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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城郊百里开外的空地上驻扎着刚刚从福建班师回朝的神策军,军中的将军正是前两年才新委任的魏国公的嫡次子魏霖,如今只有二十岁。  两年前福建总兵突然被调职去了西宁,尚且年轻的魏霖就从天而降来接管此事,说这其中没有猫腻谁也不信。这些当兵的哪个是好糊弄的?也不说别的,单和海匪作战出生入死的交情却比京城里那些禁卫更要好一些。  又加上前总兵虽然是个计较的文人,却待人十分宽厚,又懂得体恤官兵,反而颇得人心,如今新官上任三把火,大家难免想了些刁钻的法子给新来的魏将军一个下马威,却没想到魏霖当场就吓的脸色苍白晕了过去,醒来后怒气冲冲叫了自己的亲兵将几个领头的小旗当众打了个皮开肉绽。他原本也只是想杀杀这些兵油子的威风,却不料触碰了他们的底线——那些挨打的兄弟可是一起从死人堆里滚出来的,却在自己营地里被人打了个半死。  最后两方还是打起来了。  魏霖带来了一百五十个亲兵,个个身手堪比禁卫;兵油子们大多是穷苦人家出身,多是有一身的蛮力,虽只会两招拳脚功夫,可却有一千多的人马。魏霖双拳难敌四手,正巧这时候顾挺领命被派来做千户,总算是把一场□□扼杀在了摇篮里,从此这些兵油子便宁可信服顾挺也不肯给魏霖一行一个好脸了。  自此魏霖和顾挺的梁子就算是结上了。  五爷就是顾挺身边的师爷,说是从临海带来的一个失意的读书人,长得白白净净的,人也和气,常常帮着目不识丁的士兵们写信念信,脑袋也灵活的紧,几次突围也正是因为他的妙计才化险为夷的。  平时顾挺对五爷的样子虽然说不上怪异,倒是感觉有些不自在,再仔细观察却又觉得他们像兄弟一般,两人也算不上形影不离,却十分要好。  两人这次虽然跟着大军进了京,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魏霖有心使绊子,迟迟没有诏书下来,军队无诏不得进京,顾挺和几位百户只得领着兄弟们在城外驻扎了小半个月。  对于顾挺来说这个家回不回都行,可是五爷却不一样。  自打进了权县五爷就弃了马匹,钻进了顾挺的马车里不肯轻易露面。这些当兵的虽然都是些粗糙的大老爷们儿,却也感受到了五爷的变化,他一整天哪里也不去,只是躲在帐子里看书写字,也不大和人说笑了。  有几个十分崇拜五爷的老兵商量下还是告诉了顾挺,顾挺本来因为有沐休,便打算带着五爷进城四处走走就当散心,可无论他说破了嘴皮子五爷虽还是那副笑颜却找了各样的理由:“……不想进城。”  君子不强人所难。  更何况五爷还是自己的挚友。顾挺劝了几次不成,最终还是随他去了,自己到底也只是回了一趟家,又急急忙忙的赶回了营地。  这日五爷却自己找上了门想要出去走走:“……帐子里太闷了。”  可军中有军中的规矩,顾挺除了刚回京那会儿得了三日的沐休,如今又步入正轨,每十日休息一天,五爷来的时候却正好是顾挺当值的日子。  虽然五爷自己一副无所谓去不去的样子,可在顾挺看来他自己提出要进城逛逛已属难得一遇,这次不去恐怕下次就再没机会了,这才斗胆换了便装和他一起偷偷进了城,却没想到他熟门熟路的带着顾挺进了王叔的面馆,只坐下来慢悠悠的吃了两碗面而已。  两人步行没有骑马,慢慢悠悠的走出了北城门,路经一座废弃了的土地庙时五爷突然停了脚步。  他示意顾挺往土地庙里面看。  只见方才在街上撞了章家小厮的假道士正撩着道袍显胸露怀的坐在庙门口举着一只烧鸡埋头啃着。顾挺挑了挑眉毛看向五爷,五爷笑着压低了声音说:“方才你就在瞧他。”  顾挺知道五爷向来不太爱管这些闲事,也不多解释,只能无奈的笑了笑,一个人向着假道士走过去。  假道士正吃的满脸油腻,觉得有人近身便一抬头看见是顾挺,又略一上下打量便知道这是个有身份的爷们儿,赶忙把剩下的烧鸡用荷叶包好,又扯了扯衣领子才谄媚的笑道:“这位爷可是家里有有事需要做法?小道虽然瞧着不堪,却也好歹是师从上清宫的……”  “上清宫什么时候也教起了梁上之术?”不等假道士把话说完顾挺就冷笑着接过了话来。  假道士有些慌乱,可他记性好,这位爷又面生的紧,自己定是没有碰过他的东西,这才安了安心合掌行了一礼:“无量天尊!