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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珩平躺在床上,不知是被褥子厚重压得她喘不过气,还是白日里臧妃那诡异的笑,她觉得心里很不好受。    她想起母妃曾告诉自己的秘闻,先帝宠妃臧妃,最初是江湖名士青山之徒。两人行走江湖行医济世,却在行经大渝时犯了事。再后来离开大渝国境时,只余下臧妃一人进入东漠国境。至此以后,不再行医救人,她入宫为妃,直到如今也未离开皇宫。    中间隐去桩桩件件的秘事,恰恰造就了如今的臧妃。这般想着,脑海中突然浮现的,又是那个年少逐风流的白衣少年。    一个想法在心里赫然掀起,如果记得不错,那少年顾襄城曾是大渝的五皇子,臧妃又是在大渝之后性情大变。这两个毫无交集的人倘若有所牵涉,有没有这个可能?    在心中各种纠结,倏忽间黑漆漆的屋子里响起布帛摩挲的响动。云珩悄然闭眼,装作熟睡静静听着那响动。    响动持续片刻,门被轻轻打开又合上,云珩方才坐起身转头看去。那黑得朦朦的屋子衬得屋外灯火明亮,也将那提着宫灯急步行走的女子照亮。    已走完了永安道,途经御花园,正行走在前往贤廷宫的路上。因是雪的未融,雪白得发亮合着那皎皎明月,这夜月可谓明光烁亮,云珩悄然跟在秀玉身后,谨慎向前。    果真没有料想错误,秀玉是出自于他人手中对付自己的棋子。云珩早就想过,钱煜秋不会找这么蠢笨的人用这种愚昧不可及的方式对付,那么就只能是华然。    这几日云珩也偷偷跟踪过秀玉,但那人倒也狡猾,竟未出过浣衣局半步,原来是趁着深夜众人皆睡来此会面。如今这狐狸总归是露出了尾巴,也是时候动动手了。    秀玉提着红亮的宫灯,四下张望见着没有其他人,方才卸下心防,吹了哨子。那哨子力道算轻哑,接连吹了几次,那密黑的竹林中才钻出个裹着极宽大披风的人。因是遮了脸又是天黑,便看不清,索性那人身影看着眼熟,是华然的贴身宫女苏玉。    云珩站在深雪地中隐身蓊蓊郁郁的绿树之后,为防发现站得远些,便也看不清那凑近的两人说的是什么。    听着那些嘀嘀咕咕的声音,云珩下意识向前一步,在四下阒然时脚下那枯枝折裂的声音尤显洪亮。    便见苏玉迅速向这声源处看去,大声道:“是谁在那里!”    心中的惊慌尚来不及脱口,云珩不由倒退一步,已直直撞进一人的怀中,被及时捂住了嘴。    苏玉眼中已是杀意,推开身侧的秀玉,径直向这处大步走来,“是谁在那里,别藏了!”    苏玉已将刀从身后抽出,只见那苍翠的群树中走出一位男子。身着宽袖锦袍披着厚重的玄色披风,慢步走出,淡淡道:“是本官。”    苏玉见着来人,快速抽回了刀,躬身行礼:“奴婢给顾大人请安。不知大人深夜为何出现在此?”    顾襄城轻轻一笑:“陛下这几日忙中偷闲命人新设了棋局,本官同陛下研究棋局至深夜,觉得心神疲累,便出来散散心。看苏姑娘适才那如临大敌的模样,难不成是打扰苏姑娘了?”这般说着,竟将目光落到那苏玉和秀玉身上,笑而不语。    苏玉急道:“大人误会了,怎说也是奴婢打扰了大人的雅性。”    她说着,大步向顾襄城近了一步,眼看着就能看到他的身后。就在那电光火石之间,苏玉只觉眼前一黑,顾襄城向右迈了一步,挡住了他的身后光景。    苏玉做的出格,抬眼见顾襄城清冷的眸子深藏笑意,依旧是笑而不语,但那眼神有着不可忽视的威慑力。    足以让苏玉胆战心惊。    顾襄城虽是尚书官位,但在陛下面前也是个说话有分量的人。平日里与各品官员也交谈甚好,当初更是有丞相赏识收为学生。这样的人,苏玉明白得罪不了,也就只得跪地认错:“大人饶命,奴婢只是见树林恢诡谲怪,一时不注意,才做了这等出格之事,奴婢知错了。”    这般模样,吓得秀玉也直直跪倒在地,手忙脚乱地磕头跟着求饶。    顾襄城沉默片刻,忽笑出声道:“本官什么都没说,苏姑娘在慌张什么?”    苏玉一愣,撑地的手蓦然一紧,却依旧歉然笑道:“总归是奴婢打扰了大人雅性,望大人不责怪。”    “苏姑娘是华然公主面前的红人,本官是责怪不起的。”说着,顾襄城负手身后道,“时辰不早了,苏姑娘早些回去歇息,免得着凉不能服侍公主。”    苏玉弯身应是,心里对未看到身后有无他人而显得烦躁。但是适才一番谈话,她左右观察也未察觉不妥,现在也只得相信只有顾襄城一人。这样想着就僵着脸带着秀玉离去。    顾襄城目送她们离去,缓缓转身方去看身后的女子。那女子正抬头注视自己,那双黑白分明的眼中显露出警觉的神色。太过明目张胆的目光,但顾襄城也不开口说话,凤眸微眯亦然盯着她看。    云珩回想起刚才眼前这个男人及时捂住自己的嘴,在自己的耳边轻声提醒自己不要轻举妄动的场景。到现在还能感觉那男人温热的气喷打在自己颈项是如何的暧昧,让云珩觉得周身都热起来了。  察觉到安静地不对劲,云珩赶忙躬身道:“多谢大人救命之恩。”    “不用。”顾襄城站在她的面前,身后是那莹润的月亮,仅这般看着都觉这男人身上散出微茫皎皎的光辉,仿佛是长身玉立的仙人。    但他沉默了片刻,终究还是问了云珩最不想回答的问题:“云珩是吧?”    “是。”    “当日陛下殿前金言,罚你永世为奴不得出宫,如今你把圣旨当一纸白卷,深夜擅自出院甚至跟踪他人,你说本官该不该罚你?”顾襄城悠悠道。    云珩倒抽口冷气,知道事情不好处理,急忙跪地:“大人饶命,奴婢不是故意出浣衣局的,更没有跟踪他人一说。”    云珩说得急已微微喘气,分不清眼前之人是敌是友,想开口试探他,又恐不清他的性情惹来事情,只得低头等候他的发落,静观其变。    顾襄城看她那畏手畏脚的模样,竟笑出声。上前几步,俯视她道:“本官让你抬头。”    云珩便抬头,仰望眼前这个男人,有着丰神俊朗的面容是为不错,但他的目光深沉始终看不透。    敌国质子,少年棋手,风流尚书。    在那一瞬间,云珩脑海中多年记忆交错,御书房那么多次的一面之缘,宫廷朝会中那么多次的君子之礼。从不曾注视过他,所以从前才会错觉他不过是个哗众取众者,如今总算知道当初钱陌城为何在朝堂上要这般打压他,父皇为何对他这般信任厚爱。    因为这个男人,胸有城府,剑戟森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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