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紧闭的窗关不住外面街道上渐渐喧闹起来的车水马龙,噪杂的汽笛、摊贩的吆喝和一波波行人的嘈嘈切切,如游丝般一缕缕钻进冯宝宝的耳朵。  黄昏夕落,此时的阳光总是分外温柔,连带让窗外的喧闹也染上了几分下班后归家的尘世独有的温馨。  但这些都与冯宝宝无关。  床上的少女把头埋进被子里,试图无视噪音继续刚刚的美梦。尝试三十秒之后,放弃了。  冯宝宝睁开眼,盯着天花板上古旧的木头雕花发呆。此时昏黄的阳光并不刺眼,照在木雕花上的暖色调竟奇妙的与刚刚的梦境融合,冯宝宝眯缝着眼,有些恍惚起来。  那个端着茶杯细品清茗的女人,也是坐在一把梨木雕花的太师椅上,慈爱的笑着跟她说话。  只记得那妇人说话间姿态优雅,眉目如画,至于说些什么,托这临街店铺隔音效果的福,她怕是听不到了。    “宝儿姐还没起呢!店里上人了!”猴子在楼梯口吆喝了几声,看她没动静便咚咚咚跑上来轰她起床,“宝儿姐我说你就成天这么睡让我一个人在下面招呼合适嘛!可怜可怜我这个未成年儿童吧!一到晚上满堂的客人,我就是运足了炁耳听八方转得跟陀螺似的也忙不过来啊!”说完往她床上一坐,“你今天必须下来帮忙!不然我就告诉四哥你虐待童工!”大有她不起床他就不走之势。  冯宝宝盯着猴子那张黝黑冒着精光的小脸,第一百次起了想炒掉他的欲望。这个想法在第一百次想到四儿开启苦口婆心模式劝她留猴子这一身手不凡且身世孤苦的少年在店里不仅是保护实力已大不如前的她的重要措施,更是符合国际人道主义的万全之选balabalaba之后打消。  冯宝宝叹气,“你这瓜娃子出去,我一会儿就下去啰。”  “好嘞!宝儿姐你最好了!”猴子嘿嘿一笑,从床边的窗口一个翻身下去,稳当当地落在了大门口开始招呼陆陆续续进去的客人。    夜色渐浓,银白的月儿,街上的霓虹和每家每户的烟火气都映在江面上,还有人人之间觥筹交错的假意或真情,泛起一片纸醉金迷的涟漪。  冯宝宝的冯氏茶楼开张已近一年,生意越来越好,周末的晚上总是人满为患,只猴子一个高质量服务员竟怕是忙不过来。  大堂中央的戏台上的表演应该开始了,整个茶楼的气氛开始变得热烈。冯宝宝跟着委婉悠长的唱腔轻轻哼着,这曲黄梅采茶甜丽流畅,连带着人的心情也轻快了起来,再看满堂的烟雾缭绕,聚众赌博喝酒叙旧谈情说爱、做着合法或不合法勾当的客人们,脸上也少了几分不耐。  说是下来帮忙,其实宝儿的工作相较猴子也委实轻松。不过是收钱算账顺便盯着大堂充当意外事件暴力镇压的打手。  宝儿一边算着手头的帐一边悠闲地啃着刚使唤猴子街边买的烤玉米,利索地躲过端茶送水指挥戏曲班子忙得分身乏术的猴子抛过来的几个杀气满满的眼光,偶尔瞟几眼戏台上妆容华丽锣鼓伴奏的美人,暗叹一声,张楚岚托球儿给她找的周末来演的黄梅戏班子,美则美矣,但顾客的热烈程度比起四儿给找的钢管舞脱衣舞等各种热舞女郎,还是差远了。  大厅客人大都坐定。终于落了几分闲的猴子吐了几口恶气,朝柜台靠过来,冯宝宝看他满头汗,想了想,觉得自己应该给他擦擦汗,倒杯水。  “我去!”猴子惊诧地看着宝儿搭在他头上的毛巾,两颗乌黑锃亮的眼珠都要瞪出来,“宝儿姐你竟竟竟然...我太感动了!。”待要喝那杯水,又有些不放心,“宝儿姐你没下药吧?”  冯宝宝一巴掌拍在猴子结实的肩膀上,“喝不喝,不喝弄死你。”不出所料猴子在宝姐长年淫威恐吓下麻利地一口闷,烫的呲牙咧嘴却一点不恼火地眼带笑意,待顺过气来,冲她耳边说了一句话,一溜烟儿跑了。  “宝儿姐,我觉着你现在越来越好了,自从一年前那事儿之后,你越来越像个正常的女人了,哈哈!”  正常女人吗……冯宝宝有些不解,是不是说她现在越来越机智得一逼了?    已近深夜。店里零零散散只落几人。冯宝宝开始收拾场子的同时让猴子去重新煎一炉水,照例要清冽甘活的京西玉泉水。  水壶刚发出刺耳的哨鸣,客人就到了。冯宝宝坐在柜台后面玩游戏,隐约听得到来人径直穿过大厅去到后院小池旁的亭台小谢。  冯宝宝放下游戏朝后院大吼了一声,“张楚岚你今天喝啥子?”随后就听着张楚岚那熟悉的中气十足略低沉的声线,“随便!”“哦……”  猴子的水煎得刚好在冒细小的水泡,冯宝宝手拿一把烫过的布袋青瓷壶,用茶匙随随便便舀了几勺进去,冲水八分满便了事,开始看着张楚岚发呆。  他懒散地靠在亭子临水边一把躺椅上,头发和夜幕一般黑,影影绰绰的葡萄枝桠从他身后垂下来,满池的荷花和好月色都被遮了大半,只余池里几条不安分的锦鲤轻不可闻的悸动和鼻尖偶尔飘过的几丝荷香。还有他。独属于他的气味儿。  冯宝宝吸吸鼻子,张楚岚的味道总能让她放松,或许是因为两人在一起生活了太久了,陪伴已成习惯。就算他们不再需要彼此,不靠谱的她出来开了一个不靠谱的茶楼,张楚岚每晚也一定会过来,喝一壶茶,说几句话,然后离去。  张楚岚也在瞧着她。瞧她今天穿得这身粉边银丝刺绣的旗袍伞裙。镶汉白玉的双排扣系得整整齐齐,衬得她脖颈修长,肤若凝脂的小脸上一双明晃晃的水眸,正目不转睛得朝着他。  张楚岚被宝儿盯得有些发毛,晃晃手发现她眼神没焦距,不由得好笑,“宝儿姐,你再发呆,我这茶都凉透了。”  “要喝你不会自己倒唷,管我做啥子。”  “哪有让客人自己倒茶的?宝儿姐啊你这老板就是这么对待顾客的嘛!” 张楚岚这些年面对宝儿胆子大了不少,在一次次试探发现宝儿不会真的打疼他之后,愈发肆无忌惮起来了。  冯宝宝开始认真盯张楚岚,反省她这些年对他是不是太宽容了,今晚只是懒得给他倒茶这货就开始闹不满了。  “我给你倒了整整一年的茶,就今晚让你自己动手你有意见?是不是太久没揍你了?”  “以前你也是应付了事,哪有个茶楼老板的样子。难道说...”张楚岚笑得很贼,“宝儿姐你根本不会这门手艺?也是,平常都是猴子在张罗,从未看你下过手...”  “张楚岚你少瞎说,我当然晓得咋个泡茶,猴子那手艺还是我教的。”冯宝宝果然上套,“不信我泡给你看。”  冯宝宝自从修复灵魂,隐约忆起父母从前开过一家茶楼后就开始苦练泡茶这磨性子的活儿,现在她容得别人说她瓜,说她不会泡茶那可是讨打。  水盆里捞出的青釉束口盏带着温润的热度,冯宝宝将茶盏置于张楚岚身前,认认真真提起茶壶,下倾上提三次,第一杯。“这叫凤凰三点头。”随后宝儿以拇指与食、中指包夹住壶提后半部根部,以拇指顺便点钮,第二杯。“这叫提梁持壶。”  宝儿摆好最后三个茶盏,把茶水依次巡回注入并列的茶杯里。“这叫关公巡城。”  表演完这一套的冯宝宝又开始继续瞪张楚岚,但微扬的唇角像有笑意,眼睛亮亮的,一副得意的样子。  张楚岚望进了她眼里,惊讶于她这少见的如此明显的情绪外露,有片刻的失神。  直到宝儿出声叫他喝茶,他才回醒,拿起了一杯,汤色明亮,一看便知滋味鲜爽。  但他不知为何却喝出了丝丝甜味儿。    “张楚岚,”冯宝宝单手托腮,半趴在茶几上,“猴子说我自从一年前修复灵魂后越来越像个正常女人了。我不大晓得他啥意思。”  “噗哈哈哈,猴子说的?”