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着一路落英走进大殿,端坐殿上的宫主焦影遥遥望来,清瘦身姿飘然一闪,落在眼前,一把抱住她,声音忧伤哽咽:“不过短短两个月而已,怎么……怎么憔悴成这般模样?” 她埋在师姐肩头,目光幽幽,想哭,却流不出一滴眼泪,只是轻声回答:“师姐,我没事。” 焦影扶住她的瘦削肩膀,纤细手指轻柔抚摸她苍白憔悴的面庞,古井无波的眸子隐约波光闪动:“往后,不出去了,留在师姐身边,再不会有人敢给你委屈受。” 她勾了勾唇,似乎想笑,却到底笑不出来,只是侧头依在师姐怀里,闻着师姐身上清淡的檀香味,心中难得平静安然。 身后的令狐玄默默站了一会儿,悄无声息离开了。 许久许久,整个大殿都极为安静,只闻殿外风拂修竹的沙沙声。 焦影轻轻拍抚她的背,柔声道:“知道你累了,不过还是想跟你说说解毒的事情,你想听吗?” 知道大家整日都在为她担心忧虑,心中不安,她点了点头:“好。” 焦影拉着她的手来到偏殿的软榻上坐下,自衣袖中摸出一卷颇为古旧的古籍递给她,她伸手接过,看到书名,愣住:“逆转乾坤心法。”抬头,一脸震惊地看着师姐:“听闻这本上古奇书大多记载一些旁门左道逆天改命之言,师父曾告诫我们断不可修习此等心法,何况,此书不是早已失传了吗?” 焦影目光深沉严谨:“其实此书是师父交给我的,师父说虽然书中内容大多为旁门左道,逆天改命之言,但毕竟是古人心血,不忍销毁,让我隐秘保管。这些日子我为你身中之毒颇为苦恼,无意间想到这本心法,便随意翻来看看,不想竟果真看出一些东西来,里面有一条净血心法。” 焦影顿了一下,问:“还记得考盘宫的至宝上古殒瓶吗?可以净化世间任何毒物,可是师父从未使用过,你知道为什么吗?” 她怔怔摇头,焦影道:“因为需要净血心法作催引,而世间无人会用此心法。” 焦影笑了一下:“如今,我会了。” 她早已干涸的眼眸终于又凝出泪水,潸潸滑落:“师姐……” 焦影轻柔地擦去她的眼泪:“我只修习了这一条,其他的,我断不会再多看一眼,师父不会怪我的。” 她不知道再说什么,只是趴在师姐肩头默默掉眼泪,焦影轻轻拍抚她,继续说道:“我想用上古殒瓶来净化你血中之毒,可是,必须要在极短的时间内进行,否则,稍有差池,你便会血枯而亡。” 焦影拍抚的动作顿了顿,声音隐约带了哽咽:“心心,师姐不想看到你受折磨,更不想让你去冒险,可是,真的没有其他方法了。” 她终于笑出来,眼中的泪滴还在不住滚落,伸手搂住师姐的脖颈:“师姐,我不怕冒险。” 焦影紧紧搂着她,语气说不出的沉重,压得人喘不过气来:“一旦失败了,我不过是耗损一些功力罢了,可是,你……心心,你会怪师姐吗?” 她笑得更加好看,靠在师姐怀里懒洋洋地闭上眼睛,笃定回答:“不会,我永远都不会怪师姐。” 考盘山漫山桃花,锦如烟霞,清风吹拂,漫天花雨。 落满花瓣的玉阶前,一袭白衣的令狐玄缓缓回身,一向精明含笑的狐狸眼此时幽如深潭,薄唇紧抿,暗哑低问:“很危险对吗?” 她目光平静地看着他,没有回答。 令狐玄神色烦躁地望了望远处,薄唇轻颤,一拳砸在廊柱上:“我身为天下第一药庄庄主,却连个解毒方法都找不到,我怎么这么没用!” 她望着漫天花雨,幽幽轻叹:“生死由天,不由己,我已看淡,师兄,不要过于介怀了。” 令狐玄嗤笑一声,摇摇头:“老天为何不能善待你呢?” 她垂眸轻笑:“或许,已经善待过了。”沉吟了一下,抬头看他:“师兄,如果……如果失败了,你能不能替我把鬼皮毒的解药研制出来?” 