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索要保书不成,反倒被戏谑一把,简直令四人颜面扫地,庄蒙和欲再争辩,却被同伴拦住了,小声嘀咕一番,四人若无其事的站在纪午身后,不再提及保书之事。  二月份的天本就冻人得很,今日更甚,北风呼呼地刮过,冷得等候入场的数百学子直跺脚,时不时还听见喷嚏声。  县试是漫漫科举路的第一步,不过县试,便无法参加之后的府试、院试,更谈不上乡试和会试。是以纪午对此次下场万分重视。为了防寒,他裹了两件袄子,两条棉裤,穿了三双袜子在厚棉鞋里面,这会儿热的难受,尤其是脚,长了冻疮,一热乎就痛痒难当。  “弄巧成拙!”,纪午如是想。  天色弥亮之际,大批衙役佩刀而至,不消片刻,便开始入场。入场的通道很小,只堪堪能过一个体型较大的胖子,两侧各立有一个搜子。县试要求不严,没有脱光衣服鞋袜,只令一众考生解了袄子,由搜子隔着衣服搜查。再有便是考生自备的考篮,篮中一应文具、吃食都要由搜子检查,防止考生将小抄藏入镂空文具和吃食中。  纪午还在等待入场,突然听到一阵喧嚣。  “这篮子不是我的,我是被陷害的!”  “啊!让我进去吧!我今年都四十四了,再不考就没机会了!”  原来是有作弊的人被逮着了。一共三个,两个年轻人把纸条藏在糕点中,搜子一切开糕点就看见了。还有一个四十四岁的中年人,头发灰白,他的纸条用油纸裹着藏在喉头,打喷嚏的时候自己把纸条喷了出来。当场被拿住,一通哭嚎求饶之后晕了过去。  轮到纪午,坦坦荡荡接受盘查,顺利进入龙门。龙门之后是一块院坝,院中立有纸糊灯牌,光线明亮。所有考生五十人一排,等待喊名。  黎明破晓时分,县令、县尉、教谕着正装而至,有锣鼓开鸣,好生气派。  “何旺廷、朱池、季仓命、刘桂平,上前面来。”  章县令一声令下,作保的禀生便迅速上前集合,次第向县令等人作揖致敬。  接着便由教谕开始高声唱保。  “朱池,保:周广茂、何以骅……”  “……”,作保的朱池盯着周广茂半晌,两眼一眯,满脸疑惑。  章县令见朱池久不应声,大喝道:“来人,将他们五人扣下!”  “我们没有作弊,凭什么抓我们!”  “冤枉啊!”  纪午刚好排在周广茂他们之后,起先也大为不解,待他看清周广茂的脸时,险些笑出声失了仪态。原来是周广茂的胡须在作孽!  只见作保禀生朱池拿着文书反复比对,眉头越皱越紧。文书上关于周广茂外貌的记录如下:周广茂,清水镇人,时年二十二,身矮体瘦,肤白圆脸,山羊胡须。可好死不死,今日周广茂的山羊胡没了,脸也显得长了,与文书所记不符。  受周广茂拖累,与他互结保单的四人一同带了枷,不仅无缘此次科考,接下来五年,均不得下场。  纪午这一组没生波澜,教谕一唱保,何秀才便应了声,没有丝毫迟疑。  纪午从章县令手上接过试卷,往北面考场而去。生民县山多地稀,物产不丰,没建得有专门的考场。每年二月,衙门会临时搭一个简易考棚供学子们应考。  纪午的答卷是二百一十八号,等他进考场,光线好、不受风的好位置已经被别人坐了,他只能选了个光线好但临风口的窗边位置。  所有考生坐定,章县令挺着富贵肚进来了,身后跟着的是监考官刘县尉和汤教谕。  一番慷慨激昂的说辞之后,章县令在题板上写下了考题,今年的正试为时文一篇,试帖诗一首。  县试属于预考,考题、考试时间和考几场都由本县县令全权决定。县试第一场正试的题目,一般而言,“正考出大题,预考出小题”是大郓朝不成文的规矩。  纪午的位置靠后,加之章县令写的是他最得意的行草,所以他没能在第一时间把题目看真切。所幸依县试规矩,衙役会举着考题贴板巡回展示,以便所有考生看题。  考题贴板上附两题。  时文题曰:“权,然后知轻重;度,然后知长短。君子依乎中庸。”  试帖诗题曰:“巴山夜雨涨秋池”  纪午看完题,心道:“看章县令长得肥头大耳,想不到竟还是个如此循规蹈矩的人!”  他是从考题上揣测出章县令的性情,时文题是一道小题,书书截搭,截搭的是《孟子》和《中庸》,正好在不成文的规矩之内。  沉思了一炷香时间,纪家环视左右,发现大多人都在奋笔疾书,只有少数几个人在咬笔杆子。