张楚岚险些喷茶,只觉好笑,“连猴子那么神经大条的娃都说你变了,恭喜你宝儿姐,说不定你真的有些变化。”  “那你觉得我变了没哇?”  “这么多年,你的一切我都习惯了,至于变没变……我觉不出来。”  “那猴子说的正常女人是啥样的?比现在的我还机智吗?”  “在我张楚岚的□□下,你很快就能知道了,放心吧!”说罢,张楚岚信心满满地拍了拍胸脯。  “哦……你的□□....”冯宝宝觉得不太对,眼里寒光一闪,张楚岚端茶盏的手不由得抖了一抖,暗呼不好,不小心把真心话说出来了。“所以现在是你开始□□我了?”  “阿哈哈哈宝儿姐我哪敢啊……一时嘴快一时嘴快……”张楚岚赶紧转移话题,“不过马村长他姐马大姐还真是神,没枉你废了一身修为去修补灵魂,当时看不出什么变化,看来七情六欲确实是慢慢回来了。”  宝宝再次上套,顺着他点点头,仔细想了想,“以前总觉得你们都好凶,说的话我都不明白,现在我只要慢慢想想,有些都能反映过来了。”  “那记忆呢,还有想起别的吗?”  “除了当时接着就记起来的我爹娘的名字身世和最后一年的乱世,小时候的事情还是模模糊糊的。”冯宝宝想起了今天的那片黄昏,“这段时间我经常做梦。梦见小时候我娘跟我说话。”  “那感情好啊!这是你快要想起来的节奏啊宝儿姐!” 张楚岚很高兴,“看来你开这劳什子茶楼,去重温以前做的事情还是有用的。”   “嗯……我就说有用咯。”冯宝宝的眼睛又开始亮亮的有点儿得意,之前张楚岚一直不同意她独自开这茶楼来找回记忆,但拗不过她。今天终于开始赞同她了吗。  “做梦嘛,嗯…我记得王也说过梦是人内心潜意识的重现,通过梦来忆起从前虽然感觉不太靠谱,但总归是有点用的。”张楚岚靠在躺椅上,摸着下巴思考着宝儿姐这情况的可行性。忽然瞥到了手腕上的表。确定他没看错时间后才幡然醒悟,“都快一点了宝儿姐!从现在开始你要早睡觉,多做梦!我这就走了,你快去睡觉。”  “哎...好容易泡的茶...这就走了?”  “我明天早些来再多喝几杯。”说罢张楚岚几口灌下剩下的茶,站起身过来把趴在茶几上形如小狗的某宝拉起来。  “哦……那我去做梦了”张楚岚在楼下看着乖乖被他撵上楼的宝儿,心里乐呵呵的。冯宝宝终于有想起来的苗头了。  等她把记忆全部找回,也就不必开这茶楼,可以回到他身边了吧。  他站在楼下看着宝儿房间的灯灭掉,才回头走开。庭院里亭台水榭的琉璃瓦反射出几分清凉的月光。  张楚岚抬头,那月儿藏在院里几棵老树茂密的枝叶后面,风吹过,露出了雾蒙蒙的眼睛。像极了她眼里那几分得意的光。  他没忍住抿了抿嘴,笑得无比温柔。    一只粗粝有力、满是厚茧的大手紧紧牵着她的,领她走进了大堂,穿过三三两两聚在一起高盛阔论或饮酒作乐的人群,径直往后院走去。  小小的她一面跟紧父亲的脚步,一面转着脑袋,好奇地向人群张望着。这些人看上去明明只是茶楼的普通客人,可她总觉得其中大部分人形容奇特,十分怪异,但歪着脑袋看了半天,也没看出哪里怪来。  “爹爹,那些是什么人?我总瞧着他们不太对劲。”  被她唤作爹爹的男人听到她的话,略惊诧地停下脚步,“哪些?”  “就是那几个大爷和那位婆婆,还有那几个,那个和那个。”冯宝宝躲在爹爹身后偷偷用手指着,星子般晶亮的一双大眼滴溜溜地转,狡黠得不像是个五岁大的小女孩。  “你是说他们啊,”爹爹蹲下来挨着她,和她一般高,让她可以直视自己的眼睛,“没想到我们宝儿这么厉害,这么小就能察觉到这种程度了,连爹爹儿时都不及你呢!”。爹爹脸上笑意盈盈,伸手捏她的小脸,“这些人和你我一样,我们都是异人。”  “我们都是异人---”冯宝宝似懂非懂地点头,“我以后也会成为像爹爹这般厉害的异人吗?”  “哈哈哈,”爹爹一边笑一边牵起她的手,继续往前走,“宝宝这么聪明,当然会成为比爹爹还要厉害的异人唷。”  “你说谁要成为厉害的异人?”  父女俩还未见其人,便先听着这温婉如春水的声音。  “娘!”冯宝宝连忙应声,推门进去,只见一位清丽无双的夫人,正坐在一把降香黄梨木雕花椅上盯着桌上那供春紫砂壶,见他们进来,抬头笑道“你们来的正好,我刚冲了一壶普洱,快尝尝。”  “好耶!我最喜欢看娘泡茶了!”冯宝宝扑到那夫人怀里,笑嘻嘻地撒娇。  “就你嘴贫!”夫人远山般青黛色的眉目忽然变得有些模糊。  她起身宠溺地拍拍她的头,挣开她的怀抱。厢房里的光线渐渐越来越亮,刺的人眼睛不舒服。  宝儿心底忽然涌出难以言喻的恐慌。她想叫阿娘,却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  只能看着那夫人一边抬手拎起那紫砂壶,一边开口冲宝儿说了些什么。姣好的芙蓉面上仿佛有些凝重,夫人的红唇一张一合,却什么都听不到。  什么都听不到。身体也无法动弹。  冯宝宝突然明白过来这是怎么了。  她愣愣地站在那儿,近乎贪恋地看着她阿娘。  那壶托在她的手指间轻巧的如一张薄纸,她左手中指按住壶钮,水流悠然而下,手腕带动手指,恍如描摹着一幅精致的工笔画。  一枚枚芽叶缓缓潜沉至杯底,再渐渐浮出,顺着水流飘曳而出,三沉三浮,茶叶微卷,美不胜收。  满屋都是普洱醇厚的陈香。    冯宝宝从梦里醒过来的时候,天边才泛起了微微的鱼肚白。  冷冷清清的早晨,只有庭院里的几只鸟叫了两声,便再也没了动静。当然仔细听的话少不了阁楼上猴子阵如擂鼓的打鼾。不过冯宝宝为了睡眠质量和身心健康,早已训练自己可以完美无视这声音了。  和上次的梦结果一样,她还是没听到阿娘想对她说些什么。  莫名觉得那是很重要的事,不得不耿耿于怀。    冯宝宝揉揉眼,不想再睡了。  她起身来到一楼的庭院,清晨的花草还带着露水,越靠近池边越能闻见一股子潮湿的泥土芬芳。  隔着一堵墙的街上已开始有人摆起了早市,冯宝宝伸了个懒腰,随之而来的哈欠却被一股独特的味道硬生生卡在了喉咙眼里,被一口咕咚吞下的口水代替。  冯宝宝一个鲤鱼打挺跃上围墙,扒着墙头盯着十米外的某大叔再次咽了口唾沫之后不再犹豫地跳了出去。  确认过眼神,是我爱的煎饼果子来一套呀吼。    十分钟后,冯宝宝靠着自家大门口心满意足地啃着煎饼果子。这师傅的手艺没话说,外糯里酥一口嘎嘣脆。  太阳快要升起来,她抬头,冯氏茶楼四个金黄的大字被阳光一照反射出炫目的光,刺得人眼有要流泪的冲动。  冯宝宝咬了一大口,却吃了满嘴葱花沫子。辛辣冲到了鼻腔里,一下子蔓延开。这下就连她的茶楼那几个字都变得模糊,看不真切了。    她的茶楼?不。    应该是她爹娘的才对。    虽是废了自己百年真炁,但马大姐还是成功帮她修补了灵魂。  她记得了自己的身世,记得了当年的乱世。  却唯独忘了自己的爹娘。  他们在她的脑海中虽是眉目清晰,但却像是一幅身姿绰约的画儿,没什么生气。儿时养育之恩,唯剩模糊杂乱的碎片,提醒她心里有一个巨大的、疼痛的、随时可能把她吞噬的空洞。  名唤归处。  她不记得的那几十年间些许间断单薄的画面,她的爹娘伴她左右或嗔或笑的画面,都是在那座茶楼里。所以她想,或许以前那座茶楼便是她的归处。  