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医疗所，一个以灵魂交易为中心，只有一名医生一名护士的恶魔诊所。 客人所签订的交易单，被称做第六契约书。只要签下契约，灵魂就会被束缚，而契约者的生命也会像烟花一般，经历短暂的绚烂后急速逝去。 条件听起来很苛刻，然而与之交换的是凡人所做不到的“奇迹”，是否值得，这个问题终究不好回答。总归人有欲、望，有的是人前仆后继。 CC听桃桃说过一点这类的事情，但她从来没有想过这张契约书回到自己的手上。 客人们到底是怎么来到医疗所签订契约的？医生给出的说法是：受到了命运的指引。然而契约书是怎么出现在书里的，其实不重要，重要的是这张契约书到了她手中，就等同于把选择放在了她面前。CC原本以为，自己永远都不会为这样的交易动心，然而在看到契约书的时候，她却犹豫了。 夜晚，CC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她的手摸到床头的抽屉上，犹豫着是否要拿出药来。 只要一片，意识就会陷入到黑暗里，沉沦后再苏醒，这个夜晚就会像之前那些个混乱难眠的黑夜一样过去了。 CC不喜欢吃完药后眩晕的感觉，但是只要忍过去就能度过漫长的夜晚，不用在床上辗转反复、一次次被噩梦惊醒。这个想法就好像一枚□□一样诱惑着她，CC把手放在抽屉把手上许久才发下来，她不能再让自己产生药物依赖。 她起身开了床头的灯，将那本《幻想与现实》拿在手中，把夹在里面的契约书拿出来。因为之前被卷成一团过，纸面上有些皱痕，虽然捡回来后被抹平，但是折痕却不可能消除了。 CC垂眸，在昏黄的灯光下面看着那些折痕，轻轻抚过，心中似有所感。 一旦留下裂痕，就再也无法被修复了。 她定定的看着这张空白契约，心中一时间掠过许多想法。等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走在去往医生办公室的路上。 此时正是夜晚，月亮高高挂在夜空之中。除了少数加班的研究员，大多数人都已经停止了工作。通往医生办公室的走廊上空无一人，只有头顶的灯孤独的亮着。CC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契约书，脸上露出一丝苦笑。 这个时候去医生的办公室，显然是见不到人的。 于是她转而改变了方向。 灰鸦在结束了一天的工作后已经准备要休息了。 临睡前看了一会儿医学书籍，从书上看到一个新的案例，正感兴趣的研究的时候，听到了敲门声。 很少有人会在这个时候来找他。 灰鸦放下书，走过去打开房门，见到门外的人，眯了眯眼睛。 女孩穿着睡衣，脚踩拖鞋，披头散发的站在门外，双手抓着一张纸。“打搅了……”她小声说，声音消融在夜色里，低低软软。 灰鸦眯着眼睛看着她乌羽般的黑发、低垂的眼睫，目光落到她手中拿着的东西上，让开了位置，淡淡道：“进来吧。” CC就乖乖跟进去，等医生的目光又一次落到她脸上，就把手中的东西递过去。“我……在您借给我的书中发现了这个。” 灰鸦看都不用看，他知道那是什么，眼皮都不抬一下，目光只是停留在她身上，说：“放那吧。” 女孩的动作顿了顿，似乎有些无措：“医生，我还想问问……”声音越来越低，墨睫连扇几下，手指下意识的捏住了一块衣角，未说完的话夏然而止。 嗯，他的保镖小姐向来不是笨人。 灰鸦漫不经心的想，他的目光流连在她的脸庞，虽然日日相见，这却是他头一次这样认真详细并且客观的去评价。女孩的相貌并非一眼见去会让人感到惊艳的绝色，而是温婉清丽，倒是让他想起云端的淑女。 安静，秀雅，带着丝丝古典的韵味。 他看着那双湖蓝的双眸，心中突然想到一个词——秋水。 女孩并没有注意到他的心不在焉，灰鸦知道她的心中并不平静。但凡不安或者紧张的时候，她总喜欢捏着衣角，自己却没有意识到这样的小动作。 灰鸦静静的等着她提问。 CC低着头，沉默了一会儿，突然道：“医生，‘恶魔’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呢？” 