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府试的考舍立在西街,应府衙要求,西街通街每隔两丈便燃一盏灯,为早早守候在考舍外的考生照亮。  考场外把守森严,规矩井然。考生们提着考蓝自觉排成纵队,从左至右依次是广乐县、离县、生民县、大育县等八县。始阳府治下总共有八个县,其中大县五个,小县三个,每个县根据大小有固定的参考人数,大县三十五人,小县二十五人。所以此次府试是二百五十人取四十人。  纪午和娄见一赶到考舍外时已经只剩下几个稀稀拉拉的考生在排队入场。  “你们两个怎么回事!来的这么晚,还搞得这么狼狈!太没个样子了!再晚一步就要锁院了!”,衙役冲匆匆赶来的纪午和娄见一怒吼道。  纪午来不及喘匀气,忙从荷包里摸出小把铜板偷偷塞给衙役,不住道歉:  “抱歉啊差大哥,马在路上发了狂,?,我们二人这才来晚了些。”  原本两人不该这么晚才到的,可是半道上他们乘坐的马车突然发了狂,把两人甩出了车厢还不罢休,发狂的马如有意识一般拼命攻击纪午。如果不是纪午随身携带的有防身匕首,恐怕早已死于马蹄下。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衣衫破烂,带一身伤的出现在考场。  纪午和娄见一都是生民县的前十名,因此两人都提坐堂号,坐在知府、同知抬眼就能望到的道字号舍。府试的号舍全靠抢,入场早的能自行挑选好位置,入场晚的就没得选。譬如纪午和娄见一两人。娄见一坐道字一号,在号舍巷道的最头,挨着灶房,俗称“火房”。纪午坐的是道字五十二号,在号舍巷道的最末尾,挨着粪桶,俗称“臭号”。  “娘的,恁卑鄙!居然在马身上做了手脚!”,纪午坐在自己三尺号舍里,咬牙切齿的嘀咕着。此时他扔感到心有余悸,没办法静下心来看题,于是他试着放松下来,打量起考舍。  府试的条件比县试要好得多,不再是临时搭的考棚,而是有固定的考舍。始阳府的考舍是仿照贡院的格局修建而成,从外面看上去是一间大宅子,里面分割出许多小院子,每个小院子里按排置考房,每一排再隔出进深四尺、宽三尺、高五尺的考室,称为“号舍”。  每排号舍有门,门额上悬挂着写有字号的粉牌。像始阳府号舍字号的用字分别是“道”“怀”“安”“平”“冠”“诫”,均源自《千字文》中的字。号舍里的布置简单而统一,每间舍有长四尺的两块木板子,号舍两边墙体上有砖托槽,上下两道。考试时,考生将两块木板分置上下托槽内,搭出简易桌凳。休息时则将木板拆下,拼成一张简易木板床。墙上还挂着一个小铃铛。由于号舍实在太过狭小,故而又戏称为“鸽笼子”。  府试是三场连考,考试期间,考生必须呆在各自的号舍里,如需解手,可拉动号舍里的铃铛,在衙役的监督陪同下去茅房解手。  平复好心绪,纪午这才用受伤的伤的手打开试卷,开始审题。第一场的试题分为三类:帖经、墨义、五言八韵诗一首。  “还好,也不难”,只比县试稍微难一点。纪午粗略浏览全卷之后,便在草稿纸上从容作答。只是身上多个地方被马蹄踏过,执笔用力的时候疼得他右手哆嗦,写出来的字较平时丑了许多。  纪午顿时觉得沮丧不已,暗道:“这下惨了,我的字本就不出众,如今这字只怕更加入不得考官的眼了。”  纪午干脆搁下笔,一边在心里默写答案,一边用受伤严重的左手按摩右手,希望能稍微减轻一点右手的疼痛感,以便他接下来答题。  在午时放饭的时候,衙役瞅着纪午的白卷露出了惊愕的表情。怪道衙役觉得惊愕,府试每三年两次,衙役也是守惯了考场的人,见过各色的考生千千万,自然知道道字号里的考生都是各县的佼佼者,很少见到一个上午过去还未开始答题的人。  隔壁茅房的味道挥之不去,纪午实在没有胃口,便简单的扒了两口饭,便拉响铃铛让人收走饭食,然后开始屏气答题。  等到纪午写好答卷时,已经是满头大汗了,下嘴唇也咬破了皮,血水在下巴上画出一条红线。  接下来的第二场比第一场难得多,主要涉及的有时文一篇,史论一篇,术算题一道。  时文题出自《易经》:致天下之民,聚天下自货,交易而退,各得其所义。  