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厚照自是不知,自己不过是认出了一张熟面孔,便令众位侍讲官心里泛起了涟漪。他高高兴兴地来到仁寿宫,给周太皇太后、王太后以及诸位太妃问安。周太皇太后瞧他就似是瞧心肝肉似的,亲亲热热地将他揽到怀中。朱厚照依偎在她怀里,又给重庆大长公主等姑祖母以及仁和长公主等姑母问安。
此时在仁寿宫里的还有周家、王家、张家三大外戚家族,隔得远远地看皇家人谈笑风生,脸上也都是笑意。能来仁寿宫的,自然是三家嫡脉。张家只来了张峦,另还有抱着小闺女的王筠,张鹤龄正在衙门里,张延龄此刻仍在文华殿。王家虽说人口众多,但也并非尽数来了,而且王链今日当值,王钧也在文华殿。周家原本每回进宫的人数应该是最多的,这一回却来得少,毫无数年前人丁兴旺的盛况。
张峦不着痕迹地打量着半年之内仿佛生生老了五六岁的庆云侯周寿与长宁伯周彧,心里也颇有几分唏嘘。周家半年前闹出了不少荒唐事,京中勋贵几乎人尽皆知,他们费了好一番功夫才将这些事压下来。可不成想,最近这些时日周家又闹起来了,这回不再是风流韵事,而是出了家贼,似乎也扯出了各房的矛盾。
张峦已经不止一次向张鹤龄、张延龄兄弟感慨,家风果然是立族之基。若是家风不正,不能好好教养子弟,便是再有多少富贵荣华,也熬不过三代。周家便是前车之鉴:一侯一伯已经足够富贵,太皇太后娘娘仍在,至少还能护他们十年年。可即使如此,他们家也已经呈现败落之象。明明外头看着仍然风光,里头却腐朽不堪。
说来,皇后娘娘果真是眼光长远。当年刚被选为太子妃时,便已经为张家谋划好了未来。如今京城寿宁侯府虽是外戚,但名声很是不错,张鹤龄与张延龄兄弟俩也很争气。兴济张家亦是枝繁叶茂,力求成为真正诗书传家的书香门第。经过这些年的精心培养,家族里已经出了将近十名秀才,有张鹤龄秋闱高中在前,再出举人也是迟早之事。
周寿与周彧兄弟俩自是不知张峦心中正感叹周家是“前车之鉴”。他们已经被最近家中不省事的子孙与奴仆闹得焦头烂额,心底自然没有多少给太子殿下庆贺千秋节的喜意,唯有无穷无尽的烦躁。可在这样的场合,他们当然不能显露出半分情绪,装也得装出喜意来。不过,此时再看一派平静的王家与张家,两人难免有些羡慕。
张家乍然富贵,家里人口又简单,事情自然少。可王家也富贵了数十年,家里几兄弟也都有不少子孙,怎么偏偏就没有传出甚么糟心事呢?倒是他们周家,就像是倒了霉似的,甚么事都遇上了。以为已经解决了麻烦,但没过多久又生出了新的麻烦,简直仿佛是麻烦源源不断地找上门来了。
无论周家此时此刻心情如何,都不耽误大部分人的喜悦之意。等到朱祐樘驾到后,不多时,周太皇太后便牵着朱厚照正式入席开宴。所有皇亲国戚皆笑容晏晏地举杯为朱厚照庆生,觥筹交错间,处处皆是和乐融融之色。
午宴结束后,外戚们遂告退出宫。朱厚照兴致勃勃地在仁寿宫拆了一部分礼物,不少都很合他的心意。下午他回到清宁宫继续拆礼物,发现不仅小舅舅张延龄送了他一匹马崽,叔朱祐梈也仿佛心有灵犀一般送了他一匹马崽。他牵着两匹马崽在小校场里转了好几圈,亲自给它们喂了草料,叮嘱小太监们好好伺候,这才依依不舍地离开马厩继续拆礼物。
到得傍晚,礼物终于全拆完了,朱厚照便赶紧来到坤宁宫。张清皎已经命人在庑房里临时搭了一间小厨房,准备好了各种原料。该切的切了,该发的面也发了,剩下的活儿没有多少,她便打算亲力亲为。
朱厚照跟在自家娘身边,看她忙忙碌碌,忍不住跃跃欲试:“娘,我想帮忙。”
“帮什么忙?”张清皎勾起唇来,“离灶台远些,小心被火伤着。这样罢,你洗洗手,帮娘将鸡蛋敲进碗里,再搅拌搅拌,如何?你弟弟吃不了甚么,我打算给他做个鸡蛋羹。”
“我也要吃鸡蛋羹”朱厚照按照她说的洗干净肥爪子,拿起圆溜溜的鸡蛋。鸡蛋羹当然不是甚么山珍海味,但娘做的滋味就是不一样,他也有些想念。
“那你们三个每人一小碗。知道怎么敲么?娘教你?”
“嗯!”
朱祐樘牵着女儿立在门口,含笑望着母子二人。便听女儿道:“爹,我也想帮忙。”
他垂下首:“好,咱们一起去帮忙。”
然而,父女俩才刚进去没多久,就被轰了出来:“别带着孩子来添乱,回头冬至的时候包饺子再一起忙活!”朱祐樘无奈一笑,只得牵着女儿继续站在门口,时不时指点两句儿子该怎么做他已经看卿卿忙了十年,怎么也看出不少门道来了,指点儿子自是绰绰有余。只可惜,卿卿和大胖儿子都不信任他,于是他只得安安静静地继续旁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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