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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晓澄?”  李晓澄猛地回过神来,抱歉道:“不好意思,突然想起一点别的事。”  “没关系,我应该庆幸,方向盘不在你手里。”  李晓澄张了张嘴,像是为了逃避裴庆承追问她走神的缘由,她转而说道:“有时间你可以看看他的书,斯蒂芬·金先生是位非常强壮的作家,他不但拥有浩瀚的词汇,故事写得炫酷时髦,而且他笔下每个人物都有健全的情感,很值得借鉴。举个简单的例子,《肖申克的救赎》的故事背景虽然设定在监狱,你首先会感受到空间上带来的逼仄感,但这并不妨碍你从中看到人性的多面性,甚至在里面收获道德认可的脉脉温情。哦,1995年真的太残酷了。不管是《低俗小说》还是《肖生克的救赎》,随便排一个年份都能拿下奥斯卡最佳影片,偏偏它们遇上了众望所归的《阿甘正传》。你说当年的评委是怎么克服得在它们中挑一个上台领奖的焦虑的?但我爱1995年,这是一个伟大的年份。”  人们一旦说起自己喜欢的事就会变得健谈,她这番长篇大论,像是为了印证这个观点,也有掩盖心迹之嫌。  没等他回应,她又举高双手伸了个懒腰,浅色的眼睛看向他问道:“1995年的你在做什么?”  “我吗?”他仔细回忆,嘴角上扬,“当时我正在和一个玻利维亚女孩恋爱,她胸部丰满,腿长臀翘,说话带着可爱的南美口音。加州的阳光落在她的皮肤上就像洒了一层金粉,每当她靠近,你都想俯身亲亲她天然翘起的嘴。”  听上去他似乎是和吉赛尔邦辰的玻利维亚版谈了一场恋爱,李晓澄难免好奇:“那么,她后来是当上了选美冠军,还是登上了维密舞台?”  裴庆承笑道:“都没有,她止步于加州小姐三甲,现在是三个孩子的妈妈。”  “她的孩子没有长得像你的?”  他愣了一下,继而伸手点了下她的眉心,“乱想什么呢你?”  他略带宠溺的语气,让李晓澄感到些许违和,她像是被他的手指定住了,一动不动地看着他。  裴庆承收回手,握着方向盘的手指紧了一下,神态难得显得有些不自然。  李晓澄看着他,下意识抚摸自己眉心的位置,那里微微发烫着。  “怎么不开窗?”  从无我境界脱离的马老师终于停笔,见自己徒弟在,他半点也不惊讶。他首先想起徒弟不喜欢烟味,然后就着硕大的茶缸,喝了口冷掉浓茶。  李晓澄六神归位,合上才翻了十几页的书起来。  “我怕打断你。”  话虽这么说,但她知道不管开不开窗,她都不会影响他写作的。  诸如“没有灵感”“周围太吵”之类的写作者障碍,对老马这种级别的大神而言,呵呵,不存在的。  管你是菜市场的垃圾堆边,还是广播轮番轰炸的候机大厅,只要手里有一张纸一支笔,他就能给你写出一个新世界。  这可不是她夸张,之前她陪老马去长沙参加编剧研讨会,赶上管制,老马直接抱着笔电,在黄花机场写出了一行十多人的机票钱……  李晓澄交了“作业”,又汇报了最近几项工作的进度,师徒二人在书房待了一个小时之久才出来。  厨房飘来的饭菜香味让李晓澄刚出门就感到一阵饥饿,她正想去巴结师母讨点好吃的,却见客厅里坐着一位尔雅闲适的男子,正捧着一本《牛津词典》读得津津有味。  李晓澄微怔,他不合常理的存在叫她一时难以适应,只听到自己略显艰涩的声线问道:“你还在啊?”  