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成南买了一袋零食从商店回来,路过周忆兮的窗口,看她的脑袋正背着窗户,仰头靠着,一动不动,像是睡着了。 问前排的人,彭睿在不在。 他轻手轻脚地在她身边坐下。 梦里的人一手搭在一边的桌子上,腿趴开着,一副老爷的坐姿。 成南拆开一包麻辣,放在她的鼻子下。 半梦半醒之间嗅到了一丝浓烈的孜然香。 高三,觉变多了。 周忆兮清醒过来,下意识是探出头,勘察敌情。 “半日不见,胆子渐长啊!” “你的手机还在吧?” 见他递来麻辣,周忆兮说她和同桌打赌了,不能吃。 “手机在我兜里。”成南便越是送到她嘴边。 周忆兮看着张口可得的麻辣问,“是威逼,还是□□啊?” 恨铁不成钢,“威逼,利诱。”成南语重心长地纠正。 同桌袁可上厕所回来,“麻辣!” 周忆兮紧紧地闭上嘴巴,否认道,“没吃没吃。”把露出头的一根麻辣王子塞到成南嘴里,赶他走。 “差点就吃了,但事实是我没吃。” 再晚一步,就要吃的。 深冬时节,冻雨连绵。一出门,再回来,鞋子就湿了。窗台晾着运动鞋,帆布鞋,波鞋,只剩脚底这双皮的小跟靴。 学校千叮万嘱着学生不要在学校外面的小摊上买粉,买小吃,但周末想要犒劳自己的高三,依旧我行我素。 “那些小摊有没有营业执照都不知道,煮东西的水你们知道是从哪里来的吗?那些菜他们有洗吗?餐具卫生吗?临时搭起的棚子,他们能有什么质量保证?学校里的饭菜也不错,又便宜。别吃坏了肚子。” 周忆兮和缘沐约伙,“等会我们去吃蛋炒饭吧?” “我想吃蛋炒粉,我们再去超市买两包萝卜丁。” 意见一致,“再加两包金针菇!” 又辣又脆,最适合打包的小炒。 由最开始的周假到双周假,再到如今的月假。每周周天有一个下午的时间允许学生出校,购买日常用品。从12点到晚上6点,自由支配。 老师说地轻巧,吃学校里的饭菜。 二食堂虽比一食堂的饭菜好吃一些,但总是让人提不起吃的劲儿。打到盘子里,不见动静,吃到嘴里,“不温不火”。 彭睿拿着书跃过她们,捉摸不定地笑,“说不听啊?” “没有没有。”两个人自动退到彭睿身后,互相责怪,说话时没有望风。 学校门口这些摊子到了周末,人气非常高。去的时候不对,通常要排很久的队。 有些是露天的,有些搭了棚子。棚子里摆着三四个桌子,认识的不认识的都凑成一桌,同苦同甜的高三党。 两个粉面摊,说是粉面,蛋炒饭却是热销货。老板们用尽力气,全身颤动,颠着煤炭上的炒锅,锅里的饭粒裹着均匀的蛋花,洒上香葱,红色的辣椒粒,滴两滴香油,大勺一挥,白色的盘子堆起香味四溢的蛋炒饭。 用小碟子装着预备好的小菜,你一筷子,我一嘴。 打包的人围着锅炉站了一圈,自己记着排在谁的后面,老板们负责帅气地颠锅。 两个饼摊,高度在校服上的校徽。胃口大的点一份粉后,还要点一个鸡柳蛋饼。不常吃的人要看摊前的红色报,和老板认识的人,“老配方!” 饼再刷上一层番茄酱,一口咬下去,酸酸甜甜的汁水填满口腔。如果刷的辣椒酱,和冷天是不容错过的绝配。 “老板,一个蛋炒饭,一个蛋炒粉,打包。多放些包菜和豆芽菜啊。” 成南和任羽坐在一旁的钉椅上,边等边看着这烧饭的肢体艺术。 “你们等多久了?要不,我们换一下。” 缘沐的“小菜”快买回来,插他们的队,刚好能回寝享受这满满当当的幸福时光。 “你想地到是美啊。” 成南坐地起价,“行啊,6块。收你1元排队费。” 任羽和他一唱一和,“便宜你了。” “算了,这天寒地冻的,不占你们便宜。那1元就当我赏你们的,不用谢啊。” 1元虽少,面子是大。 她乖巧地让出他们的位子。 “欸,这什么逻辑?” 买卖不成,交易价为什么成了她的赏赐? 被发现,“嘿嘿,别扯我衣服。” “我哪扯了?”一听马上放了手,轻声和她念叨,“你扯我的少吗?” 周忆兮捋平棉衣的衣袖,“不管。你不行。” 任羽调转憋着笑的脸,和成南打手势。她看不懂,但看见成南踢了任羽一脚。 也只有这个时候,能听见成南说那些“黑话”。 