小老儿虽然不是什么大师,却是个要脸皮的人,这位老爷这样说可就是抹了我们道家的脸面……只怕……”话还没说完,顾挺的拳头已经狠狠的打中了他的脸颊。  几拳下去假道士早就瞧不出原先的样貌,嘴鼻眼睛哪里都流着血,又渐渐的肿起来,舌头也不知在什么时候被咬破了。  他头一次见顾挺这种二话不说就打人的,心里惶恐的很,却不肯服输:“你你……还有没有王法……光天化日之下殴打良民……”正说着却见顾挺就又举起了拳头来这才急忙求饶:“大爷饶命……”  说着就从道袍宽大的袖子里掏出了各式各样的荷包、戒指:“小人就这些了……真的……真的再没有了,大爷饶命啊……”  这其中并没有章家的东西。  顾挺有些奇怪,用脚尖将那堆赃物一一分开却没找到有章家标识的荷包或钱袋子,五爷不知什么时候近了身,歪头瞧着那堆荷包,指着其中一个巴掌大宝蓝色绸缎的说:“这个不像一般人家的。”却也不是章家的。  那宝蓝色的荷包鼓鼓的,拎在手里却轻飘飘的。假道士当时从章家小厮身上偷了这荷包就知道里面恐怕没银子,可单瞧这荷包的样子也能卖个几吊钱,这才收在了身上。  五爷拿起荷包在手里颠了颠,打开一瞧竟是一包香片。  看来这就是章家小厮身上带的东西。  拿到了荷包顾挺自然不会再去为难假道士,转身便和五爷回了军营去,只留下假道士歪倒在地上低声的骂骂咧咧。  章家这几日却翻了天。  章大小姐不知道从哪里得来了一封书信告到了章二老爷面前,说章析和外面的一家小姐私相授受,证据便是她手上的书信和章析藏在书房里的荷包。  章析自然死不承认,又加上章大小姐所说的荷包正是之前季庭香叫丫鬟绣的,经了章夫人的手才转进来的,两人便闹得不可开交。  章夫人自然是站在自己儿子身边的。张姨娘瞧着面上是在拦着章大小姐,可说的话没有一句不是埋怨章析仗着自己嫡出的身份胡作非为的,章二老爷又怎么听不出这些,可章大小姐手上的信也不像是空穴来风,那字娟秀文雅,可内容却是离别相思之语,大家闺秀哪个会这样不知廉耻!  一怒之下章析就被行了家法,用藤条狠狠的抽了五下屁股,疼的他几天下不来床,这日心情正烦闷着,章家小厮又跑进来说季府出来的东西被闲帮顺走了。  章析一团怒火正无处发泄,心里便把这笔账全部算在了章大小姐和张姨娘身上:“你去派人找!务必要找到季家递出来的东西,即便是拿不到也要毁了!”他咬牙切齿的对连升说:“再把院子好好的清理清理,派几个得力的去大厨房盯着,我倒要看看张姨娘要做什么!”  章夫人心里自然记恨着张姨娘,她却不去看章析,反而连着三四日准备了攒盒去瞧章大小姐,不知的还以为两人是亲生的母女。  章大小姐闺名叫做绮雯,因为张姨娘曾经养坏了章大公子后,章夫人就对她有些不满,可也不曾难为过她们,算是好吃好喝的供在那里。此事一出章夫人便觉得自己好心反被人作践,章二老爷虽然嘴上不说什么,心中却也是有些烦闷——后院的事情本就应该章夫人来管,却闹到了他跟前。于是便对章夫人有些不大满意了。  这日章夫人又带着贴身的几个丫鬟捧着攒盒进了章绮雯的院子。远远的章绮雯瞧见了便笑着近前行礼,章夫人忙携了她的手:“过两日是于老太爷的五十大寿,你年纪也大了,也该多出去结交一些朋友了。” 说着指了跟在最后,手里拿着一只木匣子的年轻妇人说:“她是相宜阁的制衣师傅,今天就选几个款式,明日再随我一起上街陪几套首饰……”  章绮雯没有听清后面的话,她已经兴奋的不得了了!  虽说她是章家的大小姐,可这后院里除了每月定时来一次的章二老爷外,就连自己的亲弟弟也被章夫人接出去养在了自己院子里,张姨娘虽然嘴上说养在夫人膝下好,可每每在给夫人晨昏定省时见到已经长大了的章三公子就不免难过,回了院子总会偷偷的哭一场。  那日张姨娘和她请安回来的路上专门避开了大路,进了林子里边走边拿出了一封信来,又交代了她定要到了章二老爷面前才说:“……若不这样,恐怕你会在后院里渐渐变成一个老姑娘,夫人只想着自己的儿子,哪里想得到你。”张姨娘泪如雨下:“你弟弟已经和我们离了心,我又是个没本事的,也只能用这样的法子帮你,你可要争气啊……”  章绮雯握着手里的牛皮纸信封,想起曾经在后花园里遇见章析带着自己的弟弟和那个通房生的小丫头一起玩乐的样子,强忍着才没有流出眼泪,她狠狠的咬了咬牙:“姨娘放心,绮雯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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