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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芳华瞧着季庭香脸色不对,急忙端了杯茶给她:“你怎么了?要不要紧?”  季庭香无力的摆了摆手,就着季芳华的手喝了一口茶,闭上眼睛深深的缓了口气。  她幽幽的睁开眼睛问道:“你们该不会私自……”  “他说……他会登门拜访的。”  看着季芳华面带桃花的娇羞模样,季庭香就知道一切都成了定局,这一世她的苦心经营又被命运毫不费吹灰之力的打碎,一如前世的轨迹悄悄蔓延下去,只是那人却换了季芳华。  她叹了口气将《桃花扇》收了起来,季芳华有些害怕,她拉住季庭香的袖子讨好的笑着,还不等张口,季庭香就说:“这事不要再说了,若是他真的有心上门拜访,自然有父亲母亲做主,若是他不来……这样的小人也配不上你,千万不要从你这里漏了口风出去,那位正等着找麻烦呢……”她指了指院子对面的西厢房。  季芳华看季庭香不再生气这才笑嘻嘻的说:“我才不傻,也就是和你说一说而已。”  季老夫人是晚饭前才被章析送回来的。  她劳累了一天就免了季家姐妹的请安,早早的用了饭就歪在了床上。邓妈妈在一旁帮她打着扇陪着说话。  季老夫人看着床榻旁香案上供着的观音菩萨画像,手里捻着一串梨花木的念珠,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和邓妈妈说:“良宣郡公夫人是续弦的吧?我记得老四刚定亲的那年办的喜事……”  邓妈妈掐指算了算:“差不多是那个时候,我还记得您专门叫人打了一座元宝山送去,还说毕竟新夫人娘家和咱们有些往来。”  她这么一说季老夫人就记起来。  那年季应庆刚刚某了个县丞的小官,柯氏又刚怀了孩子,家里里里外外的事情就又回到了季老夫人手里,就连良宣郡公夫人出嫁的事情也是经了她的手。  “要是我没记错,良宣郡公夫人娘家应该姓程吧?”她记得那时候门子上送来的大红洒金喜帖上写的是程家,虽然婚礼那天人未到却也派了人去吃了一杯喜酒。  “您记得没错,您还使了季大总管的大儿子去吃的酒,巳初才回来,他还来给您请安来着……”这么一说邓妈妈也记起来了:“您还问他见到新娘子上轿了没。”  良宣郡公府并没有向季家发喜帖,所以季家的下人去的是程家。  “我对那位程小姐没有什么印象……你可见过她吗?”季老夫人问道。  邓妈妈停了一下,语气有些模糊不定:“老爷还在的时候,她曾跟着她父母亲来给老爷请过安。”她想了想才继续说:“要是没记错,应该是三月三家里宴请的时候,那时候您身子正不爽快,我也就远远的瞧了她一眼,样貌举止都算得上大家闺秀。”  “若是有心,就算是个乡里来的土丫头也能装的一是一二是二的。”季老夫人从来不以外表看人。  邓妈妈只得静了下来,慢慢的为季老夫人打着扇,伺候她睡下了。  次日天一亮,春桥就被邓妈妈身边的小丫鬟叫了起来:“妈妈说咱们不在这里用午饭,巳末回府,还请姐姐早些打点小姐的东西,免得误了时辰。”  春桥应了声,从荷包里抓了一把铜板给小丫鬟,小丫鬟欢欢喜喜的谢了就转身跑。  真葛和春桥住在一间房里,她自然也听到了小丫鬟的话,随即就起了身和春桥一起指使着几个丫鬟收拾行囊,等两位小姐都起了床时,大部分的行李都已经整理的妥妥当当了。  季芳华吃着荠菜包子有些不开心:“怎么那么早就要回去,我还没玩够呢……”  她还想着今天再去碑林,说不定还能再遇见那人。  季庭香怎么能不知道她的心思,她把面前的一碟辣白菜换到季芳华面前:“你爱吃这个就多吃一点,等会儿还要走一两个时辰才能到家,说不定已经错过午饭了。”  “怎么是一两个时辰,来的时候也就用了多半个时辰。”季芳华夹了一筷子的辣白菜吃着问。  “今天可是盂兰盆节!”季庭香和春桥真葛都笑了起来。  只怕有勤快的善男善女已经在前来的路上了。  果不其然,季家车马刚刚走出山门就见到了摩肩接踵的人们虔诚的举着香慢慢的走上来,原本清秀的山林里如今弥漫了厚厚的一层青烟。  顾挺一行是骑马上山的,反而容易走动。  他们指挥着把马车迁到路旁慢慢的走着,虽然步履维艰,却也好过堵在路当中。  