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那人转进小巷口,阿酒忙顾不得去想其他,急急朝着那方向追去。 “噶!”重华神君的笑声戛然而止,见阿酒跑远,这才急道,“酒儿,这里可是鬼道,你不跟紧了本上神瞎跑去哪?” 阿酒此刻哪里顾得上重华神君,她只一心追着那个白衣身影拐进了小巷口,可之后却是找不到那人上了哪里。 这时:“姑娘,在找人呵。” 听声音是个老妪。 只是阿酒一转头,猛地看见一张被烧灼的面目全非的脸庞:皮肤已然褪去了一层,左眼全然不在了;鼻子烧得只剩下了两个洞;唯有右眼堪堪嵌在眼眶里,但转动时整个眼球就要掉下来一样。头发花白,皮肤都是下垂的,弓着背瞧着瘦骨嶙峋,衣服里估计也只剩了一个骨头架子。左手臂腕上竟还挎着菜篮,阿酒低头一瞧,立即撇开了眼去——一截残肢!真真不想知道这是从哪来的。 老妪见阿酒一副不予理睬的模样,自径搭话:“姑娘,刚进城的呵!” 阿酒看着回避不掉,这才转回头看着老妪,犹豫着点点头。 “我就看着不像当地人!”老妪会心一笑,而后似想到了什么,又道,“你刚进的城却是不知道,这几日没得店旅可住了,老妇我左右瞅着你心疼,倒是不妨随我住的。” 阿酒一听心下“嘎登”一声响,这厢忙连连摆手,做了个感谢的手势,急急告辞了老妪。 好在老妪没有强行挽留,却是听见她在阿酒转身后,碎语:“倒是可惜了,模子是不错,莫不是个哑巴。” 阿酒听后,不免长长地松了口气,脚下就不敢多做停留。幸得重华神君一开始就交代过她——不要与人搭话,不要相信自己的眼睛。想到这,阿酒这才醒悟过来,似乎重华神君的确是说了:不要相信自己的眼睛。那阿酒之前看到的那个白衣身影难不成是这老妪幻化的…… 一深想,阿酒莫名的打了个寒颤,再一张望这么安静的院落、巷道,当下有了几分心急。刚急着摆脱老妪,也不知走到了哪里,是该快些离开这里,联系上重华神君才行。 偏偏就在这时,骤雨突然而至。 阿酒瞧着前面的破瓦屋房,下意识的跑了过去。躲在人家的屋檐下,看着雨顺着屋檐,在眼前下落在地上后,“哒——”的激起细细水花。片刻后,这雨竟是越下越大,一时半刻想是走不了的。 这回可好,指不定重华神君会怎么念叨我,阿酒看着这雨,倒还真上来了几分悔意。正这时,一阵细微的脚步声踏雨而来,当下惊得阿酒抬起头放眼望去,抬头却是看到了之前的那个白衣身影朝着这里走来。因着雨势渐渐下大,该也是过来避雨——只见他淋湿了衣袂,却仍是走得不疾不徐。 真的是他……阿酒慌了神的盯着那人,越来越近,直至他走到了阿酒的面前。 此刻他仍在雨中,距阿酒不过一步之遥。阿酒愣愣地看着他依旧面无表情的脸,看着雨丝顺着他的脸滑下……即便是淋雨的样子,依旧是美得像副泼墨画中的仙,漂亮得根本就不似真人。长发如墨散落在白衣上,只稍微用一条白带扎了发尾,全身散发着冰冷的气息。 这种容貌,这种冰冷,世间只一人。 “厄川!”阿酒惊呼。 那人闻言,冷眸瞥了阿酒一眼,似乎有些惊讶,只是之后,他也钻进了屋檐下,站在阿酒的左边,却是用冷冷的语气回答:“你。认错人了。” 这一句却震了阿酒的心神。 三四百年前,在阿酒第一次遇见九州卿渊的时候,便是这段对白。那时阿酒刚离开魔川,错将九州卿渊认成了厄川,最后跟着九州卿渊上了三清观,只是后来阿酒才知道原来九州卿渊和厄川长得一个模样。难道这次,阿酒又认错人了? “那你是谁?”九州卿渊? 他并没有回答,在看了阿酒一眼后,竟是连雨都不避了,直接走了。阿酒瞧着他的背影,越走越远、直至消失。当下一愣:莫不是吓到人了!真的吓到人了? 白衣男子一走,骤雨正好停了,随即重华神君找了过来。 “酒儿,你在这儿乱跑什么!”他见阿酒还是好好的,这才松了一口气,随后还是颇为忧心地问道,“这场雨来的怪,你没与人搭话吧。” “没有。”阿酒张口答道,只是立即一顿,复又问道,“如果……与人搭话的话,会怎么样?” 