令狐玄死死盯着她,眸子里泛出滔天怒火,一字一句,咬牙切齿:“不能!你知道我有多讨厌那个家伙,想要救他,你就给我活着出来自己研制解药!” 他吸了口气,转身走了一步,又顿住,却没有回头,更加决绝地说道:“我绝不会给他研制解药,你记住,绝不会!” 窗外风声渐急,案上烛光幽幽。 她披着外衫伏在案上写一会儿,喘一会儿,偶尔还要握着手帕覆在唇上咳一会儿,雪白帕上隐约血光点点。 她眸子里无一丝波澜,只是轻轻叹了口气,以她如今的身体状态,若不及时解毒,不要说三年,半年她都坚持不了,所以,即便冒险,她也要试一次,拼一次。 笔下纸条是写给墨封的,上面写道:三日辰时,进行解毒,虽有风险,不及三分,解毒之后,再报平安,勿念,保重。 持笔沉思,心头隐痛,如果失败了,不知道墨封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事情,想了想,拿出一张信笺,铺开,写道: 吾生短暂,常怀一念,处处桃源,清平人间。 青篱小院,茅屋三间,前有修竹,后有幽泉。 春逐落英,夏赏青莲,秋拾霜叶,冬听雪烟。 浊酒半杯,诗书一卷,花开花谢,静守流年。 若君感念相交之情,代吾完成平生夙愿,吾当欣慰,长眠无憾。 写完放入信封封好,上写:墨封亲启。 若有不测,再由阿芷送出。 终于,放了些心,又拿出一张纸条写道:师姐已寻到解毒之法,虽有风险,愿意一试,君且宽心,解毒之后,再报平安,务必保重。 翌日,便收到二人回复,墨封的飞鸽传书上反反复复的关心叮嘱,一副恨不得立即飞到她身边时刻守护照顾她的癫狂架势。 而轩辕一扬的回复,却只有简简单单,淡漠至极的六个字:“已知晓,望平安。” 看着那毫无温度的熟悉笔迹,她电光火石间生出一个可怕的念头:如果解毒失败了,也挺好。 ———————————————————————————————— 春光明媚,漫山遍野的烂漫山花,云蒸霞蔚一般,铺天盖地映入眼帘。 崖壁底端延伸而出的石壁之上,身披雪白披风的白衣女子伫立远眺,清丽面庞清瘦苍白,杏子一样的眸子里漆黑无波,比脚下漆黑幽深的断魂湖还要黑暗。 环顾四周,崖壁陡峭,草木葳蕤,微风拂过,清香弥漫。 唯有脚下断魂湖,连一丝水波都看不到,像一湖死水无声无息扎根在断魂崖底。 半个月前,她顺利解毒,师姐由于过度耗损功力,在她清醒之前便闭关去了。 她醒来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撑着极度虚弱的身子给轩辕一扬和墨封报平安,由于手腕虚乏,写出的字力道不够,怕他们看出来担心,写了撕,撕了写,写了再撕,撕了再写,不过几十个字,足足写了半个多时辰,累得满头是汗,一旁的阿芷实在看不下去,又劝不住,躲到一旁偷偷抹眼泪。 翌日清晨,刚刚睁开眼睛,便开始一遍又一遍追问阿芷可有飞鸽传书,第一个收到的是墨封的信,密密麻麻的蝇头小楷写在一张小小的纸条上,不知道他写坏了多少张纸,才写出这样一张字体足够小,足够密,却足够人字字看得清晰明白的字条,反反复复嘱咐她不要过于费神思虑,安心修养身子,字里行间的思念之情深沉而隐晦,怕惹恼了她似的,总是在情绪即将脱缰之时,生生收住笔力。 她感动之余,却不知该如何回复,索性不回复了。 之后的一整天,她一直在等,多少次昏昏沉沉睡过去,都会在梦中突然惊醒,然后追问阿芷:“可有飞鸽传书?” 阿芷为了让她睡得安稳,默默守在一旁看着睡梦中的她稍微有些不安,便急忙轻声道:“没有飞鸽传书。” 