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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必拘束,与他们直言即可。”朱祐樘笑得格外温和,眸中带着的宠溺之色,几乎令在场的老狐狸们都有些惊讶。他们都曾经见过皇帝陛下对太子殿下是如如何怜惜疼爱的,却没想到,陛下对皇后娘娘的爱惜远远胜过了太子他神色间皆是即使明知必须克制也克制不住的喜悦与柔情。

屏风后的皇后娘娘似乎啜了一口热茶,轻轻地将茶盏放下了,话中亦含着淡淡的笑意:“不过是妇人打理经济庶务的些许浅见,倒是在诸位跟前班门弄斧了。”当然,这不过是一句自谦之语罢了。她相信她的这些集合了后人智慧的“浅见”,足以得到国朝最聪敏之人的认同。

“陛下将御马监交给我来打理,我便仔细梳理了一番御马监底下的那些产业。说实话,马场与草场如何经营我不懂,只能交给专精此事且人品足够信任的人来管理。我在意的唯有皇庄。”至于矿山、盐场这种暴利产业,猛然插手并不合适,也须得将人给理顺了再谈改革。这些事,今日自是不必特意多说。

“其一,便是清查田亩,厘定各色田地的数量。我须得知道,皇庄究竟有多少处,以前每年的出息如何,与市面上那些田亩的出息是否有差别。若是有较大的差别,其中必然有人贪腐,从上往下仔细查就是了。”

“……”周经默默地在心里道:这不是丈量田亩么?其实他也希望相似的田地亩产都能相差仿佛啊,他也觉得若是没有天灾,差得太多就是有问题啊。但偏偏各府交上来的计量结果很多都看似天衣无缝,就算觉得有问题,户部也没有办法真正派人去查。

“更正皇庄鱼鳞册,知道各等田地有多少,且换了一批内管事后,我便将皇庄交给了王献负责。同时,我与他约法三章其一,每年皇庄的收获,按照北直隶田地平均收成厘定。我可以接受略有浮动,但绝不接受在没有天灾时下降一成以上。其二,田地收获皆由皇庄处置,佃农的口粮按照每户人数补贴,且每月按他们的劳作情况给工钱。”

周经忍不住问:“娘娘,为何皇庄的佃农不能自留粮食?按京郊平常的情况,主家收取三到四成粮食作为田租,一成作为田赋,剩下一半左右归佃农所有。”

“那是下等田的田租,中等田与上等田浮动较大。”张清皎回道,“为了免受损失,不少主家都会将中等田与上等田交由雇工耕种与收获,只需给他们几天的工钱即可。至于下等田,收获太少了,佃农便是留了五成口粮亦只能勉强不至于饿死。”

徐溥等人都微微皱起眉。他们没想到,身居深宫内的皇后娘娘竟然对民生之事如此了解,甚至比他们了解得更多。几乎每个人心底都多多少少对这位娘

娘娘刮目相看,毕竟平常官宦人家的主妇同样负责经济庶务之事,却绝不可能关心田庄佃农与店铺伙计的生活。

张清皎接着道:“口粮补贴其实并不多,但能缓解一些家中儿女众多的佃农面临的窘境。工钱则按劳作量分为数等,做活多的自然给得多,做活少的便给得少。若是侍弄田地经验丰富,亩产超过平均收成,还能得些赏钱。哪个内管事负责的皇庄亩产出众,佃农生活得不错,也能得到赏赐。”

基础工资、工作量工资与绩效工资,足够调动佃农们的劳作热情。内管事的份例则由“成果”与“下属”决定,而且王献时不时会去各处皇庄转转,听听佃农对于内管事的看法。虽然她曾经只是刚工作没多久的新人,但对工资结构以及各种评议制度还是有些了解的。

“……”联想到曾经去过的皇庄里,佃农们红光满面的模样,周经忽然觉得,其实吏部尚书尹旻也该在场才是。吏部考功的方式、官员俸禄甚么的,不都该变一变么?再不变,一味追求清廉,光是靠着那点儿俸禄,怕是连一家人都难以养活啊。连自家都养不活,当然会有人伸手贪污。

原本觉得皇后娘娘迟迟没有说正题的刘健和王恕也都肃然起来。尤其是曾任吏部尚书的王恕,自然敏锐地察觉了给佃农口粮补贴、工钱与赏赐的道理。

“约法三章的其三,便是内管事不得擅自惩罚佃农,佃农宗族亦不得动用私刑。若有佃农游手好闲不务正业,致使其他佃农不满者,经过七成佃农同意,可将此人驱逐出田庄。当然,祸不及家人。若有佃农偷盗或者触犯任何一条律法,证据确凿,交给官府处置。”

“……”徐溥暗道:不仅吏部尚书尹旻该过来,工部尚书也该过来。他早就觉得,工部负责水利尚且不够,必须有更精通农事的官员。

作者有话要说:群臣:是我们多想了吗?总觉得娘娘管理小小的皇庄,里头大有门道啊。

陛下:呵,就是让你们来听的。听得出来的人,才是能倚重的人才。</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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