女老板把炒粉装在白色塑料盒里,盖上盖,放上一次性筷子,袋子口一系,递给同学,一单完成。 周忆兮的蛋炒饭是用圆形的打包盒装的,插进筷子,袋子口系上的同时鼓出几团白气。用手捧着,烫手。 这个寒冷的冬天,最记忆犹深的是扒进嘴里一口热腾的蛋炒饭。 上厕所回来,缘沐在讲台上数着“试卷”。 “这是这次月考的优秀作文,有三份,大家看看。” 周忆兮接过有打印痕迹——墨迹不清的作文,一张,两张,三张。往桌子上顿了顿,“会不会有一天我的作文也被传阅。” “难。”缘沐经过她的座位。 手不认输地,抽打了一下缘沐。 特意交代她,“看作文。” 语文老师严肃地走进来,缘沐快速落座。 摊开作文,寻找它们的相同点和规律。立意深的作文题目,朗朗上口、辞藻华丽的开头……用笔画出分论点和最后的升华句,看完了。 千年不改的套路。 真的写到心窝里的句子,无论读几遍,周忆兮在考场上只想着如何在规定时间内,能写满800字——超过最后一个板面的3分之2。 “别人写地好的,要虚心请教,平时多积累素材,不同类型的,背几篇也无妨。别人班能有优秀作文,我们班格外差些?为什么没有?我要思考,你们也要思考。” 周忆兮翻看着作文题边的名字,509班黎歌,493班彭超,504班成南。 “噢!” 赶忙低下头,藏进书里,捂着嘴巴。 惊出一身冷汗。 最怕原本在讲话的老师突然安静。语文老师的一双坚定不移的眼透过他老花镜的上方盯着发出声音的大概方位。 无颜再见语文老师。 “我不知道你们在干什么,我只知道别人在读书,写字,做试卷。” “高三的没有高三的样,一届不如一届。” “看你们把我的话听进去没有。你们班主任让你们不要去外面小摊吃东西,左耳进,右耳出。” 这话里指的莫非也是周忆兮。 彭睿真会打“小报告”。 “昨天,一个班里有两三个人吃坏了肚子,吃坏肚子虽然不是大事,这不舒服,吃个药,再打个针,一来二去耽误的不是你们自己的时间吗?还有那些凉拌菜,麻辣,高考前都是严禁进食的。” 似乎惹怒了语文老师,没有优秀作文的名额,还当面嬉笑。语文老师最终拂袖而去。 经过这次风波,别人去不去不知道,周忆兮和缘沐是不再去外面的小摊吃了。 小摊的卫生问题,其实是难以查证的,学生并不只是吃了那里的粉,还吃了外面带回来的卤菜和各种老师看来不健康的零食。一起“发病”,总认为小摊是其中原因之一。 小摊的粉和饭很好吃,胜于食堂;老板很热情,很好客,胜于食堂;一周只有一次,胜于食堂。 却莫名其妙地听从了老师的话。 决定等高考后再吃。 班里有男生偷偷摸摸嚼槟榔,一嚼,脖子和脸全是红色。虽然做好了通风措施,被彭睿碰上,就没有逃过的。 想吃点热汤热饭,热零食。 “我听说教师宿舍那里有一个老奶奶在卖面,味道还不错。可以要求挂面,要不去尝尝?” “好啊,想喝一口浓郁的汤。” 撑着一把小伞,踮过水洼,两人在风中靠紧。黄色的树叶被雨水打湿,凄凉地贴在枝头。落在地上,在水里吻过她们的鞋底。 厉厉东风,吹进胃里。 收起湿漉漉的伞,进门不久,就排上了队伍。 “我们连厕所都没去,直接来的,都要等这么久?” “等会彭睿肯定又要盘问了。”缘沐学着他的语气,“去哪吃饭了?回家吃的吗?别人都做三四个题了,一天三四个,十天,你知道多少个吗?一个月,你知道多少个吗?一个学期……” “缘沐,你这么学下去,面都要煮好了。我觉得自从进入高三以来,和它扯上关系的,都会变得不对劲,你看彭睿,现在完全一个恶魔。” 奶奶提高声音,打断她们,“小姑娘,你们加一个鸡蛋吗?” “是水煮蛋还是煎蛋?” “都可以,你要什么,我给你煮。” 一个红底蓝圈纹的大瓷碗,盛着油滋溜的,冒着热气的“高汤”,下进根根顺滑的面条,打一个大白胖子的鸡蛋,有颜色,有重量,有食欲地接过老奶奶的“作品”。 还没到她们,但已经有了口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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