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记沉重的敲打,震得黎杨是猝不及防,她俨然记得这具身体的主人顾子欣可是生活在这里数十年载,她怎么可能会对此一无所知呢? “嘿,你不说,我还真的是……”黎杨眼神迷离,口吻有些语无伦次,但还是慢条斯理地接着说到:“还记得上次我出的车祸吗?你应该知道,我脑部受伤的情况有点严重,当初醒来的时候脑子就一片混乱,很多东西因此都记乱掉了,所以泸州13号会忘了这也很正常,你说是吧?” 黎杨干笑着,侧过身来反问周诚,不过周诚只是一直盯着她的眼睛看,并没回话,因为这时门外响起一阵猫叫声,彻底将他的注意力成功转移。 他伸开双手,大皇直接从地上一跃,直接涌入他的怀抱。 周诚怀抱着大皇,对她说到:“走吧,带你去一个很重要的地方。” 随后又空出手来,拍了拍她的肩膀,并先行一步跨出了东厢的门槛,抱着大皇离去。 见对方的身影远去,黎杨才总算松了一口气,猛地回过头来喝了杯茶水压压惊,她低头回忆起刚才发生的一切,额头直冒冷汗,可谓是十分提心吊胆。 她最不擅长的就是撒谎,尤其是周诚方才看她的眼神,让她说这些话的时候心里更是没有底气,哪怕周诚露出一个怀疑的眼神都能让她彻底没辙。所以她特别感谢此时大皇的出现,要不然她还真怕谎话被拆穿了就彻底圆不回去。 到时就糟糕透了。 喝完茶水,一抬头,复见两尊大神正直勾勾地盯着她看,黎杨忽然立马放下杯子,拱了拱手道:“周……周诚还在那儿等我呢,先行告辞!” 话还没说完,她人一溜烟就没了影,跑得比兔子还快。与其面对两位让她巨有压力的神,她更宁愿跟周诚在一起相处。 灶神爷望着黎杨风一样离去的背影,在一旁数落道:“这丫头怎么跑得比谁都快,一看准是被你吓跑的!” “呵,一个没见过世面的小鬼罢了,说到惊吓,咱俩不分彼此。”槐桑冷哼了一声,对于灶神爷的数落不以为意,继续风轻云淡地喝着他的茶说道:“难怪当初我见这古玩店时就觉得哪里不对劲,敢情里面都供着这么多位仙君?” “供奉倒谈不上,纯粹是因为刚好有香火才凑巧而来。倒是你,堂堂一个镇魂的卫灵,何苦跑到这里来跟一个小丫头过意不去呢?这实在不符你的气度与风范。” 槐桑将茶杯放下,正视对方,凝色道:“凡事有因皆有果,我之所以这么待她,完全是因为前不久结界被她莫名所破,导致底下镇压多年的一部分怨灵因此趁机逃脱,至今仍下落不明,往后还指不准会出什么岔子,我现在还能对她这种态度已经很给她面子了。” 灶神爷一听结界被破的消息,眼神忽然闪过一丝慌乱,他忽然严肃道:“这三百年前的怨灵被镇压之久,如今突然释放出来,天下定会有一场劫难,你可得趁早找回来,切莫让曾经的灾难再现啊!” 槐桑见他面色不对,立马反问道:“仙君可是知晓三百年那场大难的全部过程?那你……” 槐桑犹豫了片刻,皱着眉头继续问道:“仙君可否有山神的下落?” “你可是指止渊仙子?” 忽然听闻那熟悉的两个字眼,槐桑内心止不住地一阵颤动,他是有多久没有从他人的口中听到山□□字了? 貌似快要三百年之久了吧……? 似乎从当初那场灾难结束之后,“止渊”这个名字连同她的人消失了一般,鲜少再有人提起她的名字。这么多年,这个名字如同一道被人隐藏在内心深处的枷锁,一直尘封在他的心里。 每当他面对那棵当年遗留下来的槐树时,槐桑总会想起那个人曾经在三百年前在他的耳畔一次又一次哭诉心里的忧愁,虽然从未谋面,但他特别怀念曾经的那个声音,以至于他这一生中最大的愿望,就是能亲自见一眼当初在他耳畔诉说心事的那个人…… 所以,当槐桑从灶神爷口中听到止渊这个名字时,心如止水这么多年的他竟然没来由地慌了神。 “其实当年会发生的那件事,皆因她命里早就安排好的这一次磨难,天界的仙君们都是知晓的,然而我们谁都无能为力,只能冷眼旁观。这么多年,也难为你还惦记着她,止渊若是还在世,定会大为感动的。”灶神爷眯着眼睛摸了摸胡子,很是欣慰道。 然而这话里头的意思,槐桑再清楚不过,他的双眼瞬间一片黯然,既然连对方都这么模棱两可的说了,那就真的是再无她的下落…… 可他还是要明面上保持常态,并不希望对方看出他心里暗藏的情愫。 未了,他的身影凭空隐匿于空气之中,还未等到黎杨归来,他就先一步离去,徒留灶神爷一人留在东厢房内,对着透明的空气干瞪着眼睛。 “止渊那丫头傻,上辈子算是栽在了‘情’劫里,怎么连你棵木头也这样。哎,‘情’这一字,我真是不明了,也不想了……” 灶神爷对着空气悠悠说道,方才他早就注意到了槐桑一而再再而三的隐忍之下,那双被他捏出青筋的双拳他全都看在眼里,只是不拆穿而已。 其实,他早就知道止渊的下落,至于为何不当面说与槐桑听,很大原因都在于天机不可泄露,对于槐桑而言,这又何尝不是一种希望的等待与意志的磨炼? 人走茶凉,灶神爷一人安静地吃完这顿早餐,便化作元神,顺着来时的方向,回到厨房的壁画里。 而这边,黎杨一路小跑紧跟着周诚的步伐,来到南厢的一楼,直接跨进门槛,周诚先她一步进去,早已将所有的灯光开好,里面一片亮敞。 南厢较于东西两厢而言,大了不止一点,这里的建筑风格跟古时候的会客厅一样,大厅的中央是一条直直的过道,两侧各自陈列着一排整齐的座椅。厅堂的正前方悬挂了一幅东方神话里的神像,下面井然有序地安放着一排排黑色的牌位,依次供奉着周家先辈们的灵位。 牌位前的香炉还有崭新香烛的痕迹,是昨晚焚烧时遗留下来的痕迹,看得出,周家在祭祀先辈这一块上,应该很是重视。 黎杨站在周诚的身后,静自观察他的一举一动,大皇位于他的双脚右侧,正一动不动地蹲坐着,样子出奇地乖巧,像是经常这么做的模样。 周诚走上前头,从抽屉里取出一定数量的香烛,又点了打火机开始焚香,待香烛的头部着了火之后他用力抖了抖,将火势灭掉,一阵余烟缥缈而上。 周诚复又往后退了几小步,朝着正前方的牌位毕恭毕敬地鞠了三躬之后,遂将香烛置于香炉之中。 整个过程,动作一气呵成。 连黎杨都看得有些出神,原来,她喜欢的那个人,就连做这些再普通不过的动作时也可以这么的意气风发。 “周家祖上,曾经在明朝出过一名大官,是正二品的都御使,只不过后来不幸被奸臣诬陷之后,便告老还乡从此醉心于古玩,后辈世代经营着先辈传下的财富,直到我这一辈,已经是第十七代了。而今你拜我周家门下,也算是半个周家人,过来吧,给先辈们上柱清香。” 听到周诚在呼唤她,黎杨立马迈起步伐走了过去,只不过刚走到周诚的身边时,大皇不知为何忽然挡在了她的面前,让黎杨进退两难,直到周诚教唆着挥了挥手,大皇叫唤了两声才不情愿地离去。 这猫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是不欢迎她来周家吗? 不过这时周诚已将新点燃的香烛伸到她的面前,黎杨没顾得上大皇的阻拦,立马转移过目光来,顺手从周诚手里接过香烛,走到牌位前,照着方才周诚的动作,有模有样的学着,弯腰,鞠躬,上香,同样一气呵成。 周家的列祖列宗,希望你们在天之灵,可以保佑周诚此生相安无事,也就不枉我此生来这里寻找周诚了。黎杨望着牌位上刻的名字,心里祈祷着。 上完香,周诚领着黎杨出了南厢,算是完成今早一项重要的事,他一路上侧过脸对着黎杨说到:“顾小姐,往后你也算是周家的一份子了,有什么事你只管开口与我说就是,不必客气。” “你也说不要客气了,这会儿叫我顾小姐太见外了吧,子欣,你叫我子欣就是了。”黎杨回应道。 