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宁院到底是多了个人,原本几乎全是大老爷们儿的地盘,冷不丁的冒出几个婆娘,还着实让陆光有些不习惯。 尤其他之前还挺同情的张嬷嬷,这才安分了没几日,老侯爷忙着公务,大夫人也不来找茬,大家伙平安无事的过日子,倒也过得安闲。而这院子里的大嗓门儿倒是快把他吓怕了。 若只是说话声儿大些也就罢了,可这二姑娘婆家也不知怎么教养的,这么些年过去,张嬷嬷不仅不收敛,竟是不知廉耻的把她的大红裤衩也在光天化日之下晾晒到了院子里。 他和三爷都是男人,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哪怕再亲近也不能明目张胆的替她收了,其他那些仆人就更别说了。 幸好三爷早先就让他去牙婆那里领了个小丫头,这丫头倒是挺聪明,举一反三学的挺快,当着张嬷嬷的面儿拿了她的私物放到了后院。便是张嬷嬷再不乐意,也拿这丫头没办法。 这才免下了闲言碎语,要是事态发展,传到侯爷耳朵里,恐怕侯爷又该责罚三爷了。 不过老侯爷陆问此时也确实没什么时间来问责陆明洲,更无暇顾及这府里头多一个人少一个人的小事儿。 因为再过不久,六皇子秦毅朗就要行冠礼了。而在六皇子及冠之后,有资格继承大统的几位皇子全部成年,皇上必定会给几个儿子找伴读。 人选也是极好确定,无非就是从他们这些一流世家中挑选出几个人品才学皆为上等的男孩儿,眼下还只是伴读,而后不知哪位皇子会登上皇位,那身边的伴读,地位不也就跟着水涨船高么? 忠勇侯府,便是这些世家中最为出挑的候选者之一。 自然,伴读的最佳人选并非陆明洲,而是那个小了他两岁、尚未与他见过一面的侄子——陆畅安。 在乡下庄子的时候,陆明洲就从仆人的口中听到了这个名字,原主是个莽撞性子,被拿来比较最多的就是他的侄子陆畅安。 作为一个继母生的儿子,陆明洲就是在现代,也免不了被父亲家里的亲眷拿来和他异母的大哥比较,他妈让他藏着掖着,他就真当个熊孩子,吃喝玩乐他最在行。而陆畅安这个大侄子就跟他大哥一样,是个当之无愧的“别人家的孩子”。 陆畅安好学上进,他陆明洲就是不学无术。 陆畅安知书达理,他陆明洲就是粗鄙庸俗。 陆畅安出类拔萃,他陆明洲就是纨绔子弟。 emmm这说法虽说有些夸张成分,陆明洲觉得原先的自己哪怕没有那么牛逼的学历,但是那张脸还是具有一定的欺骗性的。 可这时代又不是以颜值为尊,主要还得看才华。他现在不得不承认,以他现在这个写字的鸡爪子水平,还真有些力不从心。 不过要他真的奋起直追、笨鸟先飞,真去跟陆畅安争个你死我活,那才让他头皮发麻,恨不得再犯点事儿被他侯爷爹赶回乡下呢…… 陆明洲揉了揉肉乎乎、白胖胖的脸蛋,冷不丁一巴掌拍在了脑门儿上,又特么在瞎想什么玩意儿。有这闲工夫,还是赶紧把这身肉减下去吧。 说干就干。 陆明洲在卧室里脱下了里头的夹袄,原本稍显庞大的身躯如同气球一般,瘪了下去。 京城的十月末已然萧索阴凉,在烧着银炭的卧室里倒是并不感觉冷,可一打开卧室门,陆明洲便从鼻腔的沁凉,以及身上毛孔的收缩中,感知到了外界刺骨的寒凉。 一、二、三,不要怂啊陆明洲,迈开腿子就是干! 穿着竹青色外衫的小胖子一路撒着欢从长宁院跑到了后花园,没走往常陆光带着走的那条近道,只沿着卵石小径快跑着。 到底是古代的大棉靴,厚实是真厚实,千层底踏着半点都不会破,可到底不如现代的运动鞋,就跑这么一段路,就让陆明洲双腿沉重,仿佛灌了铅一般。 又跑了一阵,他实在吃不消这呼啸的寒风,还有这沉重的小粗腿,倚靠在回廊红木圆柱旁,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不时还夹杂着咳嗽声,一阵又一阵的,明显是克制不住。 减肥,真是个累人的活计啊…… 哭唧唧。 陆问彼时刚在后花园练完剑,他年纪虽将近五十,可到底是习武之人,还是十分硬朗,穿着练功服耍了两把剑法之后,便是神清气爽。 于是便坐在围满了棉布帷幔的凉亭里,一边饮茶,一边修炼打坐。 却不想听见了外头呼哧呼哧的大动静,他原本还以为是哪个没规矩的奴才跑了过去,可过了一会儿,这声音便又回了来,似乎是在沿着后花园来回跑。 