裴庆承阖上膝盖上的大部头,缓缓抬头。他朝她淡淡一笑,姿态从容优雅无边,一双狐狸眼流光溢彩,“师母说要给我们做火踵神仙鸭。”  像他这么会点菜的人,吃过的山珍海味肯定不能少,也定然非常“好吃”“能吃”,一听秦永珍说今天要用她老家的火腿做菜,他顿时就觉得自己走不了了。  更何况,他还不能将李晓澄落在这儿。  虽说李晓澄故意把他晾着,意图杀他威风,但他可是裴慰梅的儿子,只要他愿意,哄得秦永珍收拾房间让他住下过夜也不是不可能的。  李晓澄叉腰,做凶恶状:“嘿,这怎么还喊上了呢?‘师母’是你能叫的吗?”  秦永珍举着锅铲从厨房门缝钻出来,“是我让他这么叫的呀。”  刚搭的台子还没一秒就垮了,李晓澄很是泄气,瞪了眼沙发上的男人,快停止散发魅力吧,你这浑身都是魅力的家伙!   俩人算是较上劲了,连餐桌上也要拼个输赢。  看他俩吃得多,以年夜饭的规格辛苦张罗了一桌子珍馐美味的秦永珍虽然感到高兴,但也生怕他俩积食。  最后,李晓澄是扶着腰离开402室的。  秦永珍还想让她带半箱柚子走呢,呵,她下楼都得扶着墙,哪还有功夫拿柚子?  林肯刚开出家属区,她就喊裴庆承靠边停车,“不行了,我得下去消化一下。”   裴庆承忍笑跟着她下车,其实他也吃了不少,有一位热衷张罗饭菜的长辈在桌宴上,想不吃撑是很难的。再加上今晚餐桌上的每道菜都是秦永珍的拿手绝活,不比酒店大厨的手艺差,因此裴庆承也难得失礼地频繁伸筷子。  李晓澄熟路走在了前头,裴庆承跟着她亦步亦趋。差不多走了一公里,李晓澄终于面色稍霁,腰板也直了些许。  穿过一片草地,二人来到一棵香樟树下,树下开着一间小小的咖啡屋。  店不大,但装饰地非常精致,仿佛童话书里的兔子洞,既新奇又浪漫。除了咖啡,他们也卖果汁、奶茶和甜点,考虑到消费者都是学生,每款商品标价都很实惠。  排在李晓澄前面的是一对背书包的情侣,两人低声分享最近的兼职信息,也讨论沉重的课业和这个月的生活费。  轮到他俩的时候,女生在石榴汁和芒果汁之间犹豫。石榴汁要比芒果汁贵三块钱。  “嘿,要不这单学姐来请吧?”李晓澄提议。  两个年轻人很有礼貌地婉拒,但还是没赢过李晓澄的直接。她不但点了两款果汁,还买了一块红丝绒蛋糕给女生。“都这么辛苦念书了,偶尔也奖励一下自己嘛。”  性格腼腆的女生十分不好意思,嘴笨的只知道说谢谢。  李晓澄笑了笑,如果一个人的烦恼只仅限于“天气怎么突然转凉了”“这个月食堂也该换菜单了吧”“演唱会的票又没抢到”“双十一又要到了好烦呐”这样细碎的,转瞬即逝的,令人微微皱眉的程度,其实也是一种幸运吧。  她很矫情地认为,哪怕这样的幸运多一个人得到,也是好的。  年轻的情侣与她挥别后,牵着手走入微凉夜色中。  接完电话的裴庆承过来找她,他的出现让女学生们一阵骚动,胆子大的直接问李晓澄:“学姐,这是你男朋友吗?好帅哦。”  李晓澄但笑不语,给看客们留足了遐想空间。  她给自己要了一杯加冰柠檬水,鹤立鸡群的裴先生则在她的推荐下要了一杯蜂蜜红茶。俩人也不喝饮料,只是坐在吧台边闲聊。  环视店内一圈后,李晓澄感叹:“这里倒是一点也没变。”  虽然店员已经不知道换了几批,但店里的陈设还和原来的一样,难得有个地方能保持这么多年一直没变,多叫人唏嘘啊。  这里,曾经是霍昕的职场。  