当然,能叫她黎杨就更好了。 “嗯,子欣。”周诚又重复了几遍黎杨名义上的名字,逐渐朗朗上口。 周诚带着黎杨走到了前院,开了店门准备招揽今天的生意。 一个上午,周诚带着黎杨在店铺里头转悠,从门前的两盆海棠花的历史典故讲起,再到陈列柜上展示的古玩珍藏背后的由头;从顾客进门起的第一眼判断对方的级别以及是否真的想来收藏珍品,再到这古玩行里墨守成规的一些门道,周诚都依依说与黎杨听。黎杨见这些内容多且复杂,怕记不牢,还特意找个纸和笔,一一记下。 临近十点的时候,店里突然来了一位奇怪的男人,当时周诚还在教黎杨东西,那个男人进了店门就板着一张冷脸,冲着周诚道:“听说你这店里新收了个伙计?” 黎杨正好奇对方的来历,周诚却开口回应:“二叔,这是什么风把您吹来了?” 那位被称为二叔的男人看了一眼,头也不回直接往会客的茶室走去,当从外貌来看年纪约摸四十出头,整个人板着一张脸,从他谈吐的语气来看就不是一个很好相处的人。 周诚因要忙着去茶室招呼二叔,黎杨因此趁机得了空,抽出身去街上买些中午要用的食材。 走在南后街的街巷里,黎杨不得不再次感叹,周家要在这么繁荣的一条商业街里,经营一家这么庞大的古玩店,想想也是一件非常不易的事情。这要是没了阿华哥的帮忙,可想而知周诚一人会忙得多么不可开交。 想来以后,她可得尽快掌握周诚今日教她的事项才是。 黎杨在大街上瞎转悠了一会儿,从超市里买了一些食材,又特意带了只红鲟回去,她还谨记着一早槐桑对她说的话,答应的事情就一定要做,她可不敢将这件事抛于脑后。 黎杨回去的时候,周诚正在和二叔谈话,她拎着东西进了厨房,开始着手处理。 好不容易等到了中午,她在厨房里将所有的食物精心地准备好,端着一道道美食坐在东厢房内等待周诚的身影,可转眼时间接近下午一点时分,黎杨等了半天,却迟迟没有等到要来的人。 黎杨到前院寻找周诚,未果,终究还是选择特意打了个电话给周诚,却被临时告知,他要跟二叔去接见一个北京来的客人,有事耽搁不能及时回来吃饭,并嘱咐她不用等他回来。 黎杨挂断电话,垂头丧气地看着满桌子的菜,分外忧愁。想想早上她还愁他们四个人围着一张桌子嫌挤,现在好了,就剩她一人,周诚有事外出,就连平时经常碰见的扑克脸槐桑这会儿都不见人影,灶神爷更是行踪飘忽不定,中午这顿饭真是谁也见不到谁。 无奈之下,黎杨只好走到门口边上,唤了几声大皇的名字,提示它该到饭点的时间。 随着她的呼唤,院子里蹿来了一抹幼黄的身影,呼声中的主人公竖着尾巴,一脸警惕地踱步而来。它跳上餐桌,躬着身子在桌子上来来回回地转了几圈,最终在黎杨的正对面停了下来。黎杨一早就将盘子准备好,往对面的盘子里各自放了点食物,好让它自己挑选。 大皇双眼直勾勾地盯着黎杨看,黎杨被它的眼神弄得有些难为情,她挠了挠头发,后憨笑道:“你可别再这么看着我,我脸上可没有你想要的食物。” 许是被她这么一说,大皇低下头,不再用刚才的眼神看着黎杨。它嗅了嗅盘子里的食物,从众多的食物里,特意叼了块鱼尾出来,那是黎杨拿手好菜“糖醋鲤鱼”,黎杨见它吃得甚欢,忙不迭又给它夹了筷鲤鱼腰上的大肉。 看来在猫的天性里,它们最爱的食物依旧还是美味的鱼。 作为一个附身在他人身上的亡灵,人间的美食对于黎杨来说,已经根本起不到任何充饥的作用,除了早上祭拜周家先辈用到的香烛,她尚能尝到一丝滋味,除此之外,她暂时还想不到有什么可以饱腹的食物。 所以这一桌子的饭菜,到最后,全成了大皇独自的美食。东厢房内,一人一猫,分别对立而坐,黎杨复又往盘子里加菜,大皇只管负责低头吃就是,画面难得没有违和感。 因周诚不在身边,这顿饭黎杨唯一的乐趣便成了看大皇津津有味地吃着她亲手做的这些拿手菜。 