陆问克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心,掀开帷幔的一角向外一探。 外头根本不是什么奴才,而是他那不成器的三儿,正在一圈一圈的跑。 他仔细瞧了,那胖小子脸上的肉都在一颤一颤呢…… 陆明洲正靠着柱子,看着不远处花坛里冻死的花儿发呆呢,鼻腔里一个痒痒,竟然“阿嚏阿嚏”得打了俩喷嚏。 哇靠,他不会是感冒了吧?还是赶紧跑完,回去洗个热水澡吧。 陆明洲揉了揉鼻子,站起身来拍了拍沾了灰尘的外衫,然后继续一颠一颠的跑了起来。 倒是陆问看着陆明洲远去的背影,眸中充满深意…… * “什么!我爹让我搬去和他一起住?”陆明洲从红木圈椅上一跃而起,瞪着眼睛看向陆光。 陆光没有和他确认眼神,只是倒了一杯茶,放在陆明洲的面前:“是啊,侯爷那边的陆六就是这么跟我说的。” 话说三爷没跟侯爷在一块儿待着,都已经被侯爷责罚的没脾气,现在俩炮仗要待一个窝了,还不知道往后的日子三爷可怎么过哦。 真闻者伤心见者流泪啊……陆光摇了摇头。 这个命令下来,不仅是陆明洲和陆光感到不明就里,就连近期活的十分舒畅的季氏都感到不可思议。 在入冬的当口,皇子们即将择选伴读的前期,又是在畅安回来的前头,她这公爹究竟想做什么? 其实不仅仅是季氏不理解,这府里众人也是对陆问此举大感意外。 侯爷厌弃继夫人所出的二姑娘还有三爷是众所周知的事情,前不久三爷还因为打碎了慧荣夫人的琉璃瓶而受到责罚,现在却又被侯爷招到了他的蓬莱阁里…… 莫不是畅安少爷许久不回来,三爷又不知给侯爷灌了什么迷魂汤,这才让畅安少爷失了宠? 人类的想象力果然是丰富得很。 陆明洲要是能够知道这些人脑袋里想的是什么,肯定会直接打消他们脑海里乱七八糟的念头。 可他此时正鼓着腮帮子,把脸都给憋红了,只为了能扎稳这个讨人厌的马步。 哇说多了都是泪啊!他果然不能对这个便宜爹抱有一丝希望啊,原本还以为这老头儿是良心发现了,准备对自己这个小儿子好一点儿,没想到来蓬莱阁的第一天就是被他从头到脚数落了一顿,骂他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 然后指挥着陆六和陆光,俩硬邦邦的大男人替陆明洲换上了练功服。 练功服是陆问年轻时穿过的,陆明洲虽然胖乎乎,但到底年纪小,陆问年少习武,体格子一向比较大,于是这老子的衣服给儿子穿也一样合身。 这也就算了,陆明洲穿着衣裳还摸不懂陆问这是卖什么关子,就被他一脚踹软了腿弯。 “瞧瞧你这怂样,真是半点都比不得你大哥!” 陆明洲回忆到这,就气恼的牙痒痒。他要是原主,成天被拿来和那个入土的大哥比较,还处处都比不过人家,恐怕早就被逼的心理变态了好不好? 他这一个气闷,就觉得脚麻,脚麻也就算了,弯着的膝盖也在瞬间脱力,颤颤巍巍的发抖。 “哎哟!” 陆光正在屋子里准备茶水,听见了院子里的声音,便赶忙跑出来一看。 好嘛,他还以为他们家三爷多么有骨气呢,这才扎马步扎了半柱香,就已经腿软成这样,侯爷定下的目标可是两炷香啊。 “爷啊,您还是赶紧起身继续扎马步吧,您现在已经够胖了,若是让侯爷回来看见您这样惫懒的模样,又该责骂您了。”陆光瞥了一眼陆明洲,凉嗖嗖的来了一句。 陆光!你还是不是老子的小跟班儿了!居然跟他便宜爹一样嫌弃他胖! 陆明洲瘫坐在地上,怒视着背对着他正在插、香的陆光。 还没等陆光有所回应,便听见了蓬莱阁外头的喧闹嘈杂声。 “师傅身子甚是硬朗,也甚为想念祖父,说是待您得了空就去醒月山和他叙一叙。” 雌雄莫辨的声音,听这状态应该是个未变声的男孩儿。 “亏了畅安去你师傅那里,否则祖父我也不知什么时候才会想到去探望你师傅啊。” 陆明洲对便宜爹的声音极度敏感,这声音一到门口,他便浑身一颤,立时便从地上爬了起来。 如果他猜的没错,和他爹对话的那人应该就是他的大侄子——陆畅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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