就这样六个字,阿芷不知道重复了多少遍,直到阿芷哽咽的声音变得有些沙哑,她终于等到了梦寐以求的飞鸽传书,然而,当她抑着颤抖的双手打开字条,欣喜的目光落在熟悉的笔迹上时,神色瞬间凝固,哇地喷出一口鲜血,殷红的血液顷刻间洇透手上字条,手指一松,沾染鲜血的字条飘然落地,透过斑驳血迹可以看到清晰决绝的字迹:既已解毒,吾心已安,考盘飞鸽,全数退还,各自安好,无须再见。 而她,仰面昏死过去,一睡,便是三天。 她望着脚下死水一样的断魂湖惨然一笑,眸子里一丝光亮都无:“墨封曾说若论狠绝,他不及我,我如今却觉得,一扬,若论狠绝,我不及你。” 清风起,漫天落英飞舞,她轻抚衣袂,飘然落到湖边,手指探进衣袖,慢慢抽|出匕首,锋利刀刃贴近手背,手腕待要用力,身子蓦然一僵,她一动不动立在幽深湖边,杏目里满是震惊,低唤一声:“墨封。” 玄色衣袂擦过她雪白手指,匕首落入他手中,他垂眸看她,狭长眼眸里柔情无限:“这样的事情让我来。” 她眼中极快地升起一片浓雾,声音控制不住发颤:“墨封,不要。” 眼看着他握紧匕首在手臂上划开一道口子,刺眼的猩红蜿蜒流淌,她眼中的泪再也撑不住,珠子一样一滴接着一滴不间断地滚落下来,心痛得不能自已,只是喃喃乞求:“不要……” 他抬手极轻柔地给她擦眼泪,像似由于太过激动,修长手指落在她面上时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他薄唇微勾,笑得极为好看,她从未见他笑得这样好看过,像冬日的暖阳,像夏日的清风,像风雪草庐里氤氲在红泥火炉上的浊酒醇香,他慢慢抱紧她,唇角溢出一声满足的叹息:“你为我哭,我很开心,记住我现在的模样,可能会有一段时间,你看不到这么好看的我了。” 她终于哭出声音,呜咽着哭求他:“墨封,不要这样做,求求你,不要这样做。” 他慢慢松开她,凝着她的眼睛笃定回答:“心心,我信你,这个世界上,我谁都不信,只信你。” 虽已解毒,可是她的身子早已受尽重创,数年之内都不可能完全恢复,如今的她根本无法冲开墨封封住的穴道,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将鲜血淋漓的手臂伸入幽寒阴森的断魂湖里,不消多时,湖水里便涌出了一只又一只指甲大小的恶心水虫,趴在他手臂伤口上贪婪地吮|吸着血液,直到彻底餍足,腹中隐约可见殷红血光,一只接着一只滚落时,被墨封装入早已准备好的竹筒里。 她默默看着眼前无法阻止的一切,觉得自己快要痛得灰飞烟灭了,只是哭,不停地哭,不停不停地哭。 痛得无力挣扎的一颗心上一刀一刀刻上一句话:墨封,我欠你的,一生都偿还不清了。 雍州,玄华堂分舵。 暮色昏沉,倦鸟归巢,门外,唯有风声。 偌大的丹房,灯火通明,桌上各种瓶瓶罐罐,装着毒蝎毒蛇毒蜘蛛等等各种活体毒虫,各类稀奇古怪的药材铺满一地。 房门大开,门前,三只火炉上各自咕嘟咕嘟翻滚着刺鼻气味的药汤,一个秀气的小丫鬟正拿着扇子挨个煽风。 面容疲惫的白衣女子倚着房门坐在门槛上,手里握着一个琉璃瓶子,里面装着一块树皮一样带血的皮肉。 她紧紧握着,像要握碎瓶子一样,布满血丝的双眼闪着执着却痛极的光芒。 一个月,整整一个月了,这已经是墨封割下来的第五块皮肉了,他每割一次,她的心便多一个窟窿,再不成功,她就要疼死了。 毒性已经蔓延到了墨封面部,如今只剩半张正常面孔,虽然,自五日前服下一记药后,毒性没有继续蔓延,可是,也丝毫没有减轻的架势。 