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元宵节前,京城总算是停下了纷纷扬扬的大雪,在城外滞留许久的人们也在今天陆陆续续的进了城。 谈素洁着一身素白,头上没有半点像样的首饰,只有两朵素白的绢花别在髻上。想到这一路过来的遭遇,谈素洁就红了眼眶。 去岁爹爹病重,到了年底已是显出油尽灯枯之兆。前段日子旁人都在开开心心的准备过年,只他们谈家皆是哭丧着脸,准备爹爹后事。 果不其然的,爹爹终究是没挺过除夕,在小年之际撒手人寰。谈家家业自祖父去世后,便已不稳,爹爹也是手足无措,及至亡故,都在担心谈家的基业。 可她和娘亲又能怎么,是万不能告诉他已经变卖了家产去还了外债,还有那被赌徒追杀的舅舅所欠下的赌债的。 好不容易安稳过了年,娘亲又染了疾病,她一个弱女子,家业破落,外家也没根基。长姐嫁到了外地,远水救不了近火。而唯一的弟弟又尚在襁褓,所有的压力重担都压在她的身上,她实在是分身乏术、毫无办法。 在这样的时候,连那与爹爹交好、常流连花柳之地的某个叔父都上赶着来逗她,竟是问她愿不愿意去那勾栏院里当个青楼妓子。 可恨! 谈素洁盘旋在眼眶之中的泪水终于溃堤而出。 还好还好,在她走投无路之际,竟是收到了忠勇侯府表哥的来信,信上说他思念母亲,又感念外家对母亲的养育之恩,听闻外家遭此变故,心生不忍,特意请她去侯府小住。 书信写得格外情真意切,光从这信笺之上就能看出这位素未谋面的表哥的斐然文采,还有这字里行间留存的片片情意,谈素洁忍不住的想,表哥必然是个文采非凡,样貌清朗疏浚的大才子。 还有那前来江南送信的嬷嬷,虽是长得尖嘴猴腮,但心真是极好的,让她藏着书信,切莫在外人面前拿出,省的给她和表哥招来话柄。后又随手便塞给她五十两,让她请大夫治好了娘亲的病痛,也能让家里继续维持生活。 在娘亲病好的当日,谈素洁便收拾好了行囊,出发京城。 在路上颠簸了将近十日,这才到达了目的地。 听车夫说,很快就能到忠勇侯府了,谈素洁擦干了面上清泪,抿了抿略显苍白的唇,竟是幻想起了等会见到表哥的场景。 被人惦记着的表哥大人,此时正锁在书房里,跟陆光比试着倒立。 书房的桌上没有书本,反倒是放着一盆炭火,上头架着一口锅,里头奶白的骨头汤汁咕嘟咕嘟的翻滚着,边上摆着几盘子肉片,还有更多的蔬菜,此时正散发着袅袅热气。 窗户被开了一条小缝,外头的寒风透过窗缝吹拂进来,将那阵扶摇直上的热气轻易打散。 “三爷、我、我快撑、不不住了。”他是疯了才会答应三爷,跟他比什么倒立! 陆明洲斜眼看了一眼陆光,特么的,他才是后悔的那个好不好,竟然没想到这小子比自己还能撑,自己脸蛋都涨红了,这崽子还能说话! 血液倒流回脑部的感觉不是很好,要不是靠着墙的支撑,他特么早就一脑袋栽下去了…… “您赢了!”陆光憋不住,双脚降落到了地面上,直到这时才有了一点踏实感。 他们家三爷惯是个会磨人的,他就不该心软,应当是请了听雨轩的畅安少爷来的,让这叔侄俩自己斗个痛快就成了,哪还用得上他这么个脆皮小跟班亲自比试。 更何况比试的彩头,还是这打边炉到底谁先吃的问题。 谁赢谁先吃,按规则来说现在肯定是三爷先吃了。可按规矩来说,还是三爷先吃啊。 陆光赶忙将还在倒立中的陆明洲扶了起来,眼见着他们家三爷脸蛋憋得通红的模样,忍不住嘴角上扬,看来跟他比试,三爷还是挺费力的。 “陆光啊,那三爷就不客气了啊。”陆明洲好久没开荤,平日里就算吃荤,也是不掺油水水煮的肉食,木木的还塞牙,哪里比得上这烫火锅的肉来的鲜嫩? 陆明洲顾不上倒立带来的后遗症,三步并作两步朝着书桌冲了过去,薄切的牛肉片肥瘦相间、纤维分明,筷子夹了往沸腾的猪骨汤里一汆,配上蒜泥香油的蘸料,满口生香。 陆光看着陆明洲大快朵颐的模样,又不得不遵守约定,忍不住的咽了口口水。 陆明洲见着他这副模样,赶忙招他过来一块吃。主仆俩席卷整桌,汁水溅在桌上也不管不顾,最后放上爽脆的生菜,就这么一吸溜,咔嚓咔嚓在陆明洲嘴里嚼个不停。 连汤汁残留在了唇角也毫不在意,只抬手用衣袖擦了个干净。 果然啊,不管冬天还是夏天,不管古人还是现代人,一顿火锅就能解了千愁,要是再能配上一瓶老白干,恐怕连神仙也要感叹人间难得几回尝啊! 陆明洲吃饱喝足,在一旁拿了牙签剔牙,陆光正在进行收尾工作,他出的力多,吃的当然也得多一点。 恰是此时,门口多了个瘦削的身影。 张嬷嬷温和的嗓音传了进来:“三爷,外头的陆福通传,说是您和二姑娘外家的表妹来了。侯爷现下让您过去迎一迎。” 陆明洲剔牙的手一顿,吊儿郎当的坐姿也在一瞬间坐正,跟正在收尾、嘴边还叼着根白菜的陆光对视一眼。 外家表妹? 什么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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