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睿是学校里数一数二的严老师，他要求纪律严明，捉班纪，正班风。他带的班在全年级非一即二。无论走哪儿，背都是直的。 他帮别人代课，看不惯讲台下的男女同学，不听课反倒讲小话，女生掐着前面男生的后脖子，嬉笑打闹。回来和他的学生们说，要是我带的，指不定怎么教训。 彭睿居然忘记剃他的胡子，脸是肿的，没有穿爱到每天都穿的西装，灰色的外套和灰色的裤子，一句话也没交代的人消失好几天，就这么突然憔悴地出现在周忆兮他们面前。 同学们心照不宣，停下手头的事情，望着彭睿。 “数学课是李老师在教吧？我可能还要一段时间再回来……我父亲……” 彭睿问学校里的“家里家常”时，坐在第6排的周忆兮低着头听他的絮叨。再说到自己时，话变地断断续续。 上课养成的习惯，老师的声音一停下来，周忆兮就会马上查看发生了什么事。她带上眼镜，看向站在讲台一侧的彭睿。 他红了眼睛，每次要再接着说时，泪水又在眼眶打转。他抑制着情绪，“我父亲生了一个大病，这几天我都在医院里，我的家人们都在……” 因为带了眼镜，眼睛发胀。周忆兮赶忙取下，不敢再看他。 听不清楚他的话，但听清了最后一句，“……回来看看你们。” 彭睿当着学生们的面哭了起来。 铮铮汉子也有柔情，也会哽咽难语，也会掩面哭泣，也会把柔弱的一面展现给学生们。 那一刻，教室里只有彭睿收敛的哭声。64个学生的心被哭软了，从前他对他们的苛责谩骂，反复在心里记下的仇恨烟消云散。 那一刻，他不仅是儿子，还是心念学子的老师——班主任。 “想不到彭睿……还挺好的。”任羽得出结论，“什么时候伍奕礼伍大人也来煽情一次。” “他哪会煽情，只会养生。” “自昨天后，我们班就真的收心读书了。准备考个成绩等他回来。怎么样，我们贴心吧？” 成南不接茬，“这是应该的。” 周忆兮白了他一眼，抓了抓后脑勺，伸着懒腰。 “你是不是很久没洗头了？” 摸着头顶，非常明确地告诉任羽，“我昨天洗的。” “承认也没关系，成南昨天就没洗澡。” 成南看任羽又耍什么花招。 这么热的天，怎么能不洗澡。 “你们这对邋遢男女。” 周忆兮指着吃到最后一口冰棒的缘沐，“还有，她也没洗。” 面对突然的背叛和责难，缘沐投来几个重拳。 她帮缘沐解释，“是因为昨天停水停得早，你们也是对吧？缘沐去搬作业本了，刚好没赶上，别说6楼，1楼都停了。” 看任羽笑地快抽过去，成南想在局势一发不可收拾前，把他拖走。 任羽好不容易缓过来，“周忆兮，你太……”说啥都信，“好笑了。” 她却是丈二和尚摸不到头脑。 成南看了一眼缘沐，还是转头对周忆兮说：“他骗你的。” 骗她？成南洗了，而她和缘沐是真的没洗。 “周忆兮！”随着缘沐一声低沉的怒吼，加上任羽发出的源源不断的笑声，周忆兮端起冰沙，走为上计。 “缘沐，都怪任羽。” 文理分科是高一学年里最重要的决定之一。班主任说到下周为止，文理的意见单让家长签字交上来，有任何疑问问班主任。 现在的问候不是“你吃饭了吗”，是“你选文选理”。逢人就问，逢人便答。 “我选理。” “为什么？” “因为不喜欢文。” 缘沐觉得这句话似曾相识。余昇就是这么说的，一般会选理。 “你呢？选文吗？” 缘沐喜欢诗词歌赋，是爱好也是特长。如果缘沐选文，周忆兮也不能说什么，给朋友选择权是基本的友谊。 如果缘沐选理，周忆兮就给她一个大大的拥抱。 “哇，我们还可以同床共枕两年。” “感觉理科更适合我。” 季恒在493班外敲着窗户，想让和前排的人抢糖吃的周忆兮回头，坐在里面的毛继平帮他喊，“周忆兮，情郎。” 他像是被看穿地笑着。 周忆兮拿书扇班长，“一班之主，没轻没重。” 隔着窗户，手握着栏杆，“你选理科选文科？我选理科。” “那我们不会是一个班。” 周忆兮和成南也到不了一个班，除非他们都选不可能选的文科。 “就算我选文科也……噢，你们体育班选文科的人去文科班上课，但锻炼还是一起是吧？” “是的。你怎么成天窝教室？本想昨天问你的，一直没碰到你。” 言下之意，他可以选文科吗？ “太晒了，不想出去。” 季恒朝楼梯口瞥了一眼，转过身向彭睿打招呼，“老师好。” 周忆兮听到，立马抽回身坐到位子上和曾霖讨论题目。 有墙壁和窗户，彭睿应该没有看见是她和季恒在说话。看位子，毛继平比较可疑。 彭睿进来，看似不走心地看着全班的状态，他的鹰眼却盯着一个人的背影。 体育课跑完操场两圈，伍奕礼给他们自由活动。 又热又干，周忆兮和缘沐去田径场旁的小商店里买喝的。从冰柜里拿出酸奶，撕开包装盖，仰头灌下。 正在这个时候，被人撞到，酸奶从嘴边飞流直下，流到地上。 成南的体育课和英语课换了一节，解散后到商店买喝的，开柜门时不小心碰到她抬高的手。 面面相觑。“……对不起。” 她佝着身子，看清是成南。咽下残留在嘴里的酸奶，把嘴边的酸奶擦掉，媚笑一声，下一秒，擦在了他的大拇指上。 “没关系。” 成南愣了一会，接着把拇指上的酸奶擦在了她的嘴边，“慢点喝。” 他搅乱了她设想的情节——含情脉脉地为她擦嘴边的酸奶。过程不重要，结果是酸奶在他的手上。现在回到原点，酸奶还在她脸上。 周忆兮的脸红了，手不听使唤地乱抹着脸上的酸奶。 “你是选理吧？” “知道了还问。” “女生是要确认的动物。” 确认你选理，确定你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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