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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那天起,妙常和清菡都陷入了苦练中。    正如陈娘所说,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妙常并不觉得自己一定会脱颖而出。    这也许是她进宫唯一的机会。    要想有所把握,必得再下苦功夫。    那之后的几个月里,原雄再也没有来过。妙常更是全身心投入到训练中,只有这样她才不会想东想西。    清菡似是被原雄伤了心,只当没有了这个人。    妙常心里其实有很多话想对他说。    在离去的前夕,原雄终于出现了。    今晚弦月如钩,孤零零地挂在天上,没有半颗星星。    他匆匆而来,妙常不错眼的看,猛然发觉他已有了成年人的轮廓,眼窝愈加深邃,两颊瘦的凹进去,下颌角冷硬直刀,鼻梁硬挺,尽显棱角。    原雄柔和道:“听说丢了东西,你没事吧。”    此时妙常已无力猜想他是如何得知的。    妙常摇了摇头,斩钉截铁道:“我要走了。”    原雄面部突露狰狞。    不过一闪而过,很快压制住了。    由此可看出,他如今到来,并不是巧合。    其实原雄早就知道结果,只还是不甘心,想要再争取一次。    还有……他很想她。    很想很想。    他放下骄傲,挽留道:“素舒,留下吧,我绝不会亏待你。”    妙常眸中虽有痛色,却不再犹豫。    她又何尝没有想过呢,只是物事变迁,短短数日间一切早已不同。    原雄看妙常眼中坚定,心头火愈来愈旺,冷冷道:“你不过是看中荣华罢了。”    妙常深深看了他一眼,像是默认了他的话。    原雄脸色难看无比,“可别日后后悔。”    妙常还是低着头,竟是认下他所说的一切。    原雄心中又气又慌,妙常这样的不置一词态度让他有种不详的预感。    原雄虽然发着火,却处于劣势。    “素舒,不是这样的,你要知道,此去大端,以后你我如何相见?你去了未必会得到什么。”    妙常使劲抿了抿嘴巴。    “我不会让你后悔的,我们会很幸福,会给你最尊贵忧崇的生活。”    最后这一句话,原雄已是口不择言,意有所指。    可是原雄看着妙常脑袋上晃动的发顶,气的心肝又疼又涨。    她还是拒绝了。    原雄心冷,干脆道:“算我看错了你。”    就不该一切随她的意,当初便任她哭闹,直接做主,抢她回去。    等到时间长了,又何愁她不听话。    她不值得自己如此珍怜,原雄告诉自己。    他是真的想娶妙常。    他这么低声下气,却还是被她狠狠拒绝,本来总是让他心中甜蜜的月亮,也变得面目可憎起来。    原雄只觉自己被人狠狠扇了几个巴掌,这种难堪的屈辱感直接令他转身跨出去。    他走了几步,还是没有听到妙常挽留的声音。    于是他就挺直腰板,笔直的走着。    走了多远,他后来也不知道。    难过,绝望,痛心,原雄心底并没有这些情绪,只是有点空。    他很努力,却还是丢了什么东西。    香姨派来接人的马车终于到了陈家。    陈娘早些时日咬了咬牙,从人牙子手里给清菡买了个小丫头。    妙常便是执意带着含霜去了。    清菡与妙常之间的氛围变得有些微妙,之前不知为何,清菡总是对妙常有些闪躲。    妙常思索不出原因,干脆任由她。    含霜对清菡有所戒心,别有想法,三个人看似如常,却都已改变。    经过一个多月的行走,妙常竟又回到了吴滩边城。    吴滩边城身为大端的贸易之城,还是如同以往般繁华。    香姨所在的扬花戏班有一百多人,是周围几个府城里数一数二的戏班子,都有几个教导师傅,香姨手下本有适龄姑娘,可最后不知被谁暗害,竟倒了嗓子,毁了身段。    香姨不忿好机会全被对手夺走,才会从陈娘手里看过妙常和清菡两人。    妙常和清菡两个便暂且留在吴滩边城。    这些姑娘们会在这里日日训练,等到宫里来人挑下能入眼的人。    可这还不算是最后。    姑娘们会被接到教坊收到严厉的□□,到时候留下寥寥数人,才会是成功。    人人都想往宫里奔,就算是最后不能留下,可有了宫中教导过的名头,以后成角儿的路也好走。    练习不知年月,这一训便是一年多的时光。    妙常也渐渐长成了大姑娘。    陈娘前段时间偷偷来吴滩边城看过两人一次,这一次见面,却是苍老。    清菡和妙常见到皆是心酸不已。    她鬓角生了白发,行走之间露出老态,却是慈祥温和。    陈娘一手牵着一个,絮絮叨叨说着许多事,清菡和妙常不约而同的顺着她说话,陈娘只当她二人和睦,熨帖不已。    