章析就打了前阵去前面引路,顾挺和陆五爷一左一右的骑马跟在季老夫人坐的这架马车上,一切都显得有条不紊。  季老夫人透过车窗看着外面的景致,不由得点点头道:“不愧是军里出来的,只有三人也比得过我们家这么多随行的仆人。”  季庭香也跟着往外瞧去,陆五爷骑着一匹枣红色的高头大马紧紧的贴着马车慢慢走动,时不时的还上前和马夫说几句话。  她回道:“我以为咱们家的家仆就很厉害了,没想到还有更厉害的。”  季老夫人呵呵的笑着端了茶来喝,邓妈妈在一旁也接过了话来:“是啊,要说起来咱们能住进承香寺,还得多亏了顾大人。”  邓妈妈笑着说了缘由。  良宣郡公的第一任夫人娘家人里出了一位高僧,颇得宗顺帝喜爱,圆寂后就被赐安置在了承香寺的塔里。顾挺从小就跟着母亲常住在承香寺里,寺院索性专门辟出了两处院子留给他,这次季家住的院子便是其中一处。  季庭香笑着听邓妈妈说话,余光却瞥向季老夫人。只见她虽是举着茶盏偶尔吃上一口,眼睛却有一搭没一搭的往季芳华身上瞧去。  看来季老夫人看中了顾挺啊。  也对,顾挺常年在外行兵打仗,这燕京城的事情闹得再大,若是有心也能蛮个三五十年的,况且他又是个谦谦君子,只怕就算那时爆出了福东寿的事情,他也只会维护自己的妻子吧。  季庭香不得不赞扬季老夫人这笔账算的好。  良宣郡公如今辉煌不再,续弦的夫人也是商家女,季家虽然比不过良宣郡公的名气,可人人都要吃饭,名气再大也比不上真金白银的好,她就不信良宣郡公续弦只是求得人品。  又加上看看顾挺如今的排场。陆五爷是跟在他身边待命军中的幕僚,章析虽然是个假小厮,可给人的感觉却十分可靠能干。虽然顾挺身边没有良宣郡公的家奴,可就凭他身边这两人的做派便能得知主人的为人。  只怕他未来不可限量。  这样一来,他的出身仿佛就不那么重要了,良宣郡公府也不过算是锦上添花罢了。  这样厉害的角色,为什么前世没有遇到?  季庭香看着窗外捧着香虔诚前行的善男信女们渐渐的飘远了思绪。  前世时确实没有这样的人物出现。良宣郡公也确实不曾再次辉煌起来,但是承袭的好像是郡公续弦的夫人所生的嫡子。她还记得那时候陆阳曾说过一句玩笑话,说良宣郡公已经知命之年,他承袭的嫡子却只是个志学少年,可谓是老当益壮。  如此算起来,顾挺理应是存在的,不然又如何解释郡公和嫡子的年纪差别之大,又如何解释承袭的只说是嫡子却不曾叫长子?  前世,自己到底忽略了多少事情?  季老夫人偷偷的观察着季芳华,觉得这件事情倒是能成。  先不说季家闹得风风雨雨的那件事,单凭这几天和顾挺的相处,她就知道这孩子不是个安于现命的,皇上虽还健壮可却已是暮年,宫里哪个人不是长着面筛子似的心眼,季应庆既不是书生出身,没有老师照应,也不是武夫出身,却总是夹在两方中间难以做人——酸腐文人瞧不起他商家的出身,武夫瞧不起他为文人说话。  可顾挺不一样,他出身郡公府,虽然比不上王公贵族却也算是有头有脸的,又年纪轻轻就升了千总的位置,手握重兵,日后若是立了军功,升官指日可待,更为关键的是他常年不在燕京,季芳华嫁过去后也好有个理由常常搬回娘家住,这样即使是日后出了纰漏,季家也能得到最新的消息。  她越想越觉得满意,心里就琢磨着回家要和季应庆好好谈一谈。  季芳华却心不在焉的只看着窗外。  她心里挂念着陆阳,既甜蜜又担心。她担心陆阳不会去季家提亲,也担心陆阳是否家有娇妻。  可是爱恋的盲目遮挡了眼前的清明。  她甚至想若是陆阳家境不好,她就向母亲多要一些嫁妆,只要人在一起,日子总会过得好的。  想着又记起那日在碑林里的时光。  他为她拓印甚至不惜弄脏了身上的刻丝长衫,也不叫别人帮忙。甚至他温文尔雅,谈吐间也对名人字画颇有自己的见解,说不定父亲是喜欢这样有才华的人的。  季芳华突然就觉得眼前明媚了起来,心里就琢磨着如何让季应庆喜欢上她的心上人才好。  车外人声鼎沸,虔诚的人们心中默念着自己的愿望,表情肃穆。  车内静悄悄的,人人都带着笑颜,心里却各自打着算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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