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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渺又开始了流浪汉的生活,她在街上百无聊赖地转了三天,晚上就眯着眼睡在破巷子里。    刚下过雨有些潮湿,还好有好心的乞丐分给她一片小小的地盘。大家都像动物一样席地躺着。    到了晚上,江渺抱着双膝坐在那,百无聊赖地望着街道。    夜里的风有点凉,不时刮过来,吹得头闷闷的。    身边是横七竖八躺着的乞丐,寂静的夜里不时响起鼾声。    夜里有些动静也好,这样不敢睡的人也好像有了一些倚仗。    看着头顶的星空,黑夜也没那么可怕了。永远不是完全的黑暗,人们真应该永远感念这样的恩惠。    破落巷子的附近都是一些小店,店主们早早就吱呀一声关上了门。灯火燃起了,灯火又熄灭。    附近有一家妓院,所以这条道路还不是特别空旷,不时有人和马车行过去,有醉鬼踉踉跄跄地走着,打个酒嗝,或者嘴里嘟嘟囔囔说些乱七八糟的话。    暗蓝色,苋红色,灯笼的光由他们光滑的锦缎反射过来,泛发着流离梦幻的光。江渺就看着这样的光团一个个旋转过来,一个个走向街道的分岔口。    他们要去哪里呢。应该是要回家了吧,江渺想。    不知道家里有没有人在等他们,不知道他们喝了什么样的酒,和什么样的妓.女做.爱。    夜晚的街道完全静了下来,大家都关上门在家里休息。好多人睡着了,好多人应该在做梦。    同一条街道,白天它容纳着热闹,夜晚它听着回声。    如果你也曾经睁着眼睛从日落就开始等待天亮,那你也应该会知道,这种感觉多多少少会有些绝望。    今天是第三天了。天亮后江渺告别了乞丐。    江渺并没有去南亭客栈,因为她发现自己被跟踪了。    跟踪她的人武功很高,她并不想打草惊蛇。    她打算在今天彻底甩掉跟踪自己的人,然后去找霍一嘉和霍夫人。    今天街上人流量很大,能给她打些掩护,她往前走了几步,站到了一个小摊前看画。她之前曾经发现自己有些轻功的底子,在喧闹的街上甩掉一个人应该也不是什么难事。    她顺着身后的人往前移动,然后闪进了一个巷子,巷子对面是另一条街道,她回头看了看,身后暂时没有人跟过来。    她攀着巷子里的杂物往上爬,侧身抓住了一间房的窗沿。    巷口拐角处一个人摇着自己腰上的牌子,那人下巴很尖,看身形是个十几岁的孩子,一双眼带着不正经的笑意,走起路来像个消极怠工的小混混。这人估摸着江渺跳走后,弯着腰往巷子里探了探笑道:“行啊,跑得挺快的。”    .    丽春院里,一群男人搂着姑娘哈哈笑着走出隔间,这时门外垂首立在一旁的一个老头子走进去收拾桌上的东西,他头发几乎全白了,衣着破旧却干净,走路轻健矫捷。    一个揽着姑娘的男人回头看了看老头子,好奇地问:“这个小厮怎么这么老?”    姑娘娇柔地抚着他的胸口,“在这做得久了呗,岂不是就变成了老头子?”    男人笑了笑,“看着这么老了。”    姑娘柔媚地笑,“哎呀,老了才好呢,不然年轻小伙整日待在这,怎么受得了呢?”    同行的男人都哈哈笑了起来,揽着姑娘往房里走。    屋里阳光斜下橘红透彻的影子,老头子穿过黑色的窗影,把剩菜一道道倒进泔水桶里。    他的手掌粗砺,衣服下的手臂上粗壮,但已经长了不少老人斑。这时他的手顿了顿,下意识地拿二指夹住了一个碟子,抬头往屋顶上看,上方忽然飞来一个东西,他侧身一斜,那个小纸团在地上弹了两下,缓缓滚到了窗下红色的光里。    老头子微微皱了皱眉,上前捡起了那个纸团。    馄饨摊上的人都边吃馄饨,边偷偷地看着那个虎背熊腰的男人。    男人体型庞大,坐在摊子上腿都伸展不开,他长着一双三白眼,一道刀疤从脑后延至脸上,斜斜划到嘴上,这个刀疤斜得很是地方,让他看起来就像是个三瓣嘴。    他叫了两碗馄饨,一碗放在自己面前,另一碗放在对面,他只是看着街道,也不吃饭。    过了一会儿,他看着那个人晃晃悠悠从那边走过来。谢斌一看到她就气得牙痒痒,这女的又是这副吊儿郎当的偷懒样子。    席婳一屁股在他对面坐了下来,像是看不见他的青白脸色一样笑嘻嘻地问他:“怎么啦?你怎么不吃?”    她说罢拿起了筷子,边吃还边道:“谢斌你看看,馄饨都粘在一起了。”    过了一会儿她又边嚼东西边说:“唉,我又把人跟丢了。”谢斌本来就头顶冒烟,听到她这句话差点眼一翻被她气昏过去。    谢斌很想打她,但是他不能。因为他面前的这个人正是他的顶头上司。    席婳不是什么好人,什么下流手段都使,阿谀奉承起来也毫不害臊,明明没几个人看得起她,但她就是像踩了狗屎一样好运,一路被提拔上去,如今竟然还成了他谢斌的头头。    “跟丢了?!”谢斌气得猛拍了一下桌子,席婳嘴里还叼着一个馄饨,谢斌咬牙切齿地看着她:“你知不知道这是多大的事,你居然能跟丢?”    席婳还是一脸笑嘻嘻的无赖样子,“我知道,可是跟丢了就是跟丢了。谢斌,怎么着,你还要造我的反不成?”    