所以,只能继续取皮研究,通过再次不眠不休数日苦思研究,终于找到问题所在,原来是缺了一味药,需要一味可以中和所有剧毒之物的药,而这味药必须本身极寒,入|体之后渐渐变为极热,之后一点一点蒸发驱赶皮肤深层的毒素,令毒素化作汗水自逐渐恢复排汗功能的毛孔排出,方可彻底解毒。 可是,世间,哪有这样的药呢? 她一头撞在门框上,想让濒临崩溃的头脑清醒一些,可惜,却连疼都感觉不到几分。 不行,这样不行,心绪如此烦躁,如何思考? 把琉璃瓶子收入袖中,吩咐道:“看好汤药。”便起身向后花园而去。 一路上,所有玄华堂派众、仆人、丫鬟等等,总之所有人,只要看到她,都会恭恭敬敬施礼,然后笑得像花儿一样地开心离开。 她早已见怪不怪,清冷依旧,不作任何回应。 上行下效,下面的人如此情状,自然是上面的人影响所致。 难以想象,一个中了毒,渐渐变得人不人鬼不鬼的人,竟然可以每天都是一副神采飞扬怡然自得的模样。向来周身上下笼罩着狠戾杀气寒气逼人的人,如今跟下属探讨公务的时候,唇角都始终噙着温和浅笑。以往下面的人哪怕做了一点错事,他都会极为严厉地惩罚,如今,哪怕做了天大的错事,他也会从宽处置,偶尔还要问问身旁人,是否处置过重了。 精明人的手下自然也是精明人,如此变化,原因,不言而喻。 即便她一向清冷,不喜言语,不与人来往,即便面对墨封,她的面上也没有几分暖意,众人还是认定了她便是未来的堂主夫人,不容置疑。 如此这般,不过半月时间,江湖传言四起,各种版本无法一一赘述,传到最后,更有甚者,竟说什么玄华堂准备同考盘宫联姻,什么玄华堂聘礼胜似秦宫宝藏,什么终于成就了一份惊天地泣鬼神的旷世情缘,天下即将大安,简直不胜枚举。 她一向不喜理会这些无中生有的谣言,也没有任何必要同任何人解释什么,只是,经常会想到那个人,不知道那个人是否介意,若是曾经,那个人一定会气得七窍生烟,然后便会各种使性子,跟她闹别扭,求安慰,如今,他真的全然不在意了吗? 残月将出,月辉清淡。 湖畔,杨柳依依,夜风中轻软飘拂,如雾如烟。 湖心亭里,她倚在栏杆前默默望着波光粼粼的湖面,满湖浮萍,犹如初生的莲叶,小巧清幽。恍惚间,像似回到半年前离开那人的前一夜,如果……如果时间停止在那一夜该多好,之后的一切都不会发生,没有鲜血淋漓,没有生死离别,没有痛断肝肠,她依旧醉倒在他怀里,依旧沉睡在他清风皓月般的气息里,永远,永远不要醒来。 玄色衣衫披在肩上,身边传来低沉温柔的嗓音:“夜里天凉,你如今身子虚弱,又连着熬了几个日夜,今夜好好睡一觉好不好?” 她敛了心神,摇了摇头:“即便想睡也睡不着,不如多思考思考。” 他也倚在一旁,陪她看湖光月色,许久,清爽湖风中响起他略带忧伤的声音:“如果永远都无法解毒,你是不是永远都不会离开我?” 她心中一痛,默默望着湖中残月,没有回答,因为,她自己也不知道答案。 他似乎知道自己等不到答案,轻轻笑了一声,说不清是凄然还是淡然:“如果我会很难看地死在你面前,我也会选择让你离开。” 她心中更痛,终于转头看向他,身旁的他面庞一半俊美魅惑,一半恐怖丑陋,看着她的目光却始终温柔缱绻,像落满星光的湖水,不染半点尘埃。 她忍着眼中刺痛,平静地看着他:“如果我早些告诉你,我是考盘宫宫主补任者,有可能继任考盘宫宫主之位,远离尘世,孤寂一生守护考盘宫,你是不是会早些放开解脱?” 他神色丝毫不变,凝视她的目光反倒愈发柔软坚定:“于我而言,当宫主,你是你;不当宫主,你还是你,其他的,与我何干?” 她轻笑,这个人的执着是刀山火海不能磨灭的,说再多也无用,目光转向湖水,轻缓而认真地问:“研制出解药以后,我准备归隐考盘宫,再不入世,墨封,你可会成全?” 