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每个时代都有一个能称之为神医的人存在。 他们代表着这个行业的最高水准,尽管他们各自的水准可能不尽相同。 幸运的是,大家一致认为,这个时代的神医代表了近几百年来的最高水准。 不幸的是,这个年代还有一个和神医这个称呼对立的人也处于一个很高的水准。 这个称呼叫鬼医。 在神医笑翁看来,鬼医麦仙翁肯定是不满意这个称呼的。 最起码,他肯定是嫉妒神医这个称呼的。 否则他不会处处与于被称为神医的他为敌。 如果不是这个原因,笑翁想,那就只能因为他长得比麦仙翁帅了。 他笑了笑,后一种理由显然更有说服力。 笑翁捋了捋胡子:“百解纲,做什么用的? ” 谭牧心笑:“解毒用的,告示上说,录有天下所有毒·药的解方。” 笑翁道:“这么厉害的东西,竟是我写的吗?” 谭牧心道“如果这个世界上有两个人能写,就是你和鬼医麦仙翁;如果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个人能写,那就是师父你了。” 笑翁道:“有道理,可是,我又为什么要写这么个东西来得罪人呢?” 江湖各门都有自己的独家毒方,一旦解药被普及,弄得各大药店均有销售,那他们还混个鸟。 谭牧心道:“为了流芳百世啊,谁知道几百年后,这本书不会像《黄帝内经》一样成为经典?” 笑翁道:“有道理,这么说,我是既有写它的能力,又有写它的动机了?” 谭牧心道:“不错。” 笑翁点点头:“是个整人的好办法,这种办法我这辈子都想不出来。” 谭牧心笑:“不错,这个告示可比任何一名杀手都厉害的多,因为它能让所有用毒的行家都恨你坏了人家的看家本领,都来找你的麻烦。” 笑翁捋了捋胡子苦笑,突然道:“这本书,当真这么值钱吗?” 谭牧心笑了:“是啊师父,如其被人这样莫名其妙的攻击,还不如真的写出一本来,放到江湖上,让那些人自己抢去。大打出手我们看热闹,头破血流我们还能给我增加生意。” 岳西楼走了过来接上话:“不错,而且由我出手卖出去,可信度都会高出许多。” 他嘿嘿一笑:“顺便赚上一票。” 窗外的夜幕中,秋风突然把一片落叶吹进厅堂。 三人互望一眼,谭牧心打了个呵欠说道:“困了,我先去休息了。” 笑翁说:“早睡早起才是养生之道,西楼,你也休息去吧。” 岳西楼懒懒道:“我得数会儿星星才能睡着。” 三人各回其房,笑翁回手一指,将厅堂的蜡烛熄灭了。 一直等到岳西楼不再数星星,一个黑影才悄悄溜了进来。 他打着磷光,在靠墙的书架上轻轻翻动着。 一共三层,他一本一本的查得认真。 “第一层是食谱。”笑翁的声音响了起来。 黑影的手猛地抖了一抖,不由摸向第二层。 “第二层是曲谱。”谭牧心的声音也响了起来。 黑影不敢动了。 蜡烛被点燃。 黑衣人看到,笑翁和谭牧心都靠着墙站着,而岳西楼,则端着烛台,正站在他的身旁。 这个人!黑衣人心想,我刚刚明明看到他睡着的嘛…… 岳西楼却精神抖擞的样子:“第三层是……” 他抽出一本翻了翻,然后很负责的说:“是诗词。” 他遗憾道:“看来,没有你要找的东西了。” 黑衣人开始向窗户边退,他嘿嘿干笑:“既然没有,那在下,告辞了……” 岳西楼一把把他拎了回来:“干吗这么着急?相请不如偶遇,既然来了,就一起坐下来喝杯水酒吧。” 他摘下那个黑衣人的面罩,乐了:“哗,这不是白天请我喝毒酒那位仁兄吗?” 面罩下面,竟是那个白眉毛的白眉蝮。 白眉蝮还在干笑:“误会,都是误会。” 岳西楼打量了一番他的装扮,笑道:“误会?你这么全副武装的误会?” 白眉蝮嘿嘿道:“我什么也没拿,不信你搜!” 笑翁道:“那你本来是想来拿什么的呢?” 白眉蝮道:“你自然知道的,就是那个……《百解纲》。” 笑翁继续问道:“是谁告诉你,我这里有《百解纲》的?” 白眉蝮愣了愣:“江湖上,已是人尽皆知了。” □□□ 谭牧心再一次见到叶起风,就是和两个江湖上人尽皆知的事情有关。 第一件,是西陵山庄凝苍剑云凤箫突然身亡。 谭牧心接到的是岳岭鹤的飞鸽传书。 岳西楼看到那只飞鸽的时候,脸上的表情是不耐的:“怎么又是他?” 谭牧心一边拆着信筒,一边白了他一眼:“你就是眼红不是写给你的吧?” 岳西楼习惯性哼了一声。 谭牧心暗暗在心里叹口气。 年少时候,他们兄弟俩的感情明明是很好的。一切的一切,可能就是被南天星给毁了。 仿佛只是一夜之间,岳明志失踪,两兄弟反目,宇文家内乱,宇文忆尘被外公带走…… 谭牧心回忆起往昔,止不住的不堪回首。 拆开信笺的时候,她却立刻改成了不堪相信现在。 岳岭鹤只有几个字:岳丈暴毙,速归。 他用了一个“归”字,看得岳西楼直皱眉:“他还真把敖坛当你的娘家了。” 谭牧心瞪他:“你有没有重点?云老前辈过世了!” 西陵山庄号称天下第一庄,在江湖四大世族中地盘虽然不算最广,却最富有。 