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了江谌玺。”这句话从脑海中不期然冒了出来。 他就是江谌玺吗A市警局的那位警察?等等,她在A市。 这证明了什么,她在A市,说不定自始至终就没有离开过,一种被愚弄的愤怒感很快占据了她的大脑,而她莫名其妙被一个变态抓走,又莫名其妙放了她,后来又莫名其妙让她去杀一个警察? 神经病啊! 尤亦一丝一毫都不觉得自己有杀了江谌玺的可能性,且不说她不可能杀人,就算她有这个想法,面对的是一个身高一米八几,体型不算多健美但一看就知道是常年体型训练的人,自己去杀了他?有这种想法都是不想活了吧。 她张了张嘴,从喉咙口里挤出些许音节来,“我,他,他杀了很多人,在……在,一个房子里。”可惜她就算再怎么努力,发出的音节也都是破碎生涩的,不多时便急的眼泪都快下来了,可她眼睛也疼,脑袋也疼,太阳穴突突地跳着。江谌玺皱皱眉,主动摁住她的手,“别激动,别激动,不要着急,我们知道,你可以等明天恢复好一点了再告诉我们。”按照尤亦现在这个样子也确实什么都说不出来,她连开口都困难,虽然十分迫切的期待她能够说出线索,可是看着小姑娘孱弱的样子也说不出更重的话来。 怎么能不急?对方是个杀人魔,晚一天抓到他,说不定就会多一个无辜的人被杀,还有她的性命、甚至江谌玺的性命……想到这里,尤亦无端打了个寒颤,杀人魔突然放了她是因为让她杀江谌玺,很显然她没这个能力也没这个打算,那……他会不会换别的方法来杀江谌玺? “笔,纸……”她涨红了脸。 无论怎么样,今天一定要把这件事告诉江谌玺。 很快有人取来纸笔,尤亦手抖得几乎抓不住笔,试了好几次才勉强写出笔画来,可惜字也写得歪歪扭扭,只是写了四个字就出了一身汗。 “他要……杀你?”就着昏暗的灯光李旭分辨了好一会儿才看清这几个字,堪堪看清就出了一身冷汗,瞪大了眼睛在所有人脸上转了一圈,“谁?”不会是队长吧? 他刚有这个想法,江谌玺已经冷冷开口:“是我。” 凶手的目标是他。 尤亦微怔,转动目光朝江谌玺看去,却见朦胧的灯光下,这个男人端坐在医院窄小的椅子里,整个人却散发出一种不容小觑的气势来。没来由的,尤亦就是心里一寒。 “那……你怎么知道?凶手的目标是队长?”白小梅开口,尤亦才注意到众人身后还有一个个子矮矮的女孩子,她其貌不扬,说话的语气却不算太好,一双眼睛更是牢牢锁住了她。 尤亦知道,对方这是怀疑她了。 …… 时间跳跃到第二天早晨,昨天晚上众人都是大半夜跑去的医院,第二天的精神自然不会太好,开会的时候每个人都是满脸疲态,其中以李旭为最明显。 也是他一坐到桌前就开始说话的,“唉,昨天晚上回家又被骂了一通,我家那婆娘平时看着温温柔柔的,一训起我来嗓门贼大,我被她吼得差点神经衰弱。”说着还颇为忌惮的揉了揉耳朵,仿佛那种震撼感还留在耳边。 “嫂子也是关心你嘛。像我们这种孤家寡人的,谁管你晚上出不出去?最关心你的永远是物业公司。”陈沉耸耸肩,看得出来他的精神也是很差,黑眼圈都快比他眼睛本身还要大了。 “为啥啊?”李旭是个直性子,想了想愣是没想到这和物业公司有啥关系。 陈沉咬开一袋面包往嘴里塞,含糊不清的说:“李哥你是不会理解这种一个人住每天被物业公司催交水电费的痛苦的。” 李旭的反应则是更加瞪大了眼睛:“水电费?水电费又不贵,我老婆没跟我提过这玩意很费钱啊。还是你小子拿着工资干什么去了?快点说!”李旭本来皮肤比较黑,眼睛又大,情绪一激动就爱瞪着眼睛说话,有时候不激动也故意瞪着个眼睛,看着还有几分唬人,反正白小梅就总是被他吓到。 可惜陈沉不是白小梅,只是放下面包搓了搓手说:“哎呀李哥明明知道就不要说出来了嘛,不久充点游戏,你看我一年四季连衣服都没买几件的,光拿来充游戏了。既然说到这个,李哥这种有家有室有妻有女的大好人要不要资助我一下子啊?”陈沉已经吃完了面包,拿了一包豆浆粉去茶水间泡了,“你看我穷的连早餐都吃不起了,每次看着李哥在家里吃完早餐才过来,你瞧瞧我多羡慕。” 明明知道他只是臭贫嘴,李旭还是条件反射的替他的人生大事担忧了一下,“我说你个标标志志的小伙子,平时怎么也不知道多是拾掇拾掇自己,买几件衣裳穿,保管有小姑娘,你看二队那个叫……叫什么来着?那个小姑娘不是挺喜欢你的吗,我看你也没啥反应啊。” 可怜他想了半天也没想起来那姑娘叫什么,五官都皱着一团了。 “蒋佳。”白小梅拿着一杯豆浆走进来,放下包包,又重申了一遍,“叫蒋佳,二队做痕检的。她之前还找我问过陈沉是不是单身。” “然后呢?”李旭面对八卦展现出了极大的兴趣,转了转椅子面对着白小梅,“你怎么说的?” 