落在面上痴缠坚韧的目光始终不曾挪移半分,清风吹拂,湖面浮萍飘荡,偶有青蛙跳跃,蛙鸣声声,衬着幽静的夜愈发静谧安宁,极静之中,响起他茫然的嗓音,低低的,无一丝气力的样子:“我不知道。” 她闭上眼睛,眼角无声淌下一滴泪,声音抑制不住地含着哽咽:“墨封,我真的好累。” 他颤抖地抬手似想拭去她眼角的泪,目光却顿在自己树皮一样斑驳坚硬的手上,眸子渐渐暗淡下去,默默垂下了手臂。 湖风又起,卷起一湖深沉冷意,夜色,愈发幽凉。 ——————————————————————————————— 绮丽雄伟云雾缭绕的崦嵫山是世间最飘逸潇洒的仙山,同居住在上面的人一样,气度凌云,清风皓月。 她立在鸟鸣花香的山涧中已有一个时辰,前去通报的人还未返回,夕阳落山时便立在这里,如今已是夜色四合,一轮明月明晃晃挂在空中,可是,她等的人,始终未来。 手里紧紧握着一个青柚瓷瓶,握得手心里都是汗,一颗心早已从开始的紧张期盼,渐渐沦为如今的失落凄凉。 她研制出解药了,终于研制出鬼皮毒的解药了。 那夜同墨封交谈之后,心境本是愈加烦乱,回到房中辗转无眠,不想,竟鬼使神差地想起一味亦药亦宝的稀世珍品来——天山赤寒石,栖迟山庄镇庄之宝。 传闻这颗天山赤寒石是令狐玄先祖于天山寻找千年雪莲时偶然得之,外貌如赤色玛瑙,夜放刺眼红光,性味极寒,质地却如化石,极易磨损。听闻令狐先祖一次煎药时不小心将赤寒石粉末落入药汤,服用后不久便五内俱焚,险些丧命,九死一生之后竟然武功大增,数月间一跃成为武林第一高手,之后创建名扬天下的栖迟山庄。再之后,便将天山赤寒石放到九九八十一道机关的密室里细心收藏,成为栖迟山庄只闻其名不见其形的镇庄之宝。 她星夜兼程赶回考盘宫向令狐玄求药时,并未受到什么刁难,不过是令狐玄装模作样地不肯轻易给她,她无心周|旋,索性跪在了令狐玄面前,惊得他面如土色,惊慌失措扶起她,然后带着她星夜兼程回到栖迟山庄,取了天山赤寒石粉末,又星夜兼程护送她到墨封那里,亲眼看到墨封服用解药后一日之内恢复如初,方被她卸磨杀驴地赶回了考盘宫。 想到研制解药虽无太多波折,却着实不易,心中百感交集,又想到终究是有了一个好的成果,百感交集之中便只剩下欢喜。 眼中渐渐盈满水雾,唇角扬起美好的笑:“一扬,我终于可以救你了。” 山涧凉风习习,夜色迷蒙中,一道蓝色身影自浮云飘渺的山腰翩翩飞来,潇潇洒洒落在眼前。 她眸中光亮一点一点暗淡下去,握紧瓷瓶的手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他,还是不愿见她。 云驰抱拳垂眸,声音无波:“姑娘,抱歉。” 她忍着眼中即将滴落的泪水,慢慢把手中的瓷瓶递给云驰:“解药,一定要让他吃。” 云驰恭恭敬敬接住,紧紧握住,眸光始终低垂:“在下谨记,有劳姑娘了。” 她怔怔摇头,撑着眼泪慢慢转身,却在转身的一瞬,猛然愣住,极快地回眸望向山涧深处,明明除了夜色什么都看不到,可是,她就是知道,他在那里,他一定在那里。 眼中的泪再也撑不住,潸潸滚落,她就站在那里静静望着,好像透过漆黑的夜,可以看到他的每一个眼神,每一种情绪。 隔着幽寒凄凉的黑夜,隔着无法跨过的距离,只是那样望着,忘记了时间,忘记了归路,忘记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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