所以她才不管不顾,近乎执拗地一定要抛头露面来重开这座曾经属于她爹娘的茶楼。她已经离她找寻多年的答案这么这么接近了,她的家人,她马上就能找到了。  她怎么可能放弃。  有三儿和四儿给她指派来的猴子的帮忙,学茶艺,管账目,不定期动手收拾几个闹事的小痞子,其实这些于现在的她来说都不是难事。  让她觉得难的,是张楚岚。  当初张楚岚也如她一般固执地要陪她一起留在这座茶楼。  就如他曾经固执地不顾一切、费尽心力帮她找回家人,修补灵魂一样。  张楚岚已经为她做了太多太多。狗娃子也是。她都晓得,她再清楚不过了。  而现在,冯宝宝已经是一个除了有点瓜无甚特别的普通人,没有了长生,也没了威胁,张楚岚为她筹谋赌命了那么多年,终于可以停下了。她轻松了。他也是。  何况张楚岚已经强大到无需她保护。她现在所求之事也只有自己能完成。    他们不再需要彼此了。    异人界更需要张楚岚去做他该做之事。张楚岚自有他的去处,而她,在寻得归处之前,乱世中禹禹独行了这么多年,从来都是,无处可去。    或许张楚岚明白了她的意思是她已没有理由让他留在身边,冯宝宝不知道,她想不清楚,更说不明白,但就是有一种令人不由得收紧心脏的强烈的感觉,让她比张楚岚更执拗,她只是觉得张楚岚留在这,对他不好。对谁都不好。  张楚岚妥协了。都知道张楚岚从来没能拗得过冯宝宝。    但他只要没事的晚上都会来这里喝一壶她沏的茶,喝完就走,也不多言。  陪伴多年的习惯让她从没有细想张楚岚此行的深意,其实就算她去想,现在的她也不会明白。冯宝宝只觉得他是累了,需要找个可以放松的角落休息一下,而他们这些年的默契使得她的身边无疑是最好的去处。张楚岚不说,她也理所当然的不问。  他还是叫她宝儿姐。他们之间,好像还和从前一样。但怎么可能还一样。  毕竟宝儿的身手已大不如前,而张楚岚也再不是那个需要她保护的少年,他早就成为异人界独当一面的旗帜。    穿着睡衣的长发少女倚着大门口的栏杆吃煎饼果子吃的贼香,沾了满嘴葱花和油星,剩最后一口时还不忘仔仔细细得舔干净手指上的甜面酱汁。  张楚岚起了个大早来找冯宝宝时,便是看见这么一副场景。  他笑叹一口气,决定不对她的样子和行为多加评论,乖乖过去用手背替她擦嘴。她却不甚老实,扭头跟他说话又把脸上的油蹭到了面颊前垂着的头发上。张楚岚不由得惊叹他的宝儿姐总是能把邋遢这词演绎到他想象不到的极致。  正想撵她进去洗洗,冯宝宝忽然对刚刚没舔干净的另一只手指头产生了兴趣,瞅了瞅中指缝里残留的一块甜面酱,有些不舍得犹豫了一会儿,竟是径直伸到张楚岚嘴边,“你还吃不?”  张楚岚足足愣了三秒。然后满脸黑线地扶额,看着他跟前这头珍兽和她油乎乎的手指头,想痛快地狠狠吐槽她一顿,但嘴角又掩饰不住地窃喜。    他想起之前那次他试图制止冯宝宝这种极度不卫生的行为,马上被她直愣愣的小脸顶了回来,“你不晓得,手指头上的酱汁最好吃哩。” 不出所料,张楚岚和以往的每一次一样被怼得无话可说,但这次的张楚岚逆反心理很严重,神使鬼差的口不择言后果也很严重。  “真的好吃?你给我尝尝。”“哦。”  然后冯宝宝沾着酱料的手指头便没有丝毫犹豫地伸进了他嘴里。  他呆住的同时没有丝毫准备的感觉到咸香四溢且皮肤细腻软软的手指头,轻轻触了下他的舌头。  接触瞬间那股奇妙的触感,仿佛电流一般触到了张楚岚心底隐藏许久的那个秘密。  他嘴里含着冯宝宝的酱香味儿手指头,感觉自己已经无法作甚其他的动作。直到舌头不受控制地将这根白腻的手指头舔个干净,微微发麻了才松口。  