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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襄城这几日公务繁忙,又因大渝派了官员前来相谈归国事宜,已是心身俱疲。    是日早朝结束,欲回府歇息,忽又思及早些日子便布设好的棋局。方命人退了马车,自个儿步行前往永寿宫。    永寿宫因顾襄城的忽然到来,而变得喧闹生气些。有的奴婢暗暗争着要上前堂办事,以此一睹顾尚书尊荣。有的则是在忙碌地备置着各色物品,一时忙得不可开交。    云珩又是负责斟茶倒水的差事,是同另一个端点心的奴婢是一齐的。踏入前堂的那一刻起,云珩便是紧闭双唇,眉目轻敛以便不去胡乱观察四周。只留心自己手上的差事,这是她知道的本分。    前堂博渊阁素来便是太后诵经祷告及观书造就棋局的地方。云珩为太后和顾襄城一一斟了茶,正欲同奴婢退去,却被太后拦下。    “你留下。”太后说话当头,已落下一枚棋子,“片刻之后还需斟茶,不必来回麻烦,你且留下。”    其余奴婢为云珩的留下而颇有些愤愤不平,而云珩已被迫跪坐在棋台一侧,静静地看着他们二人博弈。    两位皆是高手,且这棋路都有各自的风格。太后落子总是留有后路,顾襄城落棋则是带着收敛之意,二人皆没有于对方步步紧逼之意。云珩笑意清浅,大抵看懂了些其中意味。    在自己的猜测中,看着他们继续下棋。顾襄城刚落下一子。已转手握住了台子上那素白盏子,骨节分明的指节轻轻敲打盏子边缘。    云珩会意,急急起身替他斟茶。顾襄城手并未松开,云珩便故意抬高了手臂以免撞到他的臂弯。却因裙袖宽大难免与他衣衫摩挲,合着他眉眼中的笑意,氛围倒是变得不同了。    太后在这皇宫里看惯了人心,自然也眼尖儿地看到这一幕,却视而不见。琢磨着下一步棋局,忽然问顾襄城道:“前几日叶太傅长子成家立室,哀家想到你与他也是同岁?”    “不错。”顾襄城话完,慢慢端了茶饮了一口,等待太后的话。    “襄城啊,你也算是本宫看着长大的。”太后落下一子,抬头直视顾襄城道,“叶鸿都已娶妻纳妾,而你府中尚还无妻无妾,着实不行。男子需得女人照顾,方可在外安稳地行男儿家该行的大事。看来哀家也该为此事操心一二,看看这帝京城中适宜你的姑娘。”    顾襄城不急于拒绝,将茶盏放回台子又示意云珩倒茶。余光见到云珩换茶斟水的模样,对上太后的眼睛,笑道:“多谢太后如此关心下官。只是臣方过弱冠之年,此时才是报效朝廷的大好时机。”    太后问道:“心中就无钟意女子?”    顾襄城斜眼看茶盏中的水,忽又抬目看了云珩一眼。云珩一时不明白顾襄城为何看自己,恍惚间见顾襄城已转回头,回答太后道:“臣无钟意女子。但是如有一日遇见那女子,臣绝不放手。”    太后笑说道:“若是有女子被你看中,岂不是好运至极。”    顾襄城此次笑而不答,用自己的行动回答了太后。所以执子落入棋盘那黑白子交错中的一点,抬头看太后。太后盯着棋局片刻,方笑说自己输了。    那厢顾襄城已起身作礼。太后被云珩扶起来,道:“哀家果然是老了,老眼昏花这棋局也是看不太稳了。襄城这棋法可是与日俱增,改日与皇帝再行切磋,哀家倒要看看谁输谁赢啊。”    太后话中有话,顾襄城明白太后的意思,又是笑而不语地行了一礼:“太后意思臣明白了。时辰已不早,臣就此告退。”    太后点点头,侧头吩咐云珩道:“云珩,送顾尚书离开吧。”    云珩颔首领意,见着有奴婢入阁收拾东西,将太后托给了其余奴婢,方领着顾襄城退去。    一路穿廊入院,两人皆是无言以对。顾襄城虽是默默跟随云珩身后,云珩却依然能察觉到他迫人的气场,却也只能咬牙忍受。    到了永寿宫外门,云珩停下步子,转身道:“大人,奴婢便先送您至此,还请大人自便。”    正欲转身离去,却听见顾襄城清冷的声音:“本官命人把马车停得远,前头还有些路。你不必早早退去,陪本官再走一段如何。”    云珩点头答应,这次却跟随在他身后。这段路程却并不压抑,顾襄城走路虽慢,却能让云珩抽空去看看这久违的皇宫。而前者也不时会同自己说话,时间便也觉得如同流水般速度恰到好处。    