谢斌气得手都抖了,他紧紧握着拳,把脸别了过去不看她。    江渺在屋顶走了一阵,她回头看了看,呼了一口气,太好了,没有跟上来。    她再往下看看,现在已经不知道自己爬到了哪家的屋顶,她已经完全不认得路了。    “这也太高了吧......”她有点怕地探出头去,底下看起来没有什么能踩的东西,她索性也闭了闭眼睛,就那样跳了下去,她刚到了地上缓了一缓,抬眼就看到巷口站着一个人。    老头仍然穿着妓院小厮的衣服,抱着臂靠在巷口看着她小心翼翼地跳下来。    江渺有些愣,生怕自己被人抓到,被人说是窃贼就不好了,她开口解释道:“老人家,我只是路过......”    老人闭了闭眼睛,“是你在找我吗?”    “您姓吴吗?”    “从前是,现在不是了。你可以叫我清平。”老人笑了一下,“跟我走吧。”    清平把江渺带回了丽春院的后院,在那里她又碰到了那个驼背的老婆婆。驼背老婆婆一看到她就一摔抹布,怒气冲冲地指着清平的鼻子骂:“你怎么把她带回来了?你是不是闲着没事干了?”    清平垂下眼睛,小声安抚她,“算啦算啦,让她住一阵吧。”    “住一阵?你以为这是住一阵的事?指不定要惹多少麻烦!”驼背老婆婆又呲牙咧嘴地看向一旁的江渺,“我不是告诉过你不要来找我们吗?你这个臭小蹄子......”她又骂了好久,连妓院里那些不堪入耳的脏话都讲了出来。    江渺只好乖巧地垂头听着,清平去拉老婆婆,“好了,别说了,来都来了,就让她在这里住下吧。”江渺也在一旁咧嘴笑着,驼背老婆婆却好像更气愤了,指着她的鼻子说:“你别笑了,看着我就心堵!”    江渺还是在丽春院住下了,她睡在有些脏的下人房中,新奇地打量着新的地方。找到了姓吴的老头,驼背老婆婆终于也松口让自己住下了,一切都挺好的,可江渺还是有些心塞。    她从床上坐了起来,又展开看了看放在自己脚边的衣服。一件红色的纱裙,很多地方都是朦胧的轻纱,衣服有些暴露,穿上后胳膊和腿都若隐若现。她发愁地看着这件衣服,“明天可怎么办啊?”    另一间厢房里,驼背老婆婆还是余怒未消,“我明明都把她赶走了,吴闻海,你是怎么找到她的?”    吴闻海拿出那个纸条给她看,上面写着:“李存己的孙女在去南亭客栈的路上。”    孙辞修看了只是冷笑,“你还打算帮那些人的忙?你真当京城没人在查她吗?这纸条又是谁写了给你的?他们是在丽春院给你的?看来他们已经知道你在这了啊,吴闻海。”    孙辞修冷笑着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布满老茧的双手,“我知道她是李存己的孙女,看一眼我就猜到了。当年她爹和她娘的事谁不知道?只是这闲事该你来管吗,老吴,我们像老鼠一样躲了这么多年,结果呢?你打算为了李存己那些人,再拿你那一把老骨头去闯吗?”    灯火爆出一个火星,发出噼啪的一声。墙上人影摇晃,孙辞修良久才叹了一口气,满是皱纹的脸更显憔悴,“你已经老了。吴闻海,我们都老了。”    夜已深了,霍一嘉抱着剑站在窗前外下看,霍夫人倒了一杯茶,“你别看了,他们肯定已经收留她了,明天一大早我们就动身离开吧。”    霍一嘉神色有些和缓,接过她递过来的茶水,“我还真担心他们袖手旁观。”    南亭客栈楼下大堂里已经没有人了,掌柜撑着头坐在那里打哈欠,屋里空荡荡的。    这时门口黑暗里走来一个人,掌柜的忙打起精神抬头招呼道:“客官,这么晚了,住店呐?”    掌柜的估摸着来的是个赶路的人,等程愉走到了掌柜面前,掌柜的这才仔细地打量了一下他。他长得很俊美,看起来有些潇洒的漫不经心。程愉不像是个赶路的人,他身上永远没有那种风尘仆仆的气息。    程愉往楼上看了一眼,“天字三号房,有人吗?”    “这个......”掌柜的翻了翻自己的簿子,找到了记录,他手指按在那里说,“客官,已经有人了。”他说罢抬头,“别的间还有呢,客官您要不要换一间?”    程愉也不急着上去,笑着回答他:“没关系,我不是住店的。”    霍一嘉已经躺到了床上准备休息,霍夫人在收拾一些衣物,这时门外响起了几声敲门声。霍夫人心头一跳,不会吧,江渺还真的被赶回来了!她放下手里的衣物,忙起身去开门。    霍一嘉翻了个身看向门外,他心下觉得不对劲,眼睛一睁,大喝道:“别开门!”    门猛地被人踹开,霍夫人也反应迅速,倏地从腰间抽出了剑朝来人砍去,程愉堪堪抓住了她的手腕,他笑了一下侧头看她,“别动。”    这时霍一嘉起身坐在床边,他想要伸手去拿自己的剑。    程愉垂眸看了看床,“这里就你们两个人?”    霍一嘉怒道:“你是什么人?”    霍夫人在一旁故作冷静道:“这位公子,你是不是来错了地方?”    程愉摇了摇头,“我没有来错地方。”他的手腕逐渐用力,剑刃逐渐移到了霍夫人喉咙上,他轻轻问道:“你们的小姑娘呢,去哪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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