得出来。”然后像似想到什么:“不如你把忘忧丹给他吃了得了。”  她双手一摊,一脸无奈:“即便现在想给他吃,我也拿不出忘忧丹了。”  令狐玄拧着眉毛打量她,突然大叫大跳起来:“你竟然把忘忧丹交给那个混蛋保管了!”  她面色一冷,低斥一句:“师兄,言辞欠考虑了。”  令狐玄气得脸色发青:“你,你还向着他,我不管你了!”伸手指了指房门:“里面还有一位,活该你受折磨!”转身愤愤地走了,走了几步,又走了回来,斜眯着一双精美狐狸眼冷声嘱咐:“待心境平和了,马上给我回房运功疗伤去,再不听话,别怪师兄我把你绑了丢考盘洞里陪师姐去!”  言罢,冷哼了一声,闪身消失了。  她摇头叹了声气,回身走到门前,手腕抬起,落在门上,推门的动作却慢慢顿住,杏目里一片幽深,风起,卷起片片雪花扑在苍白面上,垂下眼眸,转身,离去。  走进院子便扬声问:“阿芷,可有飞鸽传书?”  阿芷飘身而来,摊开掌心,一枚小小竹筒,她急忙接过打开竹筒,展开纸条,上面清晰写道:墨封闯阵,吾心不安,五日后必到考盘山,千年檀树下,等汝相见,若出关之日仍不见汝,必入宫寻之。  她说不清心里是惊是喜还是忧,推算了一下时间,今日刚好五日,虽然考盘宫人未经宫主允许不准随意出宫,可是如今实在顾不上这些,大不了回来受罚便是。  急忙嘱托:“阿芷,如果墨封醒来问起,只说我出宫去了,不知何时归来,如果他想走便送他出去,不走也无妨,等我回来再说。”  阿芷一脸忧色:“姑娘您就如此放心把那个危险人物留在宫里吗?”  她安抚似的拍了拍阿芷手背:“他不会胡作非为的,何况,以他如今的状况,师兄一个人就可以对付了。”  天色阴沉,雪花依旧零零散散飘落不止,到处都是冷冷清清的模样。  枯叶落尽的千年檀树下,远远可见身披雪白狐裘的挺拔男子孤零零立在风雪之中,他背对考盘山,仰头凝望洋洋洒洒飞舞的雪花,朦胧风雪间,身形似乎消瘦了不少。  她心中一酸,弃马飞身而去,待喊出他的名字方后知后觉发现,自己的嗓音早在不知不觉间带了哭腔。  “一扬……”  手指触到他雪白狐裘的一瞬间,只觉一阵天旋地转,怎么控制都控制不住的极度眩晕,拼尽全力撑住的最后一缕意识,她看到转身看向自己的冷漠男人,不敢置信地呢喃一声:“流火。”便再没了意识。  身子极度乏力,想睁眼睛却怎么也睁不开,身上绳索绑得很紧,紧得她呼吸都有些困难,应该是被绑在了一棵树干上。寒风呼啸,像刀子一样割在脸上,又疼又冷,虚弱的身子控制不住一阵阵瑟缩。她想说话,却说不出,想运功挣脱,却一丝丝的内力也提不起来,本就身受重创,此时更觉体力透支,半分力气都无。  她强行运转已如浆糊一样的脑子,如今身体的感觉跟中了残雪曼陀差不多,可是又有些不一样,似乎药力比残雪曼陀强大了许多,想必是流火改良了配方,因为以前墨封说过,流火是个用毒高手,也是个制毒天才。  隐约间,有一个比寒风更冷硬的东西贴在颈间,她知道,那是一把匕首,锋利的匕首。  寒风里,传来低沉中带着十足杀气的凛冽嗓音:“你敢碰她一下,我立刻杀了你!”  她听到那久违的熟悉嗓音竟怎么都控制不住,泪水顺着紧闭的双眼滚滚滑落下来。  熟悉的嗓音再次响起,却是极其温柔怜惜的,隐隐带了一丝颤抖:“心心,别哭,我在。”  她明明不想哭,不想让他担心,可就是控制不住,泪水越滚越多,身子愈发抖得厉害。  耳边响起流火冷漠的声音:“我不是主人,主人不忍,我不会不忍,这个软肋,要么得到,要么毁掉,我不想再看到主人为了一个女人,不顾性命,不顾大局,丧失斗志,所以,今天,你跟她,只能活一个。”  他冷笑一声:“轩辕一扬,我倒要替她考验考验你,试试你到底有多爱她?我已经给她吃了我研制的剧毒断魂散,一炷香的时间,如果没有解药,必死无疑。”  她听到箭矢破空而出的声音,但轩辕一扬应该是下意识避开了,因为她并未听到箭矢射|进皮肉的声音,正自庆幸间,只觉颈间利刃突然转变方位,微一翻转,刀尖直刺入锁骨下方,她痛得呕出一口鲜血,眩晕中,听到前方轩辕一扬失声痛呼她的名字:“心心——”  她好想说没事,真的没事,流火不敢杀她,千万不要被流火逼迫做出傻事,可是,她什么都说不出来,连想睁开眼睛用目光告诫他都做不到。  