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着好几日,玉娘都是足不出户,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知做什么。 这一日,陶燕娘着实担心,便去敲门:“玉娘,你不用去上工了吗?” 正在清点自己的私房的玉娘一惊,手忙脚乱地把东西藏好,这才打开门,强作镇定:“这几日东家给放假了。” “放假了也好,”自来了府城,因事务繁忙,她已经很久没有好好同玉娘说过话了。此时一见女儿明显比在离县圆润许多的小脸儿,她心里生出一丝愧疚来:“正好,我们去华严寺逛逛吧。顺路看看你姐姐,也不知她在那里吃得好不好。” 玉娘暗自翻个白眼,心想,她可是跟着知府夫人吃香喝辣的。还能吃不好? 她心里虽这样想着,但面上却没露出来,“您看她都没有给家里送信,显是过得不错的。” 陶燕娘虽觉得玉娘这话说得话里有话,却没深想,“不错就好。不过我们还是去看看她吧,叫上你外婆一起。” 听到她说起陶许氏,玉娘面色一僵——也不知是因为嫌她身子弱还是怎的,她总觉得这个便宜外婆不甚喜欢她。因此她也不怎么爱同陶许氏交道,向来是能躲便躲。 看着陶燕娘说风就是雨地跑去收拾东西并找人带信。玉娘一阵头大,想了想,她上前一步,拉住了陶燕娘: “娘!您坐下,”玉娘抿着唇,脸色严肃:“我有件事情想同您说一说!” “你说,我听着呢。”陶燕娘头也没抬,仍在那里挑挑拣拣:“得多带件厚衣裳,你姐姐走的时候并没带几件。现在这天下起雨来还是挺冷的。” 玉娘不依不饶,硬是拉着陶燕娘在院子角落的桌旁坐下:“娘,您先停停。我真的有重要的事情同您说。” 陶燕娘这才觉出不对劲来,她愣愣地盯着玉娘的脸看,心头慢慢地爬上了一丝不安。 玉娘扑通一声跪在陶燕娘身前:“女儿不孝!” “咋?咋回事?”陶燕娘吓一跳,赶紧伸手去拉她。玉娘却不起来,她心底的那份不安越发地重了。 玉娘重重地磕在地上,“女儿不能陪您去华严寺了!女儿答应了东家,要随她上京开铺子!” “什么?!”陶燕娘猛地站起来:“什么时候的事儿?你咋不同我们商量呢?” 玉娘却不回答她,只又磕了个头下去:“东家说后日就要上路!还请娘帮忙同爹说说,我,我同东家签了契的。无法违约!” 陶燕娘愣愣地坐下,她竟不知道,她这个小女儿竟有这样大的主意!上京这么大的事情,事先竟没露丝毫口风出来。要不是今天自己提出要去华严寺,那她是不是准备说也不说,后天直接离开? 玉娘抿了抿唇。 徐惠前段时间找到她,说家里因为徐正徐明的事情,生意一落千丈,因此她想上京城去闯一闯。 最后又说同她一见如故。以红妆铺子五成利约她一同上京。 原本玉娘还在纠结,觉得天底下没有这等掉馅饼的好事。犹豫自己到底要不要同徐惠一起上京。 但是方才经陶燕娘一提醒,她突然觉得自己应当去闯一闯——没道理自己这个后世来的人要活得比当地土著憋屈! 论身份,慧娘现在已经是知府大人的义女,而她还只是个仵作之女。 论身价,慧娘已经在官府挂了名,且前阵子听她爹聊天,宋明璟似乎还有意向朝廷请命。给她封个女官做做。 大周朝风气开放,并不缺少女子做官的例子。因此慧娘受封的可能性还是蛮大的。 这样想着,玉娘心一橫——她就不信了!自己还能混不过慧娘?! 之后,陶燕娘又尝试着劝说了几次玉娘。但见玉娘皆是一副吃了秤砣铁了心的样子,她也无法,只得抹抹发红的眼圈,自去找窦武商量去了。 就在府城窦家着急忙慌地准备玉娘上京一事的时候,只身住在华严寺的宋夫人收到了一封飞鸽传书。 与此同时,京城皇宫,景华殿。 夜深了,整个大殿里灯光暧昧。 徐贵妃斜斜倚在泰和帝怀里,满面春色。她仅着了一件轻薄的纱衣,整个人显得既清丽,又妖娆。 哪里还有之前那快要碎掉的诡异样子? 眼见着起风了,有宫人悄然上前关门闭窗。 徐贵妃理也不理,手上无意识地把玩着泰和帝的头发。