史论题为:诸葛亮无申商之心而用其术,王安石用申商之实而讳其名论。  这一题叫纪午心里暗爽,他之前看了一个月的谋略类书籍,当中有不少书籍提及此二人。变法改革、实行法治,武侯与荆公都干过,但其结果却是一成一败,其中之经验教训。  纪午抬头见他对面的那人不住的叹气,咬着手指直摇头,那模样逗得纪午闷声大笑,不料牵扯到伤口,大呼一声“哎呦”。  “肃静!”  衙役走到纪午的号舍门口,厉声训斥道。尴尬的笑笑,目送衙役走远,纪午便咬着牙活动右手,在草稿纸上挥墨走笔。  第三场考的是时务策论和大郓律法。一看试题,纪午差点激动到拍桌子仰天长啸。  “天佑我也!”  策论题为:水患,律法题是以近日生民县采石场白骨案为例,分析裁判。  纪午的手伤了三日,几处伤口结了痂,悲惨的是脖子和大腿内侧有两处伤口隐约有灌脓的架势,时不时冒黄色的污水,疼的右手连执笔都困难。  “坚持下去,熬过今天就大功告成了!”,自己给自己打气。  撕下内衫把伤口死劲儿勒紧,伤口勒的越紧便越痛,痛到钻心,可通过之后就渐渐麻木了,纪午如释重负地呼口气,虚弱的拉扯出一抹微笑。缓缓执起毛笔,在草稿纸上写下初稿。  一看到水患,纪午首先想到的就是瑞安三十一年海闫府的那场洪灾,可称之为大郓朝史上最大的一场水灾。并且他亲历了洪灾,也见到了海闫府和朝廷救灾措施、去病防疫以及灾后重建的整个过程,是以这篇策论他写起来很是得心应手。  洋洋洒洒的草稿写了好几页,就在他马上要誊到答卷上时他突然搁下了笔,一脸懊悔的捶了几下脑袋。  纪午又是最后一个交卷的,瘸着腿抽搐着脸颊走到贺知府案前。  “大人,学生交卷。”  贺知府早在纪午踏过门槛时就闻到了味儿,他不着痕迹的揉了揉鼻子,吩咐道:  “派人给他处理一下身上的伤口。”  纪午想也不想地推辞道:“谢大人厚爱。只是学生家中内人怕是还盼着我早点回去,实在不便多做耽搁。”  贺知府摸了一下手上的檀木手串,说道:  “听说你妻子在城里名声不小啊!”  纪午唬着脸怒道:“那些人都是些凡夫俗子,只知道以貌取人。”  看纪午气愤到脸红脖子粗,贺知府不明所以的轻笑一声,然后挥手让他退下。  考场外,同样跛着脚的娄见一早等到不耐烦,见到纪午出龙门,连忙打趣道:  “仲谦兄,你的文章莫不是写出花来了,怎么这么久!怕是要……”  娄见一突然住了嘴,在纪午倒下那一刻扶住他。  “真是搞不懂你,都伤成这样了,又何必一定要急着今年下场呢,后年下场再考也是一样的。”  纪午毫无形象的靠坐在墙角,白了说风凉话的人一眼,有气无力的说:  “我搞成这样是谁害的!别告诉我跟你那个阴险狡诈的爹脱得了干系!”  娄见一理直气壮道:“莫要打胡乱说!我爹早八百年前就死了,你可别乱给我指个爹。”  纪午用尽全身力气踹了娄见一一脚。  “你他娘就是个滚犊子玩意儿!干脆你就认下姓庄的,然后夺了他的家业,弄死那个老东西。”  娄见一的笑凝结在嘴边,看着纪午慢慢垂下头。  “见一兄,你爹这次没把我弄死,以后我是一定要弄死他的!”,纪午狭长的眼里全是阴狠,然后拍了拍娄见一的肩,轻声道:  “抱歉”  夕阳西下,考场外两人背靠背坐着,各所所思。  “好臭!你怎么又搞了一身伤啊?”  “咦,你怎么来了?”  “要回去了吗?”  “走吧。”  兰丫叫了辆驴车,邀娄见一一道回客栈,不过娄见一拒绝了,他说自己约了同窗要去吃酒。  驴车上,兰丫尽可能的远离纪午,嫌弃的问道:  “你不是考试吗?怎么搞了一身大粪味儿?还有咋又伤了?”  “真有那么臭吗?我怎么没闻到”,纪午死劲儿嗅了嗅,然后解释道:  “十五早上马车翻了,就搞了这一身伤,然后去的晚了,就坐了臭号,被茅房熏了三天,臭一点儿也不稀奇。”  “你这走的哪门子运道啊,恁背!县试屁股开花,府试全是开花,等院试的时候你还能有命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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