大皇吃完整盘鲤鱼便停了下来,舔了舔自己的爪子,冲着黎杨叫唤了一声,便跳下了餐桌,蹿出门外,再也不见它的踪影。 黎杨看着桌子中央那道“红鲟抱桂圆”纹丝不动,心里特不是滋味儿,她好歹也是按照说好的约定完成了任务,结果槐桑倒好,一声招呼都不打,凭白浪费了这些食物。 午餐结束周诚依旧未归,黎杨闲得无聊,从南厢的一楼的柜子里,翻出了一本册子,她随手一翻看了一下,上面竟然详细记载了周家历代当家之人的身前事迹。 下午,黎杨坐镇于前院的柜台处,大皇蹲在大门前的海棠花处与蝴蝶戏耍,店铺里偶尔会有三两个客人进来闲逛,但大多数是只看不买,所以黎杨难得清闲,便开始翻阅起手中这本刚找到的册子。 册子开篇的第一页,记录的是一位名叫周申的男人,也是周诚口中那位在明朝当大官却失了志的周家先辈。是他一手创办了海棠若初,上面写到,海棠若初最开始并不是一家古玩店,而是当初周申给自己的宅邸命名的一处园子,官场失意的他在余生中沉浸于古典的山水园林之中,同那些在初高中课本里见到的诗人一样,周申寄情山水,纵情写诗,生平遗留下来的诗词里,无一不透着他一生怀才却遭小人暗算难以施展的抱负与豪情壮志。 周申的诗词里,会经常提到一位名叫周灵儿的女子,册子里还讲述到他的一些生平事迹,他曾经有过两个女人,先妻林氏早年分娩时难产而亡,留下独子周皓一人由周申独自抚养长大,后来又遇到了一位名叫周灵儿的女人,为他的后半生添抹了一道感情色彩。但上面有关她的记录少之又少,只是三三两两交代就没了下文。 黎杨看得有些莫名其妙,又特意去翻了翻其他当家人妻子的记录,发现这个周灵儿似乎很不简单,没人知道她从何而来,也没人知道她最终去往何处,完全就是一个迷一样的女子。 直到她看到后面第十三任当家的时候,随着大皇一声清脆的叫唤,黎杨这才晃过神来,发现柜台前有一黑影站着,她连忙抬起头来,见周诚正一脸憔悴地站在她面前,问她:“看什么呢,这么入迷?” 黎杨坦诚地将册子递了过去,支支吾吾地道:“下午闲得无聊,在南厢的柜子里翻到了这本书,上面好像有记录了一些你们周家人的事迹,我就随手拿来看了看,你不会介意吧?” 周诚接过册子,随手翻了几页纸,摇了摇头:“怎么会介意?你若有兴致,随意看就是。” 周诚说这些话时,眼里尽是疲惫之意,黎杨看得很是心疼,忙问起下午他外出的事情进展的如何。 可是周诚并不愿多提这件事,只说道期间他不慎跟二叔拌了嘴,这会儿谈完事人有些发困,只想要休息片刻。黎杨又忙追问到他午饭吃了没有,不过这时周诚已经冲她摆了摆手,拖着疲惫的步伐,只身往后院走去。 黎杨前后帮不上忙,顿时有些气垒,好不容易等到了傍晚,天色渐晚,黎杨早早关了店门,拖着顾子欣的身体回到了西厢二楼的木床上,一窍离了魂,直接往南厢的二楼飘去。 黎杨从未来过南厢的二楼,所以当她踏上通往周诚卧室的楼梯时,心里说不出的忐忑。 二楼跟一楼的格局略有些不同,楼梯口刚上去,入目便是贴墙而立陈设珍宝的木架,再往前的中央是间通透卧房的样子,摆了张跟黎杨房里差不多样式的木床,朴素而清雅,屋子的最尽头摆了张美人榻,周围是三面环绕的书架,而周诚此时正盖了张毯子卧眠于美人榻上。 侧卧于榻上的他,双眸紧闭,像个闭着双眸的美人,让人有一种看了第一眼之后便再也无法转移目光的错觉。 黎杨一步一步地走向周诚所在的位置,她的双眼里全是周诚睡着后的侧脸。见他睡得正熟,黎杨也不敢打扰,便开始周转于周诚周围陈列的书架。 周诚的卧室里,摆的书籍很多,除了大多数跟古玩相关的书籍之外,书架上还有一行是他私人收集的书籍,里面就有黎杨当初介绍给他看的几本书籍,包括了痞子蔡写的《第一次的亲密接触》以及若忘的那本《爱是有毒的》。 