在校期间李晓澄一直在为篮球队的事奔波,怕霍昕和她那个混混男友走得太近被带坏,她就托人给霍昕找份兼职打发时间,最后霍昕选中了这家咖啡店。  霍昕长得漂亮,又肯吃苦学技术,所以咖啡店的生意一直很好。  她也经常过来玩,有时帮忙擦桌子,有时过来写作业,偶尔也带人过来消耗库存。  她也确实很爱管着霍昕,遇上刮风下雨的天气,不管多麻烦,她都会过来接霍昕。就像同寝的舍友说得那样,她要是个男的,早把霍昕肚子搞大了。  想到这里,她撕开吸管包装,无情地戳破柠檬冰水的塑封,喝了一大口。  现在的霍昕已经有能力住精装修的公寓,背上万块的包包,工作上也能独当一面,早就用不上她来操心了。  她有点失落,又觉得这样很好。  裴庆承已经开始习惯她的情绪会突然陷入过去的回忆里,这使她看起来有点忧郁,有种与世界接轨的真实。  “你看起来很喜欢这里。”他说道。  李晓澄并不否认,托腮道:“这里承载过我的青春呐。”  毕业的时候他们一帮人约好要时常回来看看的,但真正做到的却只有她而已,可见她有多恋旧了。  这大概也是她至今都不能放下王易燃的主因吧。  正因为过去的已经过去了,人们才来得及用优质稠密温柔的语言反复为它的细节增色,直至完美无缺。而“完美”通常是美丽而有毒的。  想到这里,她便不愿再多想了,她把注意力重新投在身边的男人身上。  他比他们刚认识时健谈许多,虽然仍有距离感,时常让她摸不着头脑,但也不至再像天边的星辰那样让她觉得遥不可及。   不说话的时候,她就这么托腮看着他也挺好,他是个可以让人一直这么看下去的男人。  而且他还十分慷慨,并不收费。  之后他俩还聊了许多,期间裴慰梅来电询问他的归期,母子俩的通话很短暂,不到一分钟就结束了。  从他的语气变化中,李晓澄不难看出他和裴慰梅的感情是真的很好。他温声细语,像哄女儿一样哄母亲不要担心,早点睡觉,他过会儿就回家了。  咖啡屋的暖光打在他侧脸上,令她突然想起一个词。    惊艳。   “惊艳”一词,本是旧词,源于金圣叹批本《西厢记》。张生初遇莺莺,“目定魂摄,不能遽语”,因而金圣叹将第一折的题目定为“惊艳”。  此刻她没被摄魂,但“不能遽语”却是真的。  每个女生都会遇见这么一个人——第一眼见他,会听见心里“咔哒”一声,生了锈迹的锁芯突然转动,好像有扇门静静地开了。  李晓澄第一眼见王易燃就是这种感觉,古人管这叫“情窦初开”。  王易燃固然是惊艳的,但裴庆承的“惊艳”又与之截然不同,他没有那么强烈的攻击性,甚至很安静,但在人群中时,他的一举一动却总能引起别人的注意。  李晓澄咽了咽口水,过了半晌她才呆呆地说:“你长得可真好看。”  此句一出,连卖咖啡的小哥都笑了。  “谢谢。”裴庆承扬唇一笑,大方接收赞美,显然李晓澄并不是头一个为他“不能遽语”的女性。   结束短暂的休息,俩人继续健步消食。  时近宿舍熄灯,仍有校园爱侣不肯回巢,躲在阴暗的角落互相探索情人间未知的领域。  无意间冲撞了好几对,李晓澄再也不敢带着裴庆承往灯暗的地方走,二人原路折返。  “你多高?”她的手从自己头顶平行量过去,还不到他的肩线。  “189公分。”  “你小时候都吃什么?”  “当然是……饭啊。”裴庆承忍俊不禁。  李晓澄原地蹦了蹦,还是不及他高,小矮子有点不高兴:“骗人,我也吃饭,可能还比你多吃了几顿,怎么不见长得有你高?”  “可我大你12岁。”  “难不成我再吃12年饭就能有你这么高?”  他笑,在她的谬论上继续加以论证:“不可能。我永远比你大12岁,所以我会永远比你高。”  李晓澄愣住,挠头问他:“我是不是有些傻?”  裴庆承双手抄兜,打量了她一会儿,道:“有点儿。”  然后,他们都笑了。  一阵风过,遮天蔽月的树冠发出沙沙声响,一片落叶掉在李晓澄的发顶,男人停下脚步,伸手替她摘去落叶。  “谢谢。”李晓澄不自在地摸摸自己头顶。  男人微笑:“不客气。”  这棵树长得很大,枝繁叶茂,华盖如云。或许是被路过的货车刮蹭到,标注着品种的树牌翻了一个跟斗,有字的那面在另一个方向。  裴庆承走到前面,背着手转身,借助微弱的光源查看树牌上模糊的注解:……锦葵目 (Malvales)锦葵科(Malvaceae)……重要的蜜源植物……  其他的字都被树叶挡住了。  “这种树叫椴。可以用来做铅笔和火柴。”李晓澄扶着脖子说。   椴树会在春末时会开满小白花,让空气中飘满类似茉莉的香味。在她疯狂爱做傻事的年纪,曾经很不道德地在一棵无名椴树上刻下过自己的手迹——“王易燃,李晓澄,永远在一起。”  他大爷的,字太多了,当时刻得她手都快断了。  这几年中,偶尔几次醉酒后,她都会去抱着那棵树痛哭。随着一千多个日与夜的渐次消逝,当初甜蜜的宣示逐渐苍白无力,沦为了可笑。  “Iran知道吗?”裴庆承问。  “都说是我自己悄悄刻的了,他怎么可能知道。”  她抱胸笑了笑,一脚踢飞鞋边的石子,石子一路滚进路边草丛消失不见。  就算王易燃知道了又能如何,除了笑话她幼稚,他也不会别的。  “那棵树,还在吗?”  “在啊。考虑到椴树也是受保护的树木种类,所以当时我想至少有五十年,我的誓言不会消失吧。”  “五十年就够了吗?”  她无所谓地耸耸肩,“荷尔蒙支配的爱情也不过维持几个月而已,所以五十年之于任何人都足够了。”  言下之意似乎是一种带有恐吓性质的拒绝:你看啊,裴先生,我预备爱你侄子五十年,你怕吗?你或许知道我和他的过去,或许不知道。不过,我都没打算隐瞒你。甚至你不问我也会主动提起,好叫你知难而退。  她真的是在用全身每个细胞拒绝他的求婚啊。  就连带他去见她的恩师,她也是坦荡荡的,并不遮掩。  而那两位长辈干脆就没问他的身份,秦师母虽好奇但很好地忍住了,马老师的态度却是真的寡淡。  像是对徒弟带来的陌生男子全然不感兴趣,吃饭期间马老师鲜少加入他们的对话,只顾着给他徒弟夹菜。  也是了,既然徒弟都懒得介绍,可见是个无关紧要的人,他也就不必深入了解了。  这是裴庆承自成年后在社交场上少有的一次败仗,说出去怕是很难有人相信,世上居然有人对他的家世背景以及他本人完全不感兴趣。  呵,多亏了李晓澄。  裴庆承回到家中时父母已经睡下,洗完澡下楼,他在厨房遇见了独自在吃宵夜的侄子。  一只贻贝的尖壳散落在餐桌上,看样子他才刚开始吃。  “怎么这么晚了还没睡?”  自从王易燃在比赛上受伤,裴慰梅便借口自己身体每况愈下让他回家住,以躲避媒体的追逐。这次王易燃很听话,虽然还是在严格的祖父那吃了点苦头,但最终还是得到了长辈们的谅解。  于是,因为他单方面断绝与家中联系而寒心的众人,终于等来这位离家出走玩音乐的浪荡子下跪认错认祖归宗的一天。  