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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还在兴高采烈的柯氏顿时想被浇了一盆冷水,脸色转而变得不太好了,心里就对娇娘又狠了几分。  可季老夫人却不这么想。  这东西本就不是见得光的,为何不在院子里随便找块地方埋了,偏偏要放在自己房间里?这其中有些蹊跷,便问邓妈妈娇娘如今何在。邓妈妈说关在了她自己的院子里,原来伺候的丫鬟婆子也已经单独关了起来,正在查问。  正说着却见季应庆怒气冲冲的走进来,先是对柯氏厉声的说:“还不把那贱人送走,留在府里等她把人都害死吗?”这才转过头对季老夫人拜了拜,喊了声娘。  季老夫人笑道:“你媳妇刚一听说就被我叫过来了,却是你发那么大的火做什么?”又叫人上茶来,安抚了几句才说:“我觉得这件事情不简单,怕是要再查一查。”  柯氏和季应庆皆是一愣,一个是怕娇娘翻了身,一个是对娇娘还有些情分。  “我想着娇娘毕竟是个小女孩子,这东西若是没人教,怎么会自己跑进去的?”这便是问到了草人的来源。  可事实确实如此,若是没有别人给她,娇娘又从哪里学来的扎草人?  柯氏犹犹豫豫的说:“会不会……娇娘一开始就会这些……”  “浑说什么!”还未说完,季应庆已然大怒:“她的手指跟青葱似的,别说是扎草人,就是弹一曲琵琶就能绷出几道红痕来……”突然才意识到这是在季老夫人这里,虽然闭了口,可表情却依旧厉害。  季老夫人心里叹了口气,这个儿媳妇从来就拿捏不住自己的丈夫。  相比起锦荣院里的忐忑不安,金祥苑里却十分热闹。  季庭香头疼的瞧着和秋枝商量着晚饭吃什么的季芳华,竟不知说她什么好。  大概是因为柯氏和魏妈妈被叫去了锦荣院,季芳华借着自己大小姐的架子大摇大摆的来了金祥苑,身后虽跟着几个丫鬟婆子却也不敢拦着。  季芳华见屋里的人都走得远远的,这才趴在季庭香耳边笑着说:“你做的还真是好,只怕这次娇娘再难翻身了。”  想也不用想,她指的是草人的事情。  “我哪有那么大的本事去弄来一个草人。”季庭香叹了口气:“我只是买通了她院子里洗洒的小丫鬟,放进去了一条汗巾罢了。”  季芳华不信:“不是你还会有谁?”说完又想了想才觉得厌胜之术对于她们这样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小姐来说是有些难接触的:“那还会是谁与她有这样深的仇……”  这也正是季庭香想不明白的。先前汗巾的事情她做的并不谨慎,甚至若是有心人要查,也不过一盏茶的时间就能查到她这里。原本她这样做不过是给自己和季芳华一个退路——毕竟小孩子不懂事,娇娘也不算什么讨喜的人。  然而如今又出了这样的事情,难免会有人多想,觉得自己会不会太过狠毒狡诈,明面上说的是汗巾,暗地里却要致人死地。  这次真的麻烦了。季庭香无心招待季芳华,随便应酬了几句,心里只念着柯氏赶紧来把人领走才好。  不料柯氏没来,吴妈妈却是来了。  她在门前远远瞧见了跟着季芳华来的丫鬟婆子,也不敢近身,只能在院墙拐角的地方等着,却碰巧遇见了春桥。  春桥听了她说的话有些惊讶,可还是谨慎的跟着吴妈妈走了一趟,把事情从头到尾查了个清楚才敢回来和季庭香说。  碍着季芳华,春桥不知道要不要说,季庭香却觉得已经没有比娇娘更糟糕的事情了,就叫她快说。  春桥踟蹰的说:“……娇姨娘……身怀有孕……已经两个月了……”  果然是更糟糕的事情。  “什么!你可查清楚了?”季芳华一拍桌子就站了起来。  春桥点点头:“奴婢亲自去了娇姨娘院子外,看见了府医,也听到府医对夫人说的话……确实有了……”  春桥做事向来稳重,若不是亲眼所见,她也不会这样不讲规矩的就跑进来。  季庭香抚着额头有点痛苦,事情怎么会发展成这样?  “娇姨娘……她自己知不知道?”季庭香觉得自己只是运气不好,有人一开始就不想娇娘生下孩子,所以做了这个局,却正好和汗巾的事情撞在一起。  “是娇姨娘自己叫着要看大夫的……”  那便是她也知道自己有孕的了?  季庭香觉得自己猜得对,果然是有人要对付他,自己和季芳华只是运气不好,正巧撞了上去。  这边季芳华却坐不住了,她在意的也正是柯氏在意的:嫡长子尚未出生,一个妾室怎么能先有孕……  娇娘最终还是被完完整整的请回了院子里住着,季应庆亲自挑了仆妇照顾,比起下午时的狼狈倒有一种衣锦还乡的意味。  柯氏回了院子就失手打翻了几个茶碗,却也没什么话传出来。季老夫人则是赏了一刀云母笺,说让娇娘无事便帮她抄几部佛经,先是给了一部《大悲咒》,又给了《金刚经》……就这样一部刚刚抄完便又送来一部,这是要拘着娇娘。