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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见白小姐一面这件事上,慕容泽的态度出奇强硬也毫无道理,唐思卉劝说不成,心里已有要夜闯白小姐闺房的想法。可就在这时,白小姐却派人请他们去会客厅一见。    这一面见得极为勉强。    白小姐不愿露面,他们便只能隔着一道屏风对话。平管家站在屏风旁,虎视眈眈地盯着他们二人,只许他们简单地寒暄几句,一谈到那份英雄贴或是十三年前的案子便要阻拦。许是主仆相依为命多年的缘故,白小姐也极听从这位管家的话,这次见面,实际上却半点有用的信息都没得到。    于是,这场毫无价值的会面,将唐思卉的想法彻底推动成了行动。    戌时一更,唐思卉已收拾好百宝囊,义无反顾地出发了。    只是藏玉山庄也是真穷,不仅请不起佣人,连油灯钱都快出不起了。    直到这时唐思卉才想得起白玉堂的好处来,他虽行事叛逆,每天都活得跟个十五六岁的小毛头一样,但在养生这件事上却神乎其神地有着□□十岁老大爷才有的自觉,一日三餐吃什么喝什么都要考量着食物的药用价值。故而,他虽然常常作死,但除了工伤之外,平日身体好得像是铁打的一样,还有着一双夜能视物的好眼睛。哎,她若是有这样好的眼力,今晚怎么会这么狼狈地撞了三次墙。    今夜无月,藏玉山庄四处黑漆漆的一片,偏偏唐思卉是来做夜探白小姐闺房的贼,火折子连碰都不敢碰一下,一出客房便如瞎了眼。她默念着展昭给她安排的路线,心里实则没底急了。展昭也是第一次来藏玉山庄,今日慕容泽也未领着他好好走一遭山庄,他给的路线只是个粗略的方向,加上唐思卉撞了三次墙,东西南北早已分不清了,如今已完全是摸瞎乱走,能不能找到白小姐,便只能靠运气了。    她一边哀叹着自己不早点向白玉堂讨教那练眼力的方法,别说这样的危急情况派得上用场,平时还能省着点买火折子的银子;一边又想着,负负得正,她这般糊涂加糊涂,搞不好还真能创造奇迹呢。    唐思卉在这些黑漆漆的屋子外转来转去,觉着自己的脑门似乎更肿了,便干脆咬咬牙,一气跃上了屋顶。这么一来,她便觉得自己更像个贼了。她小心翼翼地行走在屋檐之上,又连着跃了几次,攀上一座较高的屋顶,终于瞧见了有光的方向。只是偏偏好几个房间都点着灯,唐思卉一时也辨认不出哪个方向是她该去的,还在犹豫时,月色又从乌云后柔柔地转了出来。    她素来不喜飞檐走壁,一是因为恐高,二便是因为这举动太难遮掩。    素来有‘灯下黑’,却没有‘月下黑’。在娱乐活动匮乏的古代,赏月是件又风雅又方便的消遣,天一黑就不知道多少书生小姐眼巴巴地盯着月亮看。这么一看,又岂能看不到月下的那道身影呢。月亮一出,唐思卉立刻跃下屋顶,她手指在空中虚点了三个方向,便是方才见着有光的地方,又将方才来时的方向仔细回忆了一遍,定了定神,终于定下了去处。    月色像是在捉弄她一般,在她毫无方向四处乱撞时故意藏着,在她定下了去处后,便大大方方地将光辉洒满大地,简直就像是对她的嘲笑!    展昭和唐思卉本是分开行动的,展昭负责去探平叔的底细,唐思卉则去找白小姐谈话,二人分工也算合理,只可惜连目标人物的面都还没见到,竟然同一座院子里撞一块来了。    殊途同归的二人面面相觑,看着那间点了灯的房间,不知该喜还是悲。    房中有人在谈话。    唐思卉和展昭分别坐在一门一窗的旁边,面色平静地听着屋内人的对话。这或许是官府查案时最喜闻乐见的情形了,毕竟这样真实不做作的谈话往往信息量很大,偶尔还能带来意外之喜。    白小姐的声音婉转悠扬也不失端庄,她低声问:“我们既然已经将人请到庄上,没有避而不见的道理,躲也是无用。可二位大人若要问我十三年前的事,那我又当如何回答呢?”    这声音听不出半分生病的迹象,展昭的神色无奈却也麻木。像这样请官府查案却又藏头露尾不肯提供所有真实信息的报案人实在常见,好在他们来听墙角了,不然这么拖着,谁知道会不会把案子越拖越大。    他们还在猜与白小姐对话的人会是谁,又听见慕容泽的声音响起:“十三年前表妹又有几岁?又能知道什么?我不会让他们来见你,若是真没法子了,你就如实说就好了。”    白小姐低声称是,又顿了一顿,又颇为担忧地说:“可是,若是官府不能在十五前查出真相,到了那天,又该怎么办……”    慕容泽忽然爆发:“已经十三年了,不可能有什么线索!官府查不出,难道那人就查得出来吗?我敢赌到了十五那天,这捣鬼的小人定不会露面。你们还看不出来吗,十三年前的事不过是个幌子,那张帖子完全是个阴谋,有人故意要江湖人都聚在这里,就是要看藏玉山庄的笑话!”    你们。    这屋中至少还有第三人。    唐思卉并没有等待许久,第三人便已开口了。不同于慕容泽的义愤填膺,平管家则显得冷淡许多,只问:“赌?你拿什么来赌?别的不谈,当年慕容筠和红珠的死,慕容山庄不是还存着疑心吗?”    “平十三!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你认为如今慕容一族还有这个能力来斗藏玉山庄吗?”慕容泽暴跳如雷,又冷静下来,忽而冷笑一声,道:“何况,如今的藏玉山庄,难道还有什么值得慕容山庄出手的东西?”    唐思卉觉得她此刻颇有点像在听广播剧,而这广播也正好放到反派内斗的情节。平管家还是同给她的第一印象里一样在唱黑脸,而这慕容泽,人前任打任骂绝不还手的好脾气,到了私底下就动不动夹枪带棒的冷嘲热讽,也是很精分了。    说到听戏,她就有点想嗑瓜子了。    平管家语气生硬:“那还要多谢慕容公子纡尊降贵来我们这破地方,为小姐撑腰。只是……”    唐思卉不由想到白天那一幕,不由心中默念着:“我们庙小,容不下您这尊大佛。”    竟然从语气、语调到停顿节奏都和平十三在屋子里说的话完美地契合了。    唐思卉觉得自己实在聪明死了。    慕容泽气得一甩衣袖,大有要夺门而出的意思,吓得唐思卉一时不知道该往后退还是该站在与原地装木头人。好在他的精分已经是晚期症状,没走几步就主动刹住脚步,深吸了口气,换了种语气道:“平叔以为气走我,藏玉山庄的事便可由你一人做主了吗?昔年白氏先祖对我慕容一族有恩,姨夫临终托孤,我慕容泽哪怕已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也绝不会见白音表妹身陷囹圄却袖手旁观。倒是平叔,是决心要做这不忠不义的叛主之事了吗?”    平管家怒斥:“自有藏玉山庄以来,我们姓平的世世代代都是藏玉山庄的守门人,以护白家血脉为己任,决无违背,老夫更是如此。就连慕容筠都没有资格来指责老夫,竖子岂可无礼!”    “护白家血脉为己任。”慕容泽将这话仔细念了一遍,他盼着平十三能松口,便又变了态度,语气诚恳地说:“平家世代忠于藏玉山庄,平叔自然如此,如今表妹便是白家家主,是藏玉山庄唯一的继承人,护着表妹,才是护着藏玉山庄。那幕后主使之人已将表妹推上了刀尖浪口,整个江湖都在看着,换而言之,整个江湖也都在见证,稍有差池,藏玉山庄便要万劫不复了!”    他总结着:“我们需要官府的帮助。”    只要一提到白小姐,慕容泽的情感都会异常充沛,显然是极为关心这位表妹。相比于慕容泽的表现,平管家的沉默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唐思卉觉得很古怪,今日她也是亲眼见到白小姐多听这位管家的话了,这两人难道不是相依为命、主仆情深吗?再说,白小姐就在屋内,慕容泽还当面一句接着一句内涵平十三不在乎白小姐的安危,听话的白小姐不出面为管家说话就罢了,这个平管家,怎么还默认了?    难不成这个白小姐是聋子?    一个不成型的念头忽然闯进她脑海中,唐思卉皱着眉头,一边整理着方才听到的对话,一边努力地填补着这个想法。    平十三沉默良久,只冒出了一句:“不可。官府插手,此事定会被传出去。堂堂藏玉山庄继承人,却被一帮土匪给掳走了,这消息要是传了出去,藏玉山庄的颜面便是彻底被丢尽了。”    “我们若再不去救表妹才会让藏玉山庄颜面尽失。”慕容泽一字一顿,显然是忍耐到了极点:“谁能保证发出英雄帖的人与宝林寨不是一伙儿的?十五那日,若是宝林寨的土大王带着表妹回来拜堂,那从此以后,藏玉山庄的庄主就是个土匪!你若再不去求官府救她,藏玉山庄就彻底毁了!”    去救她。    白小姐被土匪掳走了。    白小姐不是不愿意见他们,而是被土匪掳走了。    唐思卉愣愣地看向展昭,却见展昭也在看她。    他们听见那‘白小姐’的声音又飘了出来,道:“是啊,藏玉山庄正值多事之秋,不可久无主人,我们还是尽早向官府求助,速去救人吧!”    这次的案子,也是很一波三折了。    但换个角度来看,这也是个好消息。白小姐毕竟是白庄主唯一的血脉,平十三只是犹豫要不要向官府求助,最终肯定还是要想法子将白小姐救出来的。他们二人是真正的白小姐请来的,这说明真正的白小姐很希望官府能帮忙查案,所以,只要真正的白小姐出现了,她定然会乐意提供尽可能多的线索,也便能帮助他们二人早日破案了。    唐思卉好不容易把自己安慰好了,却没想到平十三斩钉截铁地说:    “你错了。藏玉山庄需要的是一个没有污点的继承人,并非一定要是白音。或者说,并非一定要这个白音。碧玉,你继续扮做白音的样子,不,今天开始,你就是白音。明日一早,我要你出面,把那二位开封府来的人送走!藏玉山庄的事,从来无需外人插手。”    唐思卉:……想撞墙    她觉着,这案子不完,她脑门上的肿包大概是不会好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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