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三回来的时候，很安静。 车不像之前连成排驶出学校，是稀疏一辆，两辆停在公寓前。天气炎热，车里开了空调，下了车，吸进一口氧气稀薄的空气。 搬行李进寝室，寝室有点狼藉。毕竟离开时，管不了这些，想不了这些。 有些人在考场时和班主任请假，爸妈来接，直接回家了。 大部分人回了学校，没有考后的激动和兴奋，最多是正常地回寝休息，等着晚上的全班聚餐。 这餐饭是班主任定的“散伙饭”。所有教过他们的老师都榜上有名，此次一别，再见不定猴年马月。 “考地如何”，想来想去，缘沐似乎只想到这句，她最关心的。 “恭喜你，毕业了！” 他的毕业的心情，浅尝辄止。 虽不是最好的问候，却是最安全的问候。她等着从他回复的话里和QQ空间捕捉考情的蛛丝马迹。 “他们这个时候肯定在庆祝吧，无论考地好不好。” 周忆兮和缘沐睡在一张床上，开着的窗户偶尔跑来一丢清风，吹颤鼻尖的汗珠。 寝室里有人感冒了，不能开空调。 大家都睡不着，因为电视，因为莫须有的情绪，因为某个人。 “高考后，你想去哪里？” 周忆兮玩弄着她的头发，“想去凤凰古城，踏回青石板，站上吊脚楼，唱首山歌，看那宽阔清澈的河面。” “我也想去那！欸，你最近作文是不是提升了？” “你也这么觉得？我有两次不是35分了。” 像两只小老鼠窃窃私语，从天南聊到地北，从高考聊到结婚，躺在硬床板上，没有被子，没有枕头，缘沐睡在周忆兮肩膀的位置，周忆兮的头抵着床杆，汗水渐渐干了。 1点左右，两人打着手电筒去上厕所。 灯光昏暗，夜色阑珊，爬上床，恍惚还精神了点。 明天有课，双方强制停止聊天，闭上眼睛，酝酿睡意。 迷迷糊糊听见缘沐轻柔的声音，“真羡慕你和成南，能一起毕业。” 缘沐是一个喜欢掩藏的人，想要揭开她的小秘密，除非水落石出，除非她愿意。 等着她提起这件事，“你想去找他吗？高考后？” 夜的寂寥，走过夜路的人会懂。 沉思了一会儿，“一年太长了。” 他顺利考上了北京，在那边读大一。一年后，她奋发向上也考上北京。再次见面…… 可这一年，太容易物是人非，人是变化的，这物也是变化的。 一年，远比想像地要长。 “羡慕我啊？”叹了一口气，“我不知道成南是怎么想的，所以也不知道毕业时会发生什么，说不定他会擂鼓齐鸣，庆祝终于摆脱我了呢。” “是不是局外人看地明白些？我觉得成南是认真的。” 想和缘沐争论…… “我也觉得。” 猝不及防的狗粮。 缘沐单方面拒绝和她继续聊天，转身朝着对铺的姐妹。 “缘沐，一年，没有那么长。这是我一个朋友告诉我的。忙起来真的过得特别快，高三，我们肯定很忙……” “你语文功底又退回去了，不会安慰就别安慰了，睡觉吧，我困了。” 季恒说，两年说起来很长很久的样子，但抢她手机的画面像在昨天。 高三的时间感是充实的，是盲目的，是与知识和试卷的战斗，是在一个围墙内迫不及待要穿墙而出的感觉。 而所有人都无比期待的大学生活是新鲜的，是刺激的，是精神松懈的，是走在春天的田间小道上，看花看草看日落。 在缘沐眼里，这两者有质的区别。那时，她可能像只雏鸟什么都不懂，嗷嗷待哺。余昇已经能如鱼得水，适应大学生活。这和在高中的学长学妹的关系截然不同。高中，只有学习，在排除像周忆兮一样的人后。 她脑子里害怕的东西太多。 “谢谢，我聚餐去了。” 她待人接物，喜欢点到为止，却不喜欢别人这么做。 余昇多说几句话，多加几个感叹词，多一些标点符号，就能让她猜着，知道他真实的情绪。 无奈，可能彼此是相同的人。 进入高三以来，肚子格外容易饿。 周忆兮每周星期天下午都要坐车去岚一坡路口，离学校最近的超市买一大堆零食，有小包辣嘴的豆干、笋条、麻辣，打包回校的豆皮、西兰花、海带等各种凉拌菜，可以放在教室桌子里的蛋糕、饼干、软糖，比学校门口的水果摊便宜的苹果、香蕉、橙子，外加一箱纯牛奶。 买单的时候，缘沐先付钱出去了。周忆兮陷入两难。钱不够，但哪样都不想退。 “我这是刚好到超市来给你付钱了。”班上的王乾路过收银台。 “都是缘分！”周忆兮帮着理货员装袋子，她买的所有东西一样不少地可以都带回去了。 谁让一饿便六神无主，精神涣散，无法思考呢。 成为高三才知道，学校有为高三专门提供了夜宵，只有高三的餐卡可以刷。有鸡蛋，荷叶包，热豆沙，黄瓜，大鸡翅，热白粥，粉条。 周忆兮觉得自己读了个高三，好像胖了。 晚自习后，缘沐打了三个荷叶包先回寝，给另外两小只吃。周忆兮想吃二食堂的辣椒油粉，不想在灯光昏暗的就餐区碰见了成南。 他嗦着牛肉粉，喝下一口冒着热气的辣汤。 “我想吃你的了。” “所以，我在快点吃。” 周忆兮想起上个学期愚人节的时候，他们也是在这吃夜宵，嗦粉。 要等到下个愚人节吗？ “成南，”她伸出手，“今年……” 缘沐总用一副她身在福中不知福的表情看她。不确定成南对她的态度，她那样想，肯定有她的原因。 高一失败，高二也失败。 莫非他知道背后的含义？ 他抬起头，吃得急，粉又烫，鼻梁上冒出微微细汗。 他笑了，放下筷子，靠在餐桌上。 “今年……” 成南和她碰了！ “……我们高三。” 看着，她用的左手，他用的右手，合力完成的爱心，听着，他温柔的说着我们，周忆兮鼻子一酸，眼里泛起花来。心动地一塌糊涂。 明明这个场景在脑海里排练过很多遍，一池春水还是被他搅乱。 高三后，多愁善感了。 “周忆兮，好好复习。” 幸好他看不清她眼里的泪，多难为情。 周忆兮拔了几口热粉进嘴里，“你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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