这结果可谓众望所归,皆大欢喜。  “时间还早。”王易燃用叉子拨拨盘中的意面。  他失眠了,往常这种时候他多半还在工作。  裴庆承点点头,给自己倒了一杯水,看着他因受伤而使眉形出现断截的结痂部位,心中叹道:即使出现破损,这张脸依旧无惧镜头的考验,仿佛这道伤口的作用只是为他增添别样的魅力,丝毫无损他原本的美貌。  “你最近工作很忙?”侄子也礼尚往来地表现出对叔叔的关心。  裴庆承喝了口水,摇摇头,“还好。怎么了?”  “没什么。”语气淡的就像真的只是随口问问而已。“我以为你会为了梅梅,尽可能多的待在家里。”  裴庆承微笑收下这份责备,转身从酒架上选了一瓶红酒,“我当然很愿意在家陪伴梅梅,但今天是个意外,晓澄答应带我游玩半天。”  王易燃像是并不意外他与李晓澄在一起。  或者,他是装作不意外。  “所以,你和她是认真的?”  “这是梅梅亲自安排的婚事,我没有拒绝的余地。”  王易燃冷嗤一声,“你什么时候在乎起这些了?”  裴庆承径自将海马刀插入瓶塞一阵扭转,瓶盖起开时发出“嘭”地一声,“梅梅的身体状况你也看到了。”  他当然可以不在乎什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不管他愿不愿意,这一次,他都只能配合行动。  因为,这是呼风唤雨的裴慰梅女士,第一次向自己的儿子发出请求。  她仿佛看到自己大限已至,在与这个世界告别之前,她唯一的心愿只是想看到自己的小儿子成家立业。  只不过她为他指定了结婚的人选,让这个为人母的普通心愿显得稍加过分了一点。  然而,易燃的回归让一切都变得复杂起来,恐怕料事如神的裴慰梅女士也不曾想到过,她亲自选定的儿媳,早与这个家产生了联系。   “对了,晓澄今晚有提起你。”  王易燃卷动餐叉,金属与瓷碟发出一阵摩擦声,他皱眉冷嘲道:“她总是无法克制自己。”  裴庆承挑眉,不置可否,转身挑了一只水晶杯,状似无心道:“她说,她曾经在一棵树上刻下过你的名字,你知道这棵树在哪儿吗?”  “不知道。”  “你回答得太快了,Iran。”  王易燃对上叔叔那双略带戏耍的眼睛,一时间有种被洞穿的错觉。  为了掩饰自己的情绪,他张嘴吃下卷好的面,眼神不离,“我的确不知道,但叔叔你又为什么想知道呢?”  裴庆承耸耸肩,语气轻松:“不管是我为了我作为丈夫的颜面,还是你为了你蒸蒸日上的事业,我想,我们当中总得有个人负责砍掉那棵树吧?”  王易燃冷笑一声,“我觉得你去问她可能会更有效。”  裴庆承嘴角轻扯,将红酒和杯子放在托盘上,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反正你睡不着,要陪我一起看电影吗?”  “什么电影?”  “你小时候最喜欢的《闪灵》。”  王易燃扶额,“不了叔叔,我更想一个人待着。”  “那好吧,既然这样,我只能把自己喝醉一点了。”  王易燃讥笑,好心建议道:“或者你也可以去找梅梅一起睡。”  “这可说不准,但我更乐意邀请对斯蒂芬金深有了解的李小姐过来替我捂住眼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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