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江渺时常会看到一些奇怪的片段，比如她夜里看着水里晃荡着的江月的时候，或者是她在跑着躲雨的时候，这些片段就会找上她来。　　　　那里有时是艳丽的太阳天，有时是沉沉的黑夜。　　　　街衢两边的墙壁沉默地褪去，模糊消解成逐渐远去的影子，蓝色湖泊的边际从店门延至店内，从店铺里出来的人踩在上面，反方向的风使它泛起迨荡的涟漪。　　　　时间久了，她也逐渐辨认出那是一座巨大的宅邸。　　　　高广的屋宇，鸟兽睁着眼睛沉默地伫立在高高翘起的檐角上，头顶是巨大的光明太阳和寓意为不祥的星象。　　　　有时她从石榴花悬摇的倒转的眼睛去看它们，看那些辉煌的蘅芜桫椤，姚黄魏紫，曼衍池泊。　　　　有时她站在黑暗里的林道上，身前身后都是一望无尽的林薮，参天林木深处掩映着低低的通明灯火。她常常绕在曲折的花道林木里，树的摇晃的影子以一种无根之火的姿态打到地上。一路上有落花，有泛着凉意的井。　　　　漫天的风卷起光明的柳絮，沉静的阴影散在窗棂前。　　　　这些画面都有一个共同点，那里是没有人的。　　　　在片段里她有时来到偏庭，有时来到后院。这是可以容纳许多人的屋宇，但是好像所有人都被从其中剔除掉了，只留下这座孤独的宅邸和百年林木。　　　　她想，它们应该已经死了。事物的死亡比人的死亡看起来还要悲哀。　　　　她也不知道自己算是什么。　　　　像是透明的魂灵看着缓慢的时间，金色的太阳透过长长的寂静的门廊，群鸟的树木老了，树枝也不再长。　　　　西风已经吹老镜湖波。　　　　.　　　　李琮浔失忆后第一次遇见赵聿珩是在扬州的那间妓.院。　　　　那时，她以为自己的名字是江渺。　　　　那一天下着雨，从半下午天就已经开始黑下去，窗外笼着朦朦胧胧的暗色，窗内是隔不住的雨声，屋内的人能听到雨噼噼啦啦落在树上，落在屋檐和窗格上，听到雨中人在行走，雨落在他们的伞上。　　　　那天并不是剧烈的暴雨，也不是细密的雨，不是不撑伞就能走过的雨。　　　　从外到内潮湿的气味，呼吸被雨笼罩着，一切都有种雾蒙蒙看不真切的气息。这种情致往往会让人感到忧愁，少有人欢喜。　　　　她一直觉得再见面时，如果让她想起那些过去的故事，面对着他一定会难为情的吧。　　　　错过也就罢了。有缘无份的故事，也不是不多。　　　　但是他来了，说不清是火树银花，还是灯火阑珊。　　　　沿途社火辉煌。　　　　你一个人走的话，有些寂寞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