白小梅一口喝完豆浆顺便扔进垃圾桶:“实话实说咯,他单身,而且看目前的趋势,会一直单身下去。” 会心一击。 本来躲在茶水间安静喝豆浆的陈沉忍不住喷了出来,李旭拍着大腿毫无形象的狂笑——陈沉永远搞不明白为什么李旭的笑点可以这么低,明明他看起来是个严肃的中年人。 严肃的中年人李旭看起来还想再问点自己不知道的,可惜警-局生活比较无聊,聊案件呢又太过沉重。 想起案件就觉得有点沉重了,就连李旭刚刚亮起来的黑眼圈都又黑了一个色度。 “队长呢?“李旭这才发现江谌玺不在,没道理啊一般早上江谌玺都是最早来的那一个,案子忙起来的时候就整宿整宿的住在警-局,这让陈沉刚进重案组的时候一度怀疑江谌玺是不是在市局隔壁买了房子。 “估计去看尤亦了,今天一大早就给我发了信息,刚才忘记告诉你了。”陈沉摇摇手机,“不过队长也太拼了,我们昨天什么时候从医院回去的?三点多?他六点多给我发的信息说他去医院了。” “唉。”李旭叹了口气,“想起那小姑娘也蛮可怜的,连话都说不出来,瞧瞧整个人都瘦成什么样了,昨天医生怎么跟我们说的?她身高一米六零,体重却只有七十多斤,能活着就靠口气吊着了,内脏的损伤也特别大,没个一两年很难补回来,时间比较紧急,还没带她去做精神检查,但是……根据我来看的话,她患ptsd的可能性非常大。” ptsd,全称创伤后应激障碍,是指生物,这里就用个体来代指——受到重大的打击、折磨,自己经历过死亡或者目睹死亡,举一个浅显的例子:战场老兵很多都在下战场之后患上ptsd,可能有人会说他们已经安全了呀,为什么还会得病?因为这种精神障碍是具有延迟性和持续性的。而病症的表现主要分为三种,分别是:创伤性再体验症状,顾名思义也就是说患者会在往后的日子里一直被回忆和梦境所折磨,会产生非常严重的触景生情感,用正常健康人的事情来说;一对恋人感情非常好,他们分手之后,某一方在分手的两三个月后经过他们经常约会的公园,看见他们经常坐着聊天的长凳……就会不由自主的回忆起他们的恋爱细节,自然苦涩满满。 回避和麻木类症状,患者会回避所有与之相关的东西,比如一个人小时候被一伙人在公园欺负、虐待过,当时可能只是觉得害怕,可是随着时间的流逝,这种恐惧感并不会消散 ,它会在你的大脑里渐渐扩散,发生变化,这件事情所带来的影响一般不会消失,人不是那么心大的生物,说忘就能忘了。儿童时期受到的伤害则会更加明显,遭受过校园暴力的孩子,其自身大多数时候会发生变化,可能变得更加胆小、懦弱、也可能变得暴躁易怒,甚至挥刀向更弱者……当然,以上程度较轻者不能断言就是患病,ptsd属于程度较重的精神障碍,并不是所有遭受过伤害的人 都会患ptsd。 警觉性增高症状,这个很好理解,一旦有类似于曾经痛苦的经历到来时会反应过激,比如遭受暴力或者性侵害的群体通常会抗拒别人的接触……放在尤亦身上来看的话,她虽然没有被毒打,凶手也没有时时刻刻拿着刀威胁她,但是她被关在一个小房子里两个多月,狭小封闭的环境绝对会引发大多数人的恐惧心理,更何况那里暗无天日,眼睛的作用基本可以无视了,无法掌握时间、时时刻刻的饥饿和眩晕感,和一把悬在你脑袋上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落下的刀,手偶尔摸到门缝底下渗出来的都是黏腻的血液…… 尤亦出于本能的害怕黑暗害怕封闭的环境,可是她的眼睛不允许她见光,人如果在黑暗的环境下待得太长,一旦离开这个环境,不可以见光,应该说太阳光。应该要慢慢适应光线,不然会有暴盲的危险。 陈沉也跟着叹了口气,“还不知道她以后会怎么样呢,就算过了身体上这关心理上适应也需要很长时间……”谁知他话还没说完,江谌玺推着坐在轮椅上的尤亦进来了。 现在是白天,尤亦眼睛上还蒙着纱布,看起来起码裹了两层,昨天晚上光线昏暗看不清楚,现在才发现她已经瘦得脱了形,宽大的病号服像是挂在她身上,脸上几乎没有肉,本来皮肤就白,现在更是惨白惨白的。 “她现在还是不能说太多话,陈沉你先把窗帘拉上。”江谌玺吩咐道,陈沉连忙把窗帘拉上了,屋子里的光线瞬间黑下去一两个度。 “不用。”尤亦摇了摇头,手轻轻抬起来指指纱布,“我看不见。” “尤亦妹子你身体不舒服就别亲自过来了,有什么事告诉我们就行。”陈沉看见她这个样子就觉得可怜,简直不忍心。 “不。”尤亦深吸了一口气,缓缓道:“我不能待在医院,他会杀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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