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试结束后张鹤龄便将自己的卷子默写下来亲自送去了翰林院请王华王先生阅看。他顺便也带去了沈峘的卷子,一并请王先生看。王华一目十行地瞧过后,捋了捋长须笑道:“你的表兄功底比你更扎实一些。”
张鹤龄苦笑道:“惭愧。表兄自幼在族学中进学,功课一向出众后来又去了书院跟着先生学了数年,这才下场考试。而学生幼时性情顽劣不喜幸而有娘娘启蒙之后在文华殿又蒙诸位先生教导方有今日。”
王华呵呵一笑:“你们都尚且年轻能学有小成,足可说明确实是用了心的。依我看,你表兄这次中举是稳了而你约有七成把握,应该亦是无妨。不过,你应当知晓,当年你中秀才时尚且有质疑之声,这回中举人也未必不会有人因此而生事。”
张鹤龄眉尾轻轻挑起来:“学生明白。若真有质疑之声,便如同上次那般当场审卷还学生一个清白即可。总不能因着有rnn劾,学生便不考举人,不光耀门楣了罢。”如果周家再敢跳出来挑拨离间他不介意抽出手来再给他们一次教训。横竖如今都已经过了秋闱,他又不打算考春闱,正好得空。
“得中举人后,会试你可会下场?”王华又问,“先前重庆大长公主之子得了准许,可下场考会试。你虽是国戚之身,应当也无妨。高庙也只说过,宗室不得习仕途之业,对国戚却并无诸多n。”
张鹤龄沉吟片刻,摇摇首道:“考会试谋取进士出身,皆是为了日后的前程。但我出身国戚,便是得了进士出身,往后的前程依然有诸多n。而且,先生也说过,我功底不够扎实,通过秋闱尚有几分危险,春闱更须得耗费数年准备方有把握。倒不如以举人之身出仕,做些实务,亦能早些给陛下分忧。”
王华自然知道,这孩子想得很清楚,说得也很有道理。他的资质虽不是他所见过的最出众的,却也并不差。如果潜心读上七年书,考进士不过是手到擒来。但他是皇亲国戚,无论是不是进士,日后步入仕途亦会受到n,所以进士出身于他而言确实没有甚么必要。
“唉,你若不是国戚出身,我便会劝你在家中读十年书再赴春闱了。”瞧瞧,连皇亲国戚家的孩子都对未来的仕途想得如此清楚。他家那个孽子比这孩子年长十岁,怎么偏偏心里还一直怀着不切实际的想法呢?
“先生说笑了,学生若不是娘娘之弟,又怎可能有机会在文华殿陪读,有机会受到诸位先生的教导?”张鹤龄笑道,“对学生而言,国戚出身唯有福分。因此,其他人的质疑与不接受,学生也都坦然接纳。”
“你的心性,在同龄人间已经极为稳重了。”王华道,“既如此,你便回去准备吏部的铨选罢。如果铨选通过,便能由吏部安排见习半年,之后就能授官了。不过,举人出身,日后仕途必定艰难些。”
“学生已经有准备了。”张鹤龄道,朝着他深深行礼,“多谢先生长久以来的教导。”
“去罢。”王华目送他转身离开,心里颇有些可惜。唉,若不是张家是皇后母家,张鹤龄是皇后亲弟,以此子的资质,便是收下他为徒也未尝不可。只是身在官场,便须得爱惜羽毛,不能与外戚子弟来往过密,否则必会影响仕途甚至日后的评议,得个佞臣之名。
仔细说来,这何尝不是一种对于皇亲国戚的轻蔑与偏见呢?难道皇亲国戚里便没有一心向善尊师重教的?如果人人都如此歧视他们,心性不稳原本还有些向学之心,之后说不得便会索性自暴自弃了。
不久之后,王华突然想起来,喃喃道:“西涯李东阳的长子,这回不也该考秋闱了?以那孩子的才华,取个解元应是轻而易举之事。”
与此同时,身在内阁的谢迁得了空,也问起了李东阳:“你家兆先这回秋闱考得如何?”
李东阳叹道:“这次又病倒了。不过是考完之后回家病倒的,正调养着呢。只要他写完了卷子,不在慌乱中出错,中举应当是不会有差。不过,我忧心他对此事看得太重,慌乱中出错,因此也并未让他默写卷子。”
“你不是曾说过,自从陛下召见,让他每日动一动休养身子骨,他就算再不情不愿也照着做了么?怎么还是病倒了?”谢迁知道他对长子的看重,心里也颇为同情。可怜天下慈父心,若是他知道自家几个儿子病了,定然也会心急如焚。
“是啊,确实照着陛下金口玉言,每日都在周围转上半个多时辰。刚开始走一刻钟便觉得累,后来就算转上一个时辰亦是兴致勃勃,眼见着身子骨已经好多了。可秋闱这事儿他大约有些心病,所以才会考完之后便病倒了。”李东阳摇摇首,“再看张家鹤龄,进去的时候淡定得很,出来亦是淡定得很,倒像是个没事人似的,令我颇有些羡慕寿宁伯。照我看,兆先便是通过秋闱,这回也不能让他去考春闱。”
“说得是,春闱须得再仔细准备三年,等身子也调养好了,赴考亦不迟。况且他如今正年轻,便是二十四岁考上也是年少有为。说来,实庵王华的长子伯安上回春闱失利,这回应当也能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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