深吸一口气,这才提笔在草稿纸上破题。  时文有固定的格式和规矩,难亦难,不难亦不难。难的是破题,只要破好题,接下来就简单了,承题、起讲、入手、起股、中股、后股、束股,纪午下笔如有神,洋洋洒洒就写下满满一张草稿。再去掉华而不实的修饰,检查有无犯忌的字词和别字,纪午的应试时文便成了,只待誊抄卷面。  大郓朝的县试答卷统一为十一页,卷面有红线横直道格,每页十二行,每行二十字。要求考生的答卷必须不越线、不涂改,否则视为弃考处理。  县试不允点蜡,而二月天时短,酉初就暗了天光。好在纪午坐在窗下,虽然冻青了嘴唇,但他光线足。纪午把自己的诗润色了又润色,字字斟酌,终于在酉时二刻交了卷,连同他用过的草稿纸一起。  他这才恍然发现,自己居然是整个考场最后交卷的那个人!  门口的衙役都闲的打哈欠了,看纪午起身时不着痕迹的长舒一口气,还拿斜眼瞟了他一眼。  纪午未出考场,就听汤教谕跟张县令道:“大人,你看这篇文章,文笔老练,内容充实,还写了一笔好字。”  章县令接过道:“本官看看,嗯,着实不赖,当得起本县案首。”  刘县尉附和道:“大人慧眼如炬,这文章当真是好极了!”  纪午一字不落的听着,激动又紧张,一颗心跳到嗓子眼,眼含微光,心道:“县案首!我总算没辜负姜先生的教导,也对得起自己的一番刻苦!”  强抑住心底的狂喜,纪午刚准备大步离场,又听见章县令的话传来。  “咦,这就是最后交卷的那个呆子的试卷?一道看看,看他磨蹭半天有没有写出花来。”  还是章县令在说话:“嘿老汤,这人跟你一样写钟系小楷,不过赶你差太远了!”  纪午高挑的嘴角眉梢陡然坠下,脚底一滑,差点摔了一跤。  “傻愣住干嘛?还不速速离开考院,马上就要锁门了。”,守考场的衙役将才经大喜转大悲的纪午驱赶出考场。  “仲谦兄,干嘛哭丧着脸?”,考场外娄见一问道。  纪午把刚刚的事绘声绘色的讲了一遍。  “哈哈哈哈哈我说兄弟,你哪里来的自信!就你作诗的水准,还敢肖想案首!哈哈哈哈”  纪午白了一眼娄见一,叹气道:“这不是我刚交卷,就听到了,理所当然就以为他们看的是我的答卷,哎!”  娄见一直起腰,憋着笑宽慰道:“仲谦兄啊,人贵有自知之明,快别发春秋大梦!不过依你的文采学识,肯定是能上红榜的。”  话说两头,阅卷的监官们起了分歧,源头就在纪午身上。  刘县尉道:“大人,纪午那厮绝不可取!近日在学子中间盛传他德行不修,曾淫_人_妻_室。下官派人查过,确有其事。这样无品无德的人怎么能上榜!”  汤教谕道:“圣人云:‘人非圣贤孰能无过?过而改之,善莫大焉’。并且纪午有改过向善之心,这三四年来,纪午一直以极其低廉的价钱为偏远的孩子们上课,遇到家境不好的,更是分文不取。大人,此子可取!”  刘县尉讽道:“汤教谕别是道听途说吧?”  汤教谕气定神闲道:“不巧得很,内人是磨子村人士,而纪午教学的地方也正是磨子村。前年陪内人回娘家,刚好碰到,便在学舍外听了一耳朵。大人,周边好几个村的娃娃都在娃娃学舍进学,所缴纳的费用极少,因此纪午在当地的名声极旺。”  章县令有疑,道:“正月间不停课吗?”  汤教谕答曰:“下官问过,据说只休腊月二十七到正月初三。更难能可贵的是,纪午作为夫子,为了教娃娃们念书,每天要奔走几十里地。而他已经如此坚持三年多时间了。”  说到动情之处,汤教谕哽咽了,好一会儿才又接着说道:  “朝廷年年发文,要求我们县学教人育人,可是大人,光州县学府和民办书院能惠及的只有少部分宽裕人家的孩子,而那些僻远山村的穷孩子也很渴望进学,但他们没机会。纪午能有这份心真的很难得!”  教谕负责一县人才的培养,说起这些,他感触很深。朝廷不是没效仿明朝设社学,可读书人大多不愿意屈于山沟之间,一来收入少,二来环境恶劣,是以郓朝的社学最终因为缺乏任教先生致使无疾而终。  章县令当下有了决断,敲板道:“取!反正还有府试,这个问题就交给贺知府去头疼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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