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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祠堂家法,是梦是醒  清晨的小村落被爬上东头的日出唤醒,天边红霞,山间白雾,将朴实又普通的农庄妆扮成人间仙境。  一段凄美的故事,赋予它一个美丽的名字,叫做燕子湾。   “哎呦!可不得了,看样子午娃子这事儿是没个好收场了!我记得纪家上一次开祠堂还是十几年前的事了,对吧?”  “对对对,把人给除族了。那年我才嫁过来,脸皮薄得很,都没好意思来观礼。”  “老纪头的大孙子这回确实不像话,还读书人呢,全读狗肚子里去了!听说是被马五从床上逮下来的,身上连根纱线都没有,光着跑了一条街,简直伤风败俗!”  “昨天回娘家,人家都问起这事,我脸都臊完了!不过最惨的还是安子,好好的亲事,愣是被搅黄了,哎!”  燕子湾一反往日的平静祥和,围在纪家祠堂外的村民叽叽喳喳,全部都怨声载道,一脸嫌恶。  纪家祠堂建在燕子湾村后的坪坝上,石墙黑瓦,两只四尺高的石狮子镇守左右,颇为庄重。两寸厚的老黄花梨木木门大开。一眼望去,三尺高的门槛里面,赫然站着齐刷刷一排成年男丁,形成一道人肉高墙,挡住外面好事人的目光。  “混账东西,还不跪下!”  喝斥声威严十足,震得从梁上结下来的蜘蛛网直晃荡。  潮湿阴森的祠堂里,烛火摇曳。少年迷迷糊糊的看到香龛上密密麻麻的灵位,灰扑扑的,依照纪家的班辈排列,井然有序。   “兆、同、怀、昌、兴……咦,不对!怎么会有纪家的排位!”  “祖宗面前,也敢放肆!不得嘀嘀咕咕!”  “老人家,你谁啊?冲我吼个什么劲儿!”  他记得他是踩在湿滑的青苔上摔倒的,当时后脑勺先着地,很疼,血水混着雨水蜿蜒流淌。他以为自己死定了,没曾想还活得好好的。只是这是什么地方?他怎么会在这?   “啪”地一声,少年青紫交加的脸上瞬时出现一个清晰的巴掌印。刚要还手,就被接下来的话震惊得愣在原地,一动不动,神色懵懂。  “纪午!你个小畜生!敢这么跟族长说话!犯了错不晓得悔改,还敢满嘴胡言乱语!家门不幸啊!我纪昌顺一生磊落,怎么就得了你这么个大孙子!”  老纪头气得气血上涌,青筋暴绽,责骂的话句句严厉,字字哽咽。  “纪午,还不跪下!”  纪午?环看四周,他并没有见到纪午的身影。看了又看,确实没有。那么他们在管谁叫纪午!  突然,他的膝盖弯被重重一顶,应声跪地,露出满脸惊恐,仿佛见鬼了一般。  “上香!”  男丁们各执三支香、一对蜡,虔诚地插上香台,一语不发,安静得只听得见脚步声和呼吸声。  “请族规!”  “咳咳咳咳  族规被常年供奉在香台后面,落满积灰,族长屈膝弯腰,双手捧起,恭敬的大气都不出一个。清风徐来,久未打扫的祠堂灰尘弥漫,族长被呛得满脸通红。  “咳咳咳,族规第八条:戒习染。习俗之坏人子弟,事不一端。其显者则淫也、赌也、洒也、偷也。咳咳”  族长红着脸大声唱道:  “今有不肖子孙纪培午,行事荒唐,德行败坏,淫人发妻,辱没族人名声。依纪氏家法第五条,刑三十,幽五日。”  淫人发妻?他马五虽不曾读太多圣贤书,但行事向来光明磊落,怎么会干纪午那样的事儿! 明明他才是苦主,纪午勾搭了他的媳妇儿,为何是他在接受惩罚!他们怎么都把他认作是纪午!  “放开我,你们认错人了,我不是纪午,看清楚啊,我是马五,不是纪午!”   “我的儿啊!苦命的儿呀,他们对你做什么了,折磨得你人都糊涂了!这是要了我的命啊!”  妇人的哭喊凄厉,嗓门又尖又细。待走得近了,马五才看清妇人的样貌。脸大如盘,肿泡眼,鹰钩鼻,身板高大肥硕。马五认得,她是清水镇纪家面摊的老板娘王大花,也是偷他婆娘的纪午的亲娘。  向来爱儿如命的王氏也不认得自己的儿子了吗?这些人都怎么回事?  “别打我儿子,要打就打我好了,儿啊!这黄荆棒子你怎么受得住啊!”   “海娃媳妇,你别嚎了,黄荆棒子下出的是好人,又不是死人!别嚎得这么惊天动地。”  “就是,我家大柱那回被他爹抽断了棒子也没事,三十下而已,多大点事儿。”  黄荆棒子又细又长,韧性十足,看起来虽不如板子和鞭子吓人,可落到身上却是十足十的疼。  “呃……”  他被扒去了外衣,困在祠堂外枯死的老树杆上。黄荆棒子一下接一下落在胸前,痛的他眉头紧皱,咬紧下唇,强忍着痛才不至于呼出声来。负责执行的男人十八九岁,个子高大,皮肤黝黑,膀大腰粗。他便是被搅了亲事的纪培安,此刻公报私仇,打的分外卖力,汗水淋漓。  王氏杀猪声一样的叫唤响彻燕子湾,惹的看热闹的人哭笑不得。  马五便是被王氏的叫声吸引着看过来的,与一道幸灾乐祸的目光遥遥相对,仅仅一瞬,那道目光便移开了,但还是被他逮了个正着。一个个小瘪瘦的年轻小媳妇儿,木讷地垂着头,长长的刘海遮住脸,老觉着有几分面熟,却又想不起她是谁。  三十棒子很快就打完了,马五白色的里衣已经看得见斑斑血痕。  族长右手扶须,站在祠堂门槛中间,严厉发问:  “纪培午,你可知错?”  “纪族长,你们真的认错人了,我是镇上的马午,不是你们村的纪午!”  “不思悔改,装疯卖傻。再加二十棒!”  ……  "纪培午,你可知错?”  “知错”  “可认罚?”  “认罚”  "可有心改过?  “嗯,改”  族长颔首,对着族人正色道:  “凡我纪氏族人,必须谨记族规,严格奉行。奉祖先,孝父母,悌兄弟,睦宗族,和乡邻,教子弟,戒习染,慎婚嫁,急赋税,奖名节。”  燕子湾是个多姓杂居的村子,大多是前朝末年为逃避战乱迁移过来的。纪家也是如此。在没有大家族的燕子湾周边,像纪氏一族这样立祠堂、续族谱、奉族规的很少很少,因此纪家在当地颇有几分声望。  不到正午时候,祠堂外的人群便散了开来,只留下老纪头一家。  “爹,你求求族长开开恩啊,午哥儿伤的那么重,药也没上,要是再关祠堂,这还能有命活吗?他是你大孙子,你不能不管他呀!”  王氏趴在祠堂外,看着儿子被拖进阴冷的祠堂里,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而老纪头向来直挺的背已经佝偻,爬满皱纹的脸一片铁青,望着祠堂紧闭的大门,自言自语:  “废了,废了,没指望了,彻底废了!”  始终低着头的纪兴海搀着老爹,哽声安慰道:  “爹,还有大哥家的福哥儿,那孩子性子好,人又聪明,一定能出人头地的,重振我们安岭纪家的辉煌,一定可以。”  两父子慢慢走远,只留下王氏和她的儿媳妇兰氏。  王氏听得很清楚,却不敢置信,只能向兰氏求证,忐忑不安的问道:  “什么意思?什么意思?午哥儿他爷和他爹怎么走了?不管午哥儿了?”  兰氏轻轻拍去王氏裙子上的黄土,微微一笑,说话声音干巴巴的,语调平稳:  “嗯,是啊,爷爷和公公说以后家里就只供福哥儿了,再也不管午哥儿的死活了。昨晚我喂猪的时候还听到他们说午哥儿是个废物,白养这么多年,丢人现眼,倒不如死了干净,免得拖累家里。”  王氏听的目瞪口呆,双眼放空。良久,盯着兰氏那翘起的嘴角,火冒八丈高,腾的跳起来,扑向兰氏又打又骂:  “害人精!扫把星!你男人受伤了还笑,谁让你笑的!老娘打死你!”  兰氏不着痕迹的躲闪,立刻耷拉下嘴角,辩解道:  “娘,你看错了,媳妇儿哪里笑了,我男人都废了,就要死了,媳妇伤心都来不及,哪里笑的出来。祠堂里又黑又冷,午哥儿又一身伤,要是冷死了病死了怎么办?我不想做寡妇啊”  “闭嘴!不准你诅咒午哥儿!不会说话就别说!”  “娘,他是我男人,我怎么会咒他呢?我就是担心,怕他有个三长两短。不过娘放心,就算午哥儿真不在了,媳妇儿也绝不改嫁,生是纪家的人,死是纪家的鬼。儿媳一定守着一身寡,给纪家挣一座贞洁牌坊回来,光耀门楣”  “乌鸦嘴……闭……闭嘴……”  “娘,醒醒啊,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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