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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氏到底是对马氏的话上了心,当天夜里,便跟纪兴海商量。  “当家的,你说咱家那祠堂是不是有问题啊?那天午哥在家还好好的,怎么到了祠堂就说起胡话了”  纪兴海这些日子被人指指点点得很是窝火,整天黑着脸,跟谁借他米还他糠一样。  “别拉屎拉不出怪茅房,有问题的是你儿子!为了逃避家法,竟然连自己是马午那样的话都说得出来,死不悔改的家伙!“  王氏又听她男人数落儿子,大饼脸唰地一下就耷拉下来,没好气的回道:  “我儿子我儿子,是我王大花一个人生的吗?那等你死了,看我让不让午哥给你摔盆子!要不嫌丢人,你就现在去找个小的,生一个给你挣脸的儿子,我不拦你。”  “臭婆娘就会嘴上说的好听,我真找了你不把天闹翻了才怪,我不上你当”  “别扯远了!我寻思着午哥怕是被脏东西緾上了。那个马午不是才死吗,会不会就是他?”  “没那么悬乎,别瞎着磨”  “真的!别不信我。你现在就去跟族长说明一下,赶明儿我就去把张仙孃请来。”  族里的规矩,但凡谁家请道士、和尚、仙孃婆作法,都必须争得族长的同意。  次日上午,王氏把张先孃请过来了,昨晚入夜以后,纪家几个大人合意了一下,都觉得纪午有问题。这才一大早就同意王氏去请人。  矮矮胖胖的妇人,四十上下,梳着道姑头,穿灰色大褂,胸前背后各画着一个八卦图。手持拂尘。仙风道骨的样子,走起路来衣角飘飘。  “大仙,我大孙子被恶鬼附体,还请大师作法,把我大孙子救回来。”  老纪头将张仙孃请进门,言语上很是恭敬。  “昌明叔莫要客气,老婶子虽说不在了,可到底是我们村里嫁过来的,小道人定会竭尽全力的。”  张仙孃对外的说辞是:她能通阴阳,又因资质好而被太上老君收做关门弟子,传她道法,保善驱邪。  在院子中间摆了香案,地上放了张八卦图,张仙孃命马五坐在图中,其余人也都安排了各自的位置,作法前再三嘱咐:  “本道人道法高深,法力通天,尔等肉体凡胎切不可踏出脚下的界限,否则将有性命之忧。”  待一切准备就绪,张仙孃开始作法。  围着纪午反向转准九圈,逆向转八圈。口中唤着太上老君、玉皇大帝、如来观世音之类。  纪午面前搁了个火盆,张仙孃把火纸堆在其中,抓住大公鸡的翅膀,在鸡冠上刺了两针,任鸡冠血洒在火纸上。  然后右手拂尘,左手金刚指,口里念着净身神咒:  “灵宝天尊 安慰身形弟子魂魄五脏玄冥青龙白虎队仗纷纭朱雀玄武 侍卫我轩 ”  突然大喝一声:  “小鬼好大的胆子,阳寿殆尽还不速速下去地府,留在人间作恶。哼,本道人饶你不得!”  说时迟那时快,张仙孃手夹一张符纸,沾上鸡血,开始画符。  “走!”  符纸被折成一把令箭,丢进盆里与火纸一同燃烧。  张仙孃又跳又念咒,汗水淋漓。最后沾了一滴鸡血点在纪午额间。  “好了,这个小鬼说他不甘被辱,恨透了你家大孙子,这才久久不肯下去。刚才小道人已经将他打得魂飞魄散,也算是为民除害了。”  马五一脸佩服的看着张仙孃,心道:这是个奇才,明明是招摇撞骗,却端的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实在值得学习。  “请问大仙,这法事就作完了吗?用不用再给我儿子喝点什么?”,王氏是见过其他仙孃婆作法的,没这么简单。  张仙孃咳了两声,动了动拂尘,道:  “刚才只是驱完恶鬼而已,你儿子长期被恶鬼附身,元气大伤,还得喝符水才行。”  说完就拿出一张符,用鸡血画了个八卦图,上上下下晃动,将符纸由下向上焚烧,灰烬放入阴阳水中,又念了一段咒语,递给纪午:  “喝了它,驱鬼气,补元气”  马五看着一碗黑乎乎的水,面露嫌弃,他刚刚清楚的看见这个仙孃婆画的八卦图是错的,再有她那么脏的手在碗了搅动半天,手都洗干净了,这水喝了不会坏肚子吗?  所有人都看着他,不喝不行,索性皱眉大口饮尽。  “午哥儿,你回来了吗?”  王氏两眼忐忑的望着马五,而马五不明所以,他一直都在啊,谈何回来。  “这,这鬼到底走了没啊,儿啊,你回来了吗?那鬼欺负你了没?”  恍然大悟!纪午就纪午吧,从此以后,马五就真死了,活下来的只有纪午了!  他努力放松表情,扯出一个能看见牙床的笑容,学着原主捏着嗓子跟王氏撒娇:  “娘,儿子好想你啊!”  接着就响起王氏响彻天际的痛哭声,连三个大男人都为之动容。  中午家里准备了一桌菜招待张仙孃,还特地跑村长家买了一条三斤多的大草鱼。  “大师,多亏了您啊,不然那鬼一直留在我儿身上可不得了!”  “嗯,确实是有劳大师了。老大媳妇、老二媳妇发现恶鬼也功不可没。来来来,大家都吃。”  被驱了“鬼”的纪午果然大不一样,他先挑了最嫩的一块鱼肉给上座的老纪头,委屈的说:  “之前恶鬼干的事说的话孙儿都知道,可是我打不过他,没办法阻止他做恶。爷爷,你不要被他气坏了身子。孙儿没用,考不上秀才,以后孙儿一定会好好供福哥儿念书的。”  这话说的老纪头热泪盈眶,看纪午的眼神都带着慈爱。  ”这就对了,你是做大哥的,凡是要懂得礼让。“   老纪头一边听吃着一边说话,一不注意就被鱼刺卡了喉咙,吐不出来,咽不下去,痛的眼泪汪汪  “大师,麻烦您出手帮帮我爷爷。”  “小事情一桩,去缸里打碗水来”  纪午这才刚抬脚就见福娃子撒腿去了灶房端水。  张仙孃用筷子在碗上摆出个十字,右手三清指,口念三光化食咒:  “浩精生法氤氲凝天中两曜共澄五纬相交通三光焕已明宝凝三宫帝乡会九老咽服百骸丰金华照光景身与日月同念道上圣前万劫寿无穷”  化食水很灵,老纪头才喝了一半鱼刺就下去了。一桌子人把张仙孃夸的天上有地上无的,可把人高兴的雨里屋里。  走的时候王氏用自已的私房给张仙孃封了个红包,张仙孃暗暗一掂,颇为满意。  当天老纪头把一家人聚在堂屋里,把他刚做的决定说了出来:  “从今天起,家里要索减开支,每一个铜板都要花在刀刃上。那个恶鬼有一句话说的还是很有点道理的:两个人念书,总比一个人的希望要大一点。咱们再把腰带勒紧点儿,争取过两年再送午娃子去进学。活到老学到老,年纪大点也没关系。”   对这个决定,大房没有二话。可二房就各有各的主意。  纪午对此不置可否,他从不指望依靠纪家人来念书。但王氏高兴坏了,直夸老爷子是最慈爱的祖父。只有纪兴海持反对意见:  “爹,可不能再省了,供一个人念书都两个月吃不着肉,再供一个,怕是连米汤都没得喝了!再说这小兔崽子的名声烂成这样,是考不上功名的,这书他念了也是白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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