可妙常知道,她与清菡早就相去甚远,见面时最多是不痛不痒的打声招呼罢了。    妙常和清菡站在门口,目送陈娘逐渐远去的蹒跚背影,虽是说着下次再见,可谁心里都清楚,北夷与大端,终是两国。    陈娘身子颠簸了这两个月,未必还有下次。    这一次也是听说京中要来人,陈娘才急吼吼地过来看看。    妙常和清菡的眼眶温热。    “妙常,十日后的考核,我不会留手。”清菡突然道。    妙常侧过脸,清菡看她鸦翅般的长睫和精致清冷的侧脸,心中警惕愈来愈高。    她们两人都是外来人,是否选中尚在两可之间,两人中选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而妙常的样貌一直是她最大的心病。    “妙常,你后悔吗?”    妙常这才抬起头看她。    清菡直视她澄明清澈的双眼,如同两泓清泉,心中一窒。    “没什么后悔的。”    清菡了然笑笑,仿佛是看穿她的伪装。    可妙常是真的不后悔,甚至有些开心。    就在刚刚,陈娘小心的说起了原雄。    原雄后来再也没出现过在乌山,只是陈娘外出行走时,有幸看到过一眼。    陈娘只说他高头大马,青玉抹额,无比尊贵,行走间华光逼人,后面身着官服的人前倨后恭,威仪甚重,让人不敢相认。    清菡终是嗤笑一声,转身离去。    妙常微微抬头,看向那皎皎明月。    她早已不是当年稚嫩的孩童,也该学会思虑事情背后的含义。    原雄本想提亲,却突然为她起了名字。    素舒……    妙常淡然微笑,想起偶然间得知的一件事情。    北夷男子一生中只会给一位女子起名字,那人便是他们的元妻。    而月亮,是北夷皇室最忠诚的寄望与信仰,是对女子最大的祝福与夸赞。    妙常哂笑,原来在不经意间,她居然把自己许了出去。    陈娘曾经说过那世间难求的真心,她在幼齿时便有幸得到了。    这样看来,往后那些坎坷前路,她也能宽慰自己,一步一步地走下去。    清菡回到自己房间歇息,还是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觉。    妙常绝美的脸庞时时浮上她的心头,带来沉重的压迫与不安。    她不能坐以待毙。    清菡翻身下床,不敢点开油灯,借着窗户外透过的微弱月光,在屋内摸摸索索。    没办法,偷来的东西,总是不能光明正大。    若是妙常在,定是不敢置信,那小小的安山玉竹竟是在清菡手中。    清菡当初被原雄气昏了头,满心委屈地跑回去,却见到被洗劫一空的家。    她赶忙到各个房间查看,却在妙常房间里发现了这个。    那布袋小小的,并不惹人眼。    清菡却一眼就看到了它露出的一角。    也许是她早就在心里注意了吧。    鬼使神差的,她打开了那个袋子,将那小小玉竹揣在了自己怀里。    清菡还记得自己当时剧烈跳动的心脏。    后来妙常发现了,在房中心神俱伤,却不知清菡就站在房门外看着她。    见到妙常心魂俱失的样子,她有些难受,却又很是痛快。    那点难受让她一直在门外守着,直到听到含霜回来的动静。    那点痛快也让她一直站在门外,没有进去说明一切。    当天晚上,她们二人都从陈娘口中得知了京中要选人的消息。    玉竹便一直留到了现在。    清菡成长于纤陌之间,后被陈娘带走,便在北夷长大,世人皆闻的安山玉竹,她并不知晓来由。    这是她手中唯一可以拿得出手的东西。    拿了此物,清菡如同拿了个烫手山芋,现在她想让玉竹发挥它应有的效应,也省的自己提心吊胆。    此物不是凡品,宫中的贵人们说不得能瞧上眼。    清菡在黑夜中暗下决心,决定为了未来拼这一把。    清菡本以为自己会难以安眠,可哪曾想到,决定了此事后的她却一觉睡到天亮,心情也明朗起来。    想来,是要甩了个包袱的缘故吧。    第二天,清菡便瞒着所有人,偷偷敲响了宫中贵人的房门。    等到清菡说明来意时,那女官见到她呈上的东西,手中一抖,差点把那一口一两金的春茶洒了满桌。    女官心中惊涛骇浪,言语里赔上几分小心,面上却不显,“但问小姐此物是?”    清菡流利回答,“家中父亲留下的,我早年与家中失散,身上就这么一个值钱的物件。”    女官眼中露出了然神色,颜家小姐离家时年岁尚小,还真不一定得知自己的身份。    女官见清菡无知懵懂的行为,也暗暗庆幸。    幸得、幸得是送到了她这里。    没想到皇上竟能洞悉未来之事,果真是一国之君,深不可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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