泰和帝的手一下一下抚着她的背。 泰和帝表面上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异样,但若仔细看去,便会发现,他的动作机械僵硬,宛如傀儡! 徐贵妃出了会神,突然觉得心烦,一把打开泰和帝的手,掀开床帐下了床。而她身后,泰和帝毫无知觉,仍是一下一下,抚着空气,仿佛那里有个隐形的人一般。看着不由令人毛骨悚然。 “给本宫把门窗全部打开!” 徐贵妃的声音尖利,宛如暴躁的困兽一 般,在大殿里转了一圈。 那宫人缩在角落里,一动不敢动,努力让自己变成一个隐形人。 幸好,隔壁宫室里的人听到动静,匆匆赶了过来:“阿芙!不要任性!快快回去床上!皇上现在可不能吹风!” 来人黑袍兜帽底下,一张脸宛如骷髅,正是先前在颙王府的辛独。 徐贵妃顿住,恨恨地瞪了眼辛独:“你不是号称是你师父最天才的弟子吗?为什么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是无法解开红颜!” 辛独骷髅般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但是他的声音却是瞬间淡了下来:“别忘了你现在的脸是谁保住的!” 徐贵妃话一出口其实就已经后悔了,此时听辛独淡漠的语气,心里更是害怕。不由偎了上去:“我知道,是你帮了我。若不是你,现在如同骷髅般的人就是我了!” 说着,她拿脸蹭了蹭辛独的手臂,美丽的眸子里射出怨愤的光:“可是,我实在是无法忍受同他在一起了!” 辛独这才稍稍缓和下来,动作僵硬地摸了摸她的头发:“好了,阿芙,不要任性了。快过去躺着,我也要走了。一会儿他就该醒过来,不要露了把柄!” 徐贵妃又不满地蹭了蹭辛独,“要不你直接给他吃够娑罗吧?”这样,皇帝就只会听她们的,她也就不用如此束手束脚了。 辛独的声音沙哑:“阿芙,你明知道这是不可能的!那些太医虽然无能,但也不全然是庸医!” 徐贵妃恨恨地丢了张帕子,呆了一会儿,这才一步三回头地往寝帐走去。 辛独以眼示意她稍安勿躁,这才又招手叫来旁边的宫人,拿手比划着:“好好看着你家娘娘,不要让她做傻事!” 旁观了这一切的宫人白着一张脸,吱吱呀呀地点头。原来,她竟是一名哑子! 吩咐完,辛独这才转身,隐入了黑暗之中。 徐贵妃原样偎进泰和帝怀里,刚刚躺好。便听到皇帝的声音,充满了柔情蜜意:“丽芙!委屈你了,还要叫她霸着那位子一段时间。你且等等……” “皇上!丽芙不委屈,只要能陪在皇上身边,丽芙哪怕是做一名洒扫宫女,妾身也是愿意的!” 徐贵妃的声音娇柔婉转,然而在皇帝看不到的阴暗角落里,她的面容却是扭曲而丑陋的——所有人都要她等等等!她实在不想再等下去了! 泰和帝仍在不停地说着情话,又许了许多的奇珍异宝与她。 突然,窗外一道雪亮的电光划过,接着便是闷雷滚滚。 倾刻间,天地间便挂起了雪白的水线。连着闷热了好几日,终于在今日把雨下了下来。 “呀!下雨了!” 徐贵妃的心头一跳,然而身子却是轻盈一转,如同欢快的小鸟一般扑到窗前,伸出细嫩的手掌去接雨水。 看到这样的她,泰和帝的眼神越发地柔和——丽芙还是如同当年一样,那般灵动可爱。 泰和帝起身下床,自身后搂住徐贵妃,享受着怀里的温香软玉。却没注意到徐贵妃看向雨幕的眼神,却是有着一丝担忧。 夜更深了。 京郊,一个不起眼的庄子上,灯火通明。 瓢泼的大雨里,庄子里寂静无声。偶有人影走过,也是沉默无声的。这样一片寂静中,女子的啜泣声就越发的明显,回荡在夜空中,显得极为诡异阴冷。 然而庄子上的人对此显然已经习以为常。他们充耳不闻,沉默而快速地干着自己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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