顾襄城道:“这梨轩院这几月正修缮中,过些时日或许到了明年暮春时分大可建成。”    云珩点头道:“梨轩院的梨花盛开是可谓是皇宫一绝。只不过等到暮春了,花都谢掉了也就没什么看头了。”    顾襄城不以为然道:“梨轩院此次修缮或许会更名改姓,因为院中已多了其他花种树木。长年的素白梨花多半会令人厌烦,也该换个新花样了。”    “梨花素雅又有梨花带雨的娇涩,但也是会腻味儿的。”云珩顺着他的话道:“确实该换个新花样了。”    云珩这番话结束,迟迟没等来顾襄城的下一句话。感觉氛围又变得如同刚才,云珩便垂头继续走路。在转弯处亦紧紧跟着顾襄城身后,忽然感觉到有重物冲撞向自己,疼得一时咬牙。    那重物竟是十三皇子南渊,他正拿着一卷书直向云珩作揖道歉。身后两个奴才见着来人是顾尚书,忙跪地请安。    顾襄城冷言:“何事需要这么莽撞。”    跪地的奴才便解释道:“回大人的话,是十三皇子适才题了新诗,一时愉悦才冲撞了大人。是奴才失职,请大人降罪。”    “日后注意。”顾襄城本想罚俸半月杖责五十,忽思及这两个奴才常年候在南渊身边,便也不愿再多费口舌打算就此过去。    十三皇子南渊岁八年,心性单纯敦厚,是毓妃之子。但未因年幼且自幼宠爱有加,而显得娇纵。现在他身穿淡蓝色锦袍,未及地的裙袍下露出一双小小圆圆的云白布靴,束着规规矩矩的冠发。随即仰头挺直脊背,高高地抬起手臂,因为个子儿还小,所以将书卷捧着最高也只是递到了顾襄城胸前的样子。    “夫子,这是学生新作的诗,您且看看还有何处需要修改。”南渊已迫不及待地将书卷递给顾襄城,“您都说出来,我好再改改。”    顾襄城拿了书卷不急于打开,而是负手身后,目光却总不禁落向云珩那边。南渊看顾襄城没有要看自己新诗的意思,索然无趣。    顾襄城道:“你新作的诗,待我回府再仔细看。”    这话引得南渊又赫然愉悦起来。仰着头正欲与自家夫子谈谈话,却看见后者正将目光盯着云珩。南渊好奇去看那低头的女子,随即更是兴奋不已。    “阿耀姐姐,你竟然在这里!”    刚才云珩一直低头,南渊便也未看到她的正容,此时发现那人竟是往日相处亲厚的云珩,早已喜出望外。牵着云珩的手,东问西问滔滔不绝。    云珩对于能再次见到南渊也是惊喜欲狂,但顾忌如今身份悬殊,也就收敛了些许情绪。但也是笑容灿烂地同他对话,引得南渊只差欢蹦乱跳。    俨然是一副旧友相见的团圆模样,偏生有人要打破这宁静。    南渊正开心的小手握住云珩手指,用自己的脸蛋蹭云珩身子撒娇时。顾襄城道:“童渊,我吩咐给你的功课完成了?”    南渊抬起那白白嫩嫩的脸,露出真诚之意道:“回夫子的话,学生都已完成。”    顾襄城不愿罢休,又问道:“吩咐你背的诗文如何?”    南渊那清澄地眼睛轻轻一眨,心中纳闷,因自己的勤奋苦学,自家夫子一向不询问诗文背诵,为何今日却要询问。虽疑问着,还是不忘回答道:“回夫子的话,都已完成。”    “可倒背如流?”    南渊这次犯难了,他只做到顺着背,哪里还想到倒背如流,一时语塞。顾襄城似乎抓住了他的弱点,又道:“博渊,我告诉过你诗文的重要性,你且回去把诗文倒背如流。”    南渊听得自家夫子下得吩咐,不开心得白嫩的脸一下子皱作一团,嘟囔道:“夫子,学生能否晚些再回去。学生想要与阿耀姐姐聚一聚,阿耀姐姐已经很久没有见过渊儿了……”    顾襄城沉默不语。    那委屈的小眼神让云珩心疼不已,也道:“大人,能否让十三皇子晚些回去。他毕竟是个孩子,功课虽重要但也不能累坏了身子,总得劳逸结合。”    顾襄城望过去,只见一个亭亭玉立的姑娘正满目期盼地望着自己,再往下就是一个可怜巴巴皱着脸的小孩子儿,让人看了着实不忍心。    顾襄城道:“早些回去,别让毓妃娘娘担心。”随后便又吩咐奴才好生看着南渊,待一切安排妥当,顾襄城转头直视云珩道:“时辰不早,本官先离宫。你与童渊好久未见,叙叙旧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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