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假的时候,彭睿伸来一双粗糙的大手,“是有点烧。你知道去哪看吗?出路口往右走,你物理老师的老婆在那个医馆里当医生。” 第一次请假是去看病,神奇的经历。因为是第一次,不清楚流程,被看门的大爷嘲笑了一番,“这个我留着,这个你留着,这个要签字,等你回来,再签个字。” 201都不在。她用5元钱坐摩托出去。冷风吹地前额的头发不停地拍打着脸颊。 医馆有两个门,一个是医生休息和问诊的地方,另一个是病人们打针和输液的地方,中间用过道连着。 交代病情,量体温,打皮试,喝医生说完就忘掉名字的黄色冲剂,喝医生再装水溶解剩在杯子里的沉淀物,输液。 针头刺进皮肤,插入血管的时候,她紧闭着眼睛,另一只手跟着用力。医生说放松点,她听不进去。 药一点一滴地顺着输液管流到她的体内,剩下的是等两瓶液体输完了。她观察着,医馆里的坐在床上,椅子上,大人身上的病人们,来打发时间。 一个爸爸拎着零食进来,小孩乐呵呵地笑了,连忙接过。还有一个小孩瘫在他妈妈腿上看着墙上的电视。有奶奶,她接到家里的电话,问几点输完,好等她吃饭。有姐姐,她忙着在手机上敲敲打打,时不时笑一声。只有她,一个人。 好久没有生要来医院的病了。时隔两年。也是她第一次一个人来看病。走进医馆,她不能等着大人和医生一番寒暄,说她的症状;不能回头,面容惨淡地向大人们征求意见,说她不想打针;不能在针头插进去的时候,抓住大人们的手;憋在眼角的泪还要藏着。 看着头顶的风扇,挂液瓶的木叉,不太白的天花板,她在想家里人。 旁边的竹椅“吱呀”两声响,递来一瓶八宝粥。 抬起头勉强掖着的眼泪盛出眼眶,两行清泪。 她蔫着的脸庞,笑出了生机。“成南!” 吸着鼻子,“你怎么知道我饿了?” “你输的这个液有没有用啊?” “有啊,你摸摸,我额头不烫了。” 周忆兮的蠢是由来已久,根深蒂固,无药可治。她抠着粥的盖子,转着抠,拍粥的屁股底,倒着抠。 他看着墙上的钟,“5点了,饭点,你说饿不饿?”帮她,“咔噔”,打开了。 有成南的时间,不再是空白的。但他和那个小孩一样,聚精会神地看墙上的动画片;和那个姐姐一样,看着乐呵几声。 大小孩。 拿完药,周忆兮掏出50元的大钞,不够。看向成南,他在门外给她口型:钱给你买八宝粥了。 不得已向物理老师的老婆赊账,透出是彭睿的学生的老底,加深她和成南两人关系匪浅的印象。 “你说不会有事吧?我特心虚。”“我们之间又没什么,为什么要心虚?”“嘿嘿,还不承认!” 回到学校,班上在发数学试卷,准备考试。周忆兮定睛一瞧,自己的座位上坐着别人。教室的布景突然陌生起来。 彭睿又排座位了。 任羽坐在成南的位置上,伸出一条脚踝肿大的腿,“抛下你的死党,去哪鬼混了?” “哪敢啊,”成南喝着水,“你脚怎么样?” 第八节课的体育课,成南和任羽还有班上的同学在操场上打篮球。抢球的时候,任羽不小心被人撞倒,崴了脚,瞬间红肿。医务室的医生不在,任羽半开玩笑地问成南要不要和他去外面玩。 第一反应是,“不去。”看他一瘸一拐地,脚落地疼得利害,又反口答应,“也行。”和任羽一起去和班主任请假。 “擦点药,注意一点就没事。你到底跑哪去了?” 两节晚自习的数学测验。输了两瓶液的周忆兮一开始的答题算是游刃有余,半节晚自习过去,渐渐变得力不从心。她强忍着尿意,把题做完,竟挨到了第二节晚自习下课,交了试卷,急急忙忙去上厕所。 突然一个粉笔头砸她脑袋上。 犹如醍醐灌顶。 她回头斥责,“任羽!” 成南拿着半只粉笔头,脸上的笑意似有若无。 平时只有任羽这么无聊。 “我、我尿急。”来不及和他解释,踉跄地跑去厕所。 他没用力。 擦完化学老师写的一黑板字,拿了只粉笔在手里玩。看她走过,想开个玩笑,轻轻扔在她的头上。她却龇牙咧嘴地回嘴,病是好的差不多了。 剩余的一截粉笔,他随手扔在了地上。 上完厕所的周忆兮一身轻松地踏着小步子。想着,今天是什么好日子?成南居然主动和她“勾搭”。想着,溜达地进了成南的教室。 他两旁的位子上都有人,周忆兮绕到前排,背着讲台坐下,还没说话,看见成南对着前门露出吃惊的表情。 成南的班主任进了教室。 “别回头……”成南的话音还没落,周忆兮回头和他的班主任正好对了一眼。 “周忆兮?你找我干什么?怎么坐我位子上?” 有那么一瞬间,自动放大了心脏跳动的声音。坐在一旁的任羽也替他们捏了一把汗。 一个女孩挺身而出。 周忆兮拿起摆在她桌子上的化学笔记本,“杨可,你回来了,上次我不是要借你的笔记看一下嘛,我拿走了啊。” 笔记本上写着女孩的名字。 出教室的周忆兮,仍心有余悸。透过窗户看他的班主任,和彭睿一样,进教室,这看看,那看看,围着中间的大组,走上一圈。 应该没有被发现。 成南翻开辅导书,准备做题。书上的题,读一遍,没懂;两遍,不会做;三遍,静不下心做。 像她说的,次次思绪万千,只是不承认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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