中原绢布皆出于此,世代为宫廷御用刺绣,庄主云凤箫凭借一把凝苍剑打遍武林难觅对手,其女云盈袖又嫁给了当今武林盟主岳岭鹤,怎么看,他都是中原响当当的人物。 这样的人物,又怎么会突然暴毙? 凝苍剑的确死的很蹊跷。 首先,他死于中毒。凡是修炼内家功夫到一定程度的人,很少会有中了毒而不自知的情况,何况,练习凝苍剑的剑法对内功的要求非常之高,云凤箫甚至会千里传音这种内家的顶级功夫。 其次,知道了自己中毒,他自然可以有两个办法来解决这个问题,要么,他可以自己逼毒,要么,他可以找人给他解毒。 再次,他不可能想不到这两个办法的其中一种,因为这是常识。 最后,就算他中的毒无人可解,就算他中的毒即刻可以致死,他门前时不时有人走动,也不该完全没有被发现。但事实是,他死后三个时辰后,才有人发现了他的尸体。 死的人既然是嫂子的父亲,谭牧心就责无旁贷的得来。 看活人是她的本行,看死人谭牧心觉得自己还不够专业——主要是不够胆量,若不是云盈袖的态度坚决,她其实还有点彷徨。 但云盈袖道:“事关我父亲的死因,我必须要弄明白,否则,岂非放任了仇人,让他们逍遥法外?” 开拓了一下自己的业务之后,谭牧心得出一个结论:云凤箫中了两种毒。 “令尊的指甲眼睑部分显示的是一种毒,而舌苔部位却显示了另一种毒。这说明他在临死的时候,已经把后者逼了出来,只是前者发作导致他立即死亡,所以舌苔上还残留着后者的毒性。” 云盈袖愕然:“谁会有这样的本事,让我父亲中两种毒?” 她蓦然抓住谭牧心的手:“你说……会不会是……” 所有人的猜测其实都一样,就是南天星。 似乎能把云凤箫这样的人物害死的,就只能是南天星了。 南天星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组织。 这个组织每一次重现江湖,都会掀起轩然大波。 七年前他们现身过一次,当时的江湖几乎就乱了套。 岳明志失踪,宇文家内乱;叶家少年杀死了自己的亲叔叔,又千里追杀盗剑贼。 这一切看似没有联系的事情,却据说都和南天星有着莫大的关联。 七年后,他们又卷土重来了么? 这一次,南天星又打算掀起什么风浪? ……………………………………………………………… 从云府出来,谭牧心直至踏上天外天楼梯的时候,脑子里还在思考这件事情。 踏上楼之后,她却立刻把这件事忘了九霄云外。 因为第一眼,她就看到了叶起风。 他坐在一个靠窗的位置上。 夕阳的余晖淡淡铺在他身上,一尘不染。 有风轻轻掠过他的披风,他的发梢,他的眉梢。 那风一定很不舍,否则,它们为什么要在他身上一再徘徊,一再盘旋,直惹得他的身体欲乘黄鹤去一样的飘然。 他正静静听着一个属下说些什么。 点头之余,他的目光瞟过她。 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就像从来没有见过她一样。 谭牧心失落而自嘲的笑了笑,目光瞟向别处。 这一瞟,她遇到了第二件天下皆知的事情。 确切说来,这才是她遇到的真正的麻烦。 邻座,一个穿金色衣服的人正向穿银衣的人说:“敢把乐水居烧了的,天下怕是没几个人,听说南天星最近又有动静,难不成……” 谭牧心没等听完就飞一般向楼下狂奔。 她不知道,叶起风居然是一直目送她下去的。 ………………………………………………………… 乐水居真的成了一片废墟。 谭牧心心底一沉,脸色惨白的在废墟里拼命的找,声音嘶哑:“师父,师父,师父!” 笑翁的两个结拜兄弟,都和南天星有着很深的渊源。 这一次,莫非南天星的魔爪伸向了笑翁? 南天星只要一出现,果然江湖就不会再有安宁。 前日她离开的时候,师父还坐在门前晒着太阳喝茶,花白的胡须在微风里浮动,她还笑他越发懒了,谁曾想,那竟然会是最后一面? 这个她生活了十几年的地方,这个陪伴她成长的地方,竟然一夜之间,化为灰烬了。 谭牧心心急如焚,泪如雨下。 突然间她停住手。一根横梁下,其状惨烈的躺着一具尸体。 她哭着扑了过去:“师父!” 尸体的面目已经辨认不清,但是手上那枚翡翠指环却无疑表明了他神医的身份。 谭牧心仔细察看了下尸体,从牙齿一直看到脚趾骨,突然蹙眉,站起来疯狂的再次在废墟中找。 从前厅到后院,最后找到地窖。 地窖里,居然还有一具尸体。 这具尸体几乎没有烧痕,她仔细的翻看了这具尸体,后颈上,有一个三角的标志。 南天星的主将以星座命名,南三角是其中一个。 他擅长用毒,三角是他的标志纹身。 果然是南天星的人。 南天星的人,居然也盯上了子乌虚有的《百解纲》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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