冯宝宝一本正经,“你看,我说对了撒。”  张楚岚没空mmp,他有点脸红。    回忆结束。张楚岚不得不再次面对这甜蜜的尴尬局面。直到猴子那个不长眼神的小王八羔子来打断。    待冯宝宝梳洗好后,张楚岚便开始了他对冯宝宝的龙虎山散心三日游的劝说计划。加上猴子,立刻被两票否决。  张楚岚驳回,“龙虎山既好玩又安全,还有王也和诸葛青那俩货陪着,干嘛不去?”   “去了做啥子?你现在比我凶得多,还能有你弄不死的人?我帮不上忙。”  “宝儿姐,都说了这次不是去埋人----”  “去干啥也不行!”猴子不甘示弱,“她走了我怎么办?店里我一人可应付不来!除非你想回来看我累得气绝身亡了!”  张楚岚对着猴子那张不识时务的黝黑小脸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冷笑,然后上前把这个搞破坏的小鬼单手提溜了起来。“给你放三天假!爱去哪玩去哪玩,别来找事!”  冯宝宝看着猴子瞬间变脸堆笑,满口答应的谄媚样,耸耸肩歪头问张楚岚,“龙虎山到底又惹甚麻烦事了撒?”  “其实也没什么,但我想你一定会在意这件事。”张楚岚放下猴子,从兜里掏出一包烟,自己点上深深地吸了一口。“我们得知有人计划要去龙虎山偷两样东西。”他闷了许久才轻轻吐出了出来,刻意避开冯宝宝那边儿,免得她吸进肺里。  “张灵玉的通天录,和无根生的,神明灵。”    一天之后,龙虎山。  冯宝宝和张楚岚,还有姗姗来迟的王也道长携诸葛青,正一同在他们多年前住的熟悉的客房里喝茶叙旧。  身着蓝衫的小道士进来,先是恭恭敬敬地给坐在正中主人位置上的张楚岚行礼,“张师叔。”  “荣术啊,你荣山师叔怎么没来?”  “荣山师叔正在后山照顾灵玉真人---啊不,灵玉天师,想必过会儿就能回来了。”  “哦?”诸葛青眯着眼像是有些不解,“距上次追缴那几个魔头已过半月,以张灵玉的修为,受些伤也不该这么严重才对。”  “咳咳,”王也道长细一思索,掐指一算便想到了缘由,“老青啊,这你就不懂了,”道长忍着笑道“灵玉天师这次受伤,其难以恢复的病症并不在身上。”  他看着张楚岚作为天师府名正言顺的二把手没一点规矩得笑得恁地鸡贼,无奈摇头,“修道之人,唯心定矣。张灵玉此番心伤,可难养咯。”  “难道说----”诸葛青马上明白过来,低笑一声,“原来是夏禾。”  随后除了冯宝宝一脸懵逼,顶着问号眼努力思考消化他们说的话,其他三人都不约而同爆发出一阵猥琐的大笑。  荣术默不作声看着以张师叔为首的这伙人如此打趣他们年轻天师的八卦,内心挣扎着要不要事后打小报告,但觉得张灵玉点名去请来的这几个一看就不是好惹的,还是明哲保身的好。  正想着,此时荣山回来了。岁月并没有使当初魁梧的壮汉失掉那份英彩,荣山别别扭扭地给这位顶着名号不管事但委实厉害极了的张楚岚行礼,“灵玉天师已知道你们到了,但此番身体还是行动困难,不便出来迎接,忘各位谅解。”  “没得事,”冯宝宝终于听懂了一句人话,难得接话茬,“我只是来埋那些个找事的鬼子哩。”  “-----哦对,”荣山怔了怔,连忙道谢,“多谢各位在龙虎山此番危难之时前来相助!灵玉天师不在,这段时间存放在龙虎山的那八绝技的安全,就拜托各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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