娇娘心里清楚却不敢造次,还好季应庆每日都会过来短坐,这才觉得受的委屈也不算什么了。  事情像是就这样揭过去了,院子里也归于平静,季庭香终于缓了口气,总算有空先处理李家的事情了。  她想了想还是觉得不如麻烦章析查一查这件事,先不说季应庆愿不愿意和她谈论此事,就算是季应庆如今沐休在家也只去娇娘的院子,就连季芳华也难得见他一次,更别说自己。  可章析不一样,他又能出门,又和市井上的人认识,说不定也认识几个官家,略一打听说不定就打听出什么了。  下了决心便提笔书写,不过却没写在纸上,而是随手抽出了箱子里的一方帕子写在了上面。  毕竟次次都要做香片会引得汪氏疑心,这次不如就说上次买的香片烹的不好,叫那摊主重新做,可这样就不能用纸匣子了,又只能用府里采买上常用的绸缎荷包,即使放张纸也会被人摸出来。  写好信摊开晾干后,春桥用针线把手帕缝在荷包内里,若是不翻出来看却什么也看不出来。  章家小厮每天盼星星盼月亮的总算是把汪氏盼来了。  汪氏却板着脸把手里的荷包丢在了茶案上:“我们小姐说你上次烹的香片太差,白白搭了那么好的龙井。”  章家小厮哪管她摆什么脸色,只要能给二爷带消息回去,就算叫汪氏一声娘都愿意。  他赶忙接过荷包打开一瞧,这正是上次掩护信件用的香片,因为章析着急,他也来不及真的去做香片,只得去茶楼随便抓了一把装进去。  “是是、上次做的急,不免有些急躁了……”小厮连着荷包和茶叶一起收了起来,汪氏却不高兴了,那荷包可是绸缎的,向来是用来给季家有来往的生意人送礼才用的,好歹也值一两银子。  便指了指荷包说:“那可是我们府上的,凭你这种小街摊贩也能拿?”  章家小厮心里一慌,却稳了稳心神才说:“大姐您瞧,我这摊子上全是纸匣子,茶叶又多,万一忙着拿错了就不好了,您看这样行吗,我把相片做好还是装了这个荷包里,到时候再还给您?”说着又怕汪氏不乐意,忙去抓了两大把的毛尖装在一个纸匣子里:“今年的新茶,您也回家尝尝?”  吃人嘴短。汪氏没忍住还是接了过来,嘴上却不停地叮嘱:“……定要完完整整的把荷包拿回来……”这才拎着茶叶回去了,章家小厮不免撇撇嘴,收了摊子就往章府走去。  从长街向西走到西大街,再拐到南关大街就算到了章家。  小厮正走在西大街上四处看着街上的小摊,突然觉得身子被人撞了一下,一回头见是一个穿着道袍的散发道士。那道士不好意思的笑笑:“无量寿佛!贫道着急走路不小心撞了施主……”  小厮忙摆摆手:“不碍事,道长请。”便侧身让了路,道士笑着点了点头快步走进人群,转身不见了。  这一幕却被街边面馆里坐着的顾挺看了个正着。  顾挺对面坐着一个玄服男子,头上束着玉冠,一双剑眉入鬓,深陷的眼窝里一双桃花眼却十分动人,修长的手指正握着一双竹筷挑着几根碗里的面条。  他顺着顾挺的眼光看了一眼,就又低头吃起了面,面馆里的掌柜是个上了年纪的老汉,在这街上开了三十多年的面馆,人又实在,面也好吃,街里街坊的与他也十分交好,叫他王叔。他瞧见顾挺不大动面前的筷子,又是没见过几面的年轻人,心里就有些忐忑是不是自己的面出了问题,这才犹豫着上前问道:“这位公子可是觉得小店的面有什么不妥吗?”  顾挺回过神笑着说:“没有,只是我不喜欢吃面。”  王叔心里想该不会是托词吧,不敢再问却又觉得心里过意不去,却在这时玄服男子接过话来:“王叔,再帮我盛一碗面。”  “嗳!五爷您稍等。”说着急忙往后厨跑去了。  顾挺蹙了蹙眉头低声说:“五爷,咱们该回去了,不然若是被人瞧见……”  被称为“五爷”的男人翘了翘嘴角:“吃完面就回去……”  刚刚就是这么说的,谁知道竟然一碗接着一碗吃。顾挺心里排揎起来,又想起刚才见到的小厮有些像是章家的,那老道一瞧就是个小偷扮的,也不知道一个小厮身上能有什么东西值得偷。  不过这件事要不要告诉章析呢?  顾挺正想着,王叔就端了一碗面上来:“五爷,您的面,没用猪油也没放肉,我就多放了几片蘑菇,您尝尝合适吗?”说完就一脸期许的看着五爷。  五爷吃了一口,嚼了嚼咽了才伸出了大拇指:“王叔的面果然最好吃。”  王叔满足的笑着回了后厨,五爷也静静笑起来,顾挺不禁挑了一根面条尝了尝,只是面条劲道一些,也没有什么特别的。  望着眼前的人心满意足的吃了整整两碗面,天色渐渐暗下来两人才出了店门,一前一后的朝城门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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