灰鸦挑了挑眉，没有想到她会转而问这么一个看似不怎么相关的问题。 CC看着他，缓缓说：“您之前说过，之前的外勤任务结束，就告诉我关于您的事情。”她看着那张契约书：“桃桃跟我说过，只要签下第六医疗所的契约书，就能够实现愿望。我不知道它是怎么出现在您借给我的书里的，但是我所想要实现的愿望，却并非是和您之前签订契约的病人相似。” CC并不想走那些人的老路。她一口气说完，等待着医生的反应，心中有些忐忑。 医生静静的看了她一会儿，突然笑了笑，用他那凉丝丝的嗓音缓缓道：“那么，你想要什么呢？” 你的渴、求，你的愿望又是什么呢？ CC怔了怔，她知道自己面临着无数选择，可她却不能轻易草率就做决定。就在她内心翻涌，一时间不知道该做何回答的时候，她听到医生缓缓的说： “所谓恶魔，人们多是定义为内心阴暗邪恶欲望的集合，然而，恶魔不同于人类，不同意精灵、血族、地精等一系列世界上的生灵。他不由神灵所创造，不被神定下的规则所束缚，神不能让人类实现的愿望，恶魔都可以做到。” “再荒诞都可以。” 他的脸上露出一丝微笑，灰眸中却不带半点情绪的色彩，就这么注视着她，似乎在说：你想好你的愿望是什么了吗？ “医生呀，总是公是公私是私，分的很清楚。” CC想起了桃桃的话：“其实曾经也有一些女孩，嗯，性格也算讨喜，和医生相处的也还不错啦。只不过后来都成就了一张张契约书。” 为什么会这样呢？ CC看着医生平静的样子，心中忽然有些明白了。 什么实验呀，兴趣呀，都是医生的个人偏向，但是一旦涉及到第六医疗所的正职——灵魂交易，医生一直都是相当敬业的。 不把私人情绪带到工作中，这是所有职业都应当拥有的好习惯。 CC想，事到如今，那张契约书到底是怎么来的已经并不重要。它之所以会出现，完完全全只是表明了一点—— 她需要它。 但是，她应当就这样与医生做交易吗？又或者说，她真的能够放弃自己的原则，出卖自己的灵魂，像那些蕾莎、像塔姆、像那些历来的契约者一样，飞蛾扑火般的赌上自己的所有，追求一个绚烂的绽放？ 她垂下眼眸，眼角的余光不经意间扫过一处，她下意识的看过去，只见桌子上放着一本书。 猛然间，CC想起来那本她从医生那里借出来的书籍。 《幻想与现实》 【医生最近时常阅读心理学的书籍呢……】 她瞪大了眼睛，一下子回想起自己一时冲动跑来找医生的初衷：“您是不是已经……” 医生慢条斯理的说：“已经什么？” “……是不是……已经知道了。”CC有些无力的看着他，语气不怎么自然。 “你是想说，沉迷于臆想，从我身上找相同点的事？”医生说的很平静。 CC却险些跳起来，她无措又不安的看着他，这个最不想让他知道的问题，终究还是暴露了！ 医生从一开始就猜出来，她在从他的身上寻找另一个人的影子，所以他发了火，罚她跟在他身边。 但这个所谓的“替身原主”并不存在的事情，任何人都不应该这么想吧？ CC白着一张脸，湖蓝的双眸带着不安和点点惶然，她咬着下唇，半天才发出极轻的声音： “……您是怎么知道的？” 因为…… 他知道她不是故意从他身上找相同点，也知道她既然能狠下心以自身为代价加入研究所，只是为了靠近他——那么，如果那个人真的存在，她绝不会来到他身边。 而且他可是医生，还是一个诱惑人出卖灵魂的恶魔，从朝夕相处中观察出她存在心理问题这件事，并不算什么。 灰鸦紧紧的盯着她：“你经常会向空气投注以依赖而复杂的目光，仿佛那里有着什么东西能够让你心安，如果不是你天赋异禀能够看到常人所看不到的东西，那就只能是臆想了。” 而且从帕米尔森林回来后，她的状态明显下滑，看向虚无时也常常会脸色变差。 不说这些简单的推理，还有其他办法与途径。恶魔想要知道一件事的原由实在是太简单了。 灰鸦本来不必与一个虚无缥缈的幻影计较。 但CC将它看的太重了。 出于一种不可言说，也无法细细分说的心思，他撕下了一张空白契约，夹在书里，然后把书留在办公桌上。 他有些期待女孩拿到东西时的样子，也期待着她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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