冰冷的刀刃慢慢划到颈边,在她还未感到疼痛的时候,或许是因为胸前的伤痛覆盖了颈上的伤痛,所以她只感觉到温热的液体沿着领口缓缓流淌进衣襟里,然后便传来轩辕一扬惊慌失措的阻止之声:“住手!不要伤她!”  流火的嗓音更加冰冷狠戾:“我说过,我不是主人,我下得去手,轩辕一扬,不要考验我的耐心,我没有耐心,下一箭,如果你避开,我会立刻割断她的喉咙。”  话音未落,冷风中,极速传来箭矢的破空之声,然后,便是连续三箭射进皮肉的声音,她在意识里疯狂嘶喊着不要不要,泪水肆无忌惮地流淌,整个人都濒临奔溃的边缘。  然而,在这个即将奔溃的边缘,她听到流火口中吐出更加令人绝望的字句:“跳下去。”  她闻到弥漫四野的红梅幽香,而考盘山附近生长红梅最多最盛的地方,便是断魂崖,断魂崖崖底深不可测,传闻最深处有一个断魂湖,湖里常年生存各种毒物,掉下悬崖的人即便不被摔死,也会被湖里的毒虫活活吃掉,一旦跳下去,必死无疑。  她的心已经疼到无法形容的地步,口中鲜血不住翻涌而出,流火笑声更冷:“毒性开始发作了,轩辕一扬,眼睁睁看着心爱的女人死在面前,感觉应该很不错。”  她的意识接近癫狂,好想告诉他:不是的,不是的,流火在骗你,我根本没有中什么断魂散之毒,不要信!不要信!  可是,她知道,他不敢拿她去赌,正因为他不敢,她才如此痛不欲生。  “好,我跳。”  漫山幽香中,传来轩辕一扬坚定而痛极的嗓音,那一刻,她几乎痛得失去了知觉,她已经没有了任何念头,只想睁开眼睛看看他,看看这个让她日夜思念,让她茶饭不思,让她爱入骨髓的男人。  可是,无论怎样挣扎,她始终看不到。  所以,她看不到,那一刻,身中三箭的轩辕一扬依旧挺拔如青松,他身披雪白狐裘气宇轩昂立在断魂崖畔,面容清瘦,俊逸绝伦清风皓月的姿态却半分未减,他凝视她的目光依旧如初见时,闪着流星般璀璨夺目的光芒。  漫天雪花纷纷洒落,他立在如烟如雾的风雪里望着她缱绻浅笑:“心心,永远都不可以忘记我。”  然后仰头凝望潇潇落雪的昏沉天幕,唇边无限美好的笑意里匿着无尽凄然,他说:“心心,今天天气不错。”  她瞬间喷出一口鲜血,嘶喊出声:“不要——”  终于睁开眼睛,却只看到他决然跃下断魂崖的身影,她的世界,彻底坍塌了。  寒风卷积着地面薄雪推向悬崖,然后,坠下去……坠下去……  她死死盯着,身上绳索一松,扑通一声倒在地上,泪水自空洞的杏目里大颗大颗滴落,她却像似一丝感觉都没有,只是吃力地爬向崖边,爬过之处,拖曳一地血痕。  流火毫不怜惜拽起她,一把丢向树下,然后抓紧她领口衣襟冷笑:“既然他死了,你就不能死!”  眼前黑影一闪,流火的身子瞬间被抛出去,狠狠砸在一块巨石上,流火呕出一口鲜血,慢慢软倒在地上。  墨封俯身要去抱她,她却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竟推开了他,然后跌跌撞撞走了几步,踉跄倒下,继续爬向崖边,喃喃低唤:“一扬……一扬……”  墨封闪身上前一把抱她入怀,她像个疯子一样厮打他的身子,啃咬他的手臂,不消多时,寒冷的空气里便充斥了刺鼻的血腥味,不知道是自己身上伤口流淌的鲜血,还是墨封身上伤口迸裂流淌的鲜血。  “我知道主人不会原谅我,我给他偿命便是!”  冷漠的嗓音还未完全消散在充斥血腥的寒冷空气里,一道紫影迅速坠落悬崖,抱紧她的墨封几乎下意识伸手去抓,却连衣角都不曾触到,眼睁睁看着那道紫影消失在崖底深处。  她察觉到墨封的身子僵了一瞬,立刻推开他,翻身向下跃,却还是被反应神速的他一把拉住,紧紧抱进怀里。他死死搂住发疯挣扎的她,整个身子抖得不成样子,抑着发颤的嗓音附在她耳边低声哀求:“心心,你要相信,他不是一个会轻易死掉的人,我带你去找他,我立刻带你去找他,好不好?好不好?”  发疯挣扎的她,那一瞬间,竟然奇迹般安静下来,脑海中只剩下一句话:他不是一个会轻易死掉的人。  像似在修罗地狱中开出了一朵生命之花,她空洞的眼眸隐约闪过一抹微弱光亮,望向簌簌落雪的阴沉天空,珠子一样的泪无声滚下来,许久,漠然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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