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纷飞的京城里寒风猎猎,安静的街道上鲜少有几人裹着厚厚的棉袄快步走过。 街道尽头的皇宫早已被大雪盖住了原本的金瓦琉璃,守在宫门前的守卫也从门外移到了门内。从凤阳门进去,经过一条长长的青砖甬道便是奴才们的院子,沿着院子外的一条河水往上游走不远,便是御花园的所在,如今那些青葱盎然的植物上都披着厚厚的白雪,在风中摇曳。 院中的一座小阁里一位青衣女子捧了温酒,望着窗外的白雪,轻轻的抿了着,又等风雪小了些,才放下酒盏披了灰鼠毛的披风,快步的朝着后宫走去。那女子身边虽无侍从,一路上遇见的宫人们却恐避之不及,远远见她走来便急忙面壁立好,等那脚步声再也听不见才又各自忙去了。 后宫里多是铺着青砖的甬道,离着皇帝和太后最近几个宫里的下人早已将路面上的雪扫的干干净净,又细细的铺了一层细盐。青衣女子快步走过这些院落,渐渐的周边人迹罕至,甬道里的积雪浸湿了女子的衣角,附近的院落里隐隐听得到女子的呜咽之声,然后便只剩下风声了。那女子依旧不为所动,朝着最西边那座灰色的落阳殿走去。 季庭香端坐正堂之上,空荡荡的房间里也无一个火炉,门窗净开,被风刮的呼呼作响。青衣女子进了这破败的院子便远远的瞧见正堂中一袭红衣,散着灰白长发的季庭香,脚下顿了一顿,却还是跨步进了屋里。 季庭香听到声音回过神来,待脚步近了些才对来人笑道:“是你来了。”青衣女子环顾了这间空屋子,不过站立少许便已手脚冰凉,望着眼前双眼泛着青白,面容憔悴的季庭香,她捂了捂身上披着的灰鼠皮披风,寻了个还算结实的椅子坐了下来,说:“圣上已经拟了旨意,你打算怎么办?” 寒风吹起季庭香的长发,她不以为意的将乱发拂正,朝着青衣女子的方向笑答道:“圣上打算如何处置我?他若一心想我去死,再多的打算也是枉然。” “我去求了圣上,或许会留你一条残命。”青衣女子说完便起身来朝外走去,季庭香闻言冷笑一声,说:“那便是必死无疑了。”说着她慢慢起身,朝青衣女子慢慢走去,冷清的声音在空荡的大厅里回荡着:“季芳华,我只要你的一句实话,便任你处置。” 青衣女子停下脚步,精致的脸上闪过一丝狠厉,她瞧着这个曾经被全国上下奉为花神转世的女子,如今被药瞎了双目,割了双耳,四肢皮肉已无完好之处,却还是一副凌驾人上的姿态,心中那股怨气便又冒了出来:“我今日将此事告知与你,不过是念着姐妹一场,当年你坏我名声,又夺走了我的夫婿,这些年我已对你仁至义尽,你倒还想和我讨价还价?” 季庭香苦笑一声:“我只问你,我儿如今可还活着?” “自然活着,他毕竟贵为皇子,又是我的亲外甥,我自然不会加害他,只不过近日番邦来朝,大汗刚刚失了长子,圣上已下旨将你儿子送给大汗当做养子,算起来怕是已经出了泗水关了吧。” 闻听此言季庭香青筋暴起,朝着季芳华大喊着扑过去:“晃儿是无辜的,为什么你们连他也不肯放过!” 季芳华闪身躲过了季庭香,看着倒在脚下满脸灰尘的女人,缓缓地翘起了嘴角,蹲下身去,抓起她的长发,盯着她灰蒙蒙的双眼一字一句的说道:“因为,我恨你,圣上也恨你,晃儿很可爱,可谁让他那张脸越来越像你了呢,我和圣上饶他不死已算是尽了情分。至于你,你不会死,你将看着我穿着凤袍,戴着万花冠,坐着你的凤仪,被你的丈夫宠爱,被万人敬仰!” “哈哈哈哈哈……季芳华,你当真他会让你做皇后吗?不过是计谋罢了,如今你住在宫里不过是仗着我的名声,真可怜,他到如今竟连个妃位都不肯给你,哈哈哈哈哈……” “住口!你这贱人,我不会中你的离间之计!”季芳华心中愤恨,狠狠地抽打着季庭香的脸颊,打到手掌失去痛感,打到地上的女人牙齿脱落口吐鲜血。身后的男人不知何时来的,一把握住季芳华已经红肿的手掌,厌恶的瞧了一眼倒在地上鲜血直流的季庭香,才将季芳华搂进怀里轻声安慰道:“心里有气就叫奴才们帮你动手,犯不着为这些下贱的东西伤了自己。”说着从一旁的公公手里接过一条锦帕细细的包住了她红肿的手掌。季芳华想着方才季庭香的话,望着眼前为她细细包扎手掌的陆阳,不禁有些心慌,陆阳仰起脸看她一脸心事的样子不免猜到了几分,朝着身旁的辛公公使了个眼色,辛公公心中明白,差了两个小公公将季庭香抬回内阁去了。 陆阳瞧着身边无人,这才轻声问道:“那妖妇又使了什么法术,让你如此狼狈?” 季芳华双目含情,隐隐含着泪,娇柔的倒在陆阳怀里,闷闷的说:“我本是好意,想告知陛下的恩情,可她却嘲笑我无名无分……”说着她又小声哭起来。陆阳冷哼一声,却是轻声安慰着:“朕今日就着钦天监选出个日子来,让那妖妇亲眼看看你的封后大典!”季芳华翘微微翘起了嘴角,忽的又隐而不见,直起身来对陆阳撅着嘴巴撒起娇来:“只要能待在陛下身边,芳华才不稀罕那些虚名呢。芳华饿了,陛下陪芳华吃些东西去吧。”说着便从陆杨怀里滑出来,牵着他的手,两人边说边笑的出了落阳殿,渐渐远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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