黎杨从书架上抽出若忘的那本小说,她依稀记得,这是她在某个周末的午后,在新华书店的角落里找到了这本书,当时的她,完全是被这本小说的名字所吸引,并因此沉迷于其中。 正说书名写到的那样,她跟周诚的爱情是有毒的,那时初尝恋爱滋味的她,周诚何尝不是那颗诱人的□□?明知道跟他在一起会是个艰难的选择,可她犹如中毒至深,完全乐此不彼。以至于她在死后,心心念念的依旧是周诚的名字。 如果说爱情是人一生的宿命,那么等待黎杨的结局,无非就是葬身于周诚这颗□□之下,化作一片白骨。 所以再次看到这本小说时,黎杨心情五味陈杂,明明当初是她介绍这本书给周诚看的,结果倒好,她这个推荐人只看到一半就再也没往下看,以至于她都忘记自己看到了哪里。 黎杨捧着书随手打开一页,开始回忆起自己看过的内容,刚翻几页,思绪正往上涌来,蓦然,周诚嘴角一阵呢喃,黎杨立马回头,见他眉心凝皱,似乎陷入了一段可怕的噩梦之中,整个人睡得很不踏实,脑袋左右翻来覆去,很是不得安宁。 黎杨担心起周诚的情况,胡乱将书本往书架里随手一塞,顾不上是否将书籍归还原处,便飘到周诚的身前,坐立于他的身侧,俯下身来检查他的额头。 幸好周诚只是因为做了噩梦,眼皮子动了几下,除了呼吸有些急促之外,并无任何大碍。黎杨顿时有些嫌弃自己的一惊一乍的模样,可又能什么办法呢?这辈子,她就是栽在了周诚的手里,逃也逃不掉。 黎杨单手抚过周诚的侧脸,对着他的脸庞自顾自地呢喃道:“知道嘛,每次听到你喊我顾子欣这个名字时,我都特别难过。我多希望有一天能以黎杨的身份站在你的面前,亲口听你喊我一句黎杨,真的,我很想这样……” 可是我不能…… 至少现在还不能。 黎杨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似乎对现在的僵局认了命,如果命运里安排她将这样度过余生,那她接受现状就是。 她难过地低下头,提起毯子的一角,准备为周诚拉上毛毯,以免他着了凉。 随着她为周诚练练抚平被角,眼尖的她紧接着发现,周诚的脖颈处,竟暗藏了一道淡淡的伤疤? 刚她是看花了眼吗? 黎杨吓得复又将周诚身上的毯子扯下,将脑袋探了过去,开始仔细打量起周诚脖颈的伤势。 只见那是一块位于锁骨之上即将要淡化的牙印,新生的粉肉已经长了出来,与原来的肤色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虽然伤势好转,但唯有中间还有两个小小黑色的结痂依然顽强地遗留在上面,预示着周诚曾经伤势之严重。 这……应该是当初附身在卓越身上的女鬼咬得伤口吧? 都过这么久了,还没好吗? 她神色担忧地伸手抚摸过他的伤口,在牙印的周围转着数圈,指尖清晰地传来他肌肤上的凹凸不平的层次感。 她甚是心疼周诚的伤势,出于内心原本的冲动,她脑子竟忽然一热,一时冲动俯下身来,用嘴唇贴在周诚的伤口处,忘我地亲吻了一下。直到她再次抬起头时,目光逐渐往上移去,最终定格在了周诚的嘴唇处。 盯着他诱人的双唇,黎杨忍不住咽了口唾沫,内心不断告诫自己,这可是在乘人之危,非君子所为!而她心里虽是这么想的,却依然没有停止她正不断往周诚嘴唇靠拢的趋势。 随着她与他的双唇靠得越来越近,黎杨内心也随之越发地激动起来。 近了……越发的近了…… 她已经能清晰地看见周诚眼皮处茂密的眼睫毛。 只要再给她一秒。 可不知为何,就在黎杨快要吻上周诚的双唇的时候,对方突然从睡梦中睁开了双眼,两眼直勾勾地对上她的瞳孔,喊了一句:“黎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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