这厢阿酒问得一本正经,哪想到重华神君听她说完,竟是连连大笑,哪里还有上神的形象。 还见他一阵调侃:“酒儿,还真被我吓到了吗?哈哈!有本上神在呢!你的魂若是被那些鬼魂换了去,自是有我替你讨要回来。” 听他说得不痛不痒的,阿酒翻了个白眼,当下不免抱怨:“既是这么厉害,如何总提醒我不要与人搭话,平白给人添了后怕。” “非也。”重华神君这时又是一展象牙折扇,说得头头是道,“小鬼难缠不说,这鬼道未必只有小鬼哦!记着不要与人搭话,不要相信自己的眼睛。本上神说得自是真理。” 不要与人搭话,不要相信自己的眼睛吗?如果已经搭了话…… 阿酒不敢再深想下去,如果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那刚才那个人真的就不是厄川了,是吗?甚至也不会是九州卿渊,只是个迷惑人眼睛的妖物也不无可能。现下想来,他的出现、离去,竟是这般诡异。幸好重华神君急时赶到,不然这会儿可不知要发生什么。 “你是不是遇上什么了?”看阿酒一脸的怪异,重华神君纳闷了。 眼见重华神君有皱眉的趋势,阿酒回了神解释道:“刚有个老妪,感觉与街上的那些人……那些鬼魂,有些许不同。我忌讳着没有与她搭话、匆匆走开了,她倒也没有为难我,而后我便来了这躲雨。” 阿酒说这番话的时候,下意识地隐瞒了偶遇白衣男子的那段,其实阿酒已经觉着那白衣男子并不寻常,却还是下意识的选择了隐瞒。因为她担心万一他真的是厄川,眼下若是乱说话,岂不给他引来祸患。 重华神君显然没注意到阿酒此刻的僵硬,只作了然状,直言:“该是遇上个换魂的,这事反而正常。街上却是不太平,酒儿,走,跟着本上神见识一番去。” 瞧着重华神君突然兴奋起来的模样,阿酒顿时默默泪流:大街上那就不是人该待的地,好么!能不去么!不过,如今进了鬼道,上哪都没有待在上神身边安全,所以阿酒一点头视死如归,但步子绝对是跟紧的。 也不怪重华神君会觉着街上不太平,就连阿酒也是隐隐觉出不妥来——鬼道俗称换魂道,一向怨气冲天,因着处于魔川和忘川的交接地,也算得上三不管地带。却也正是因着三不管,鬼道可谓是传说不断、噩梦连连,可此刻却是过于太平。 物极必妖! 也不知这些鬼魂要走去哪里,重华神君和坐在白泽神兽背上的阿酒默默地跟在后面,也没见这些鬼魂中谁人做个反应。果真是死物,不过样子也太寒碜人了,就是知道了他们此刻无毒无害,但还是控制不了对他们红果果的反胃。谁知,重华神君一瞥见阿酒此刻的表情,当下得趣起来。 “酒儿,这样就是你的不对了。”不好,这是重华大妈上身了,“妖是妖他妈生的,人是人他妈生的,众妖平等,人无贵贱,怎么可以以貌取人哦。我也不是说你以貌取人不对,爱美之心人皆有之,鬼神、仙魔也都是有这毛病的。就比如我,长得英俊潇洒、玉树临风,我也不能阻止别人喜欢我,对吧。倒也真是愁煞本上神了。” 瞧着某上神脸皮不红、大气不喘的自夸自恋,阿酒暗自翻了个白眼,腹语:你到底是怎么扯到你自己身上去的!还有,能不能收收你的厚脸皮,我们到底还要不要好好相处了。 阿酒到底是没忍住,说道:“上神,你会不会太杞人忧天了,仙川第一美男子还没说什么呢!” 你们看看重华神君的得瑟劲,实在不能怪阿酒毒舌、不给面子,对吧。 “哦,你指你师父东华哦!”重华神君先是一僵,之后立即不屑,“就凭本上神的容貌哪里能输给他分毫,不过本上神闲散惯了,最是厌烦这些虚名。” “闲散”二字倒真概括得极妙,光看重华神君分分钟就能愧了上神的风仪,这仙川第一美男子就是给了他,也是保不长久。相比下来,九州卿渊却是仙风道骨、六欲清净,真真仙人风范。不过,在阿酒看来,第一美男子却也不该给了九州卿渊,厄川虽然同九州卿渊一个模样,但阿酒觉得:世间如斯绝美,只厄川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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