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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禧院的廊桥下铺着一张竹席榻子,季芳华一边看着书,一边捏着一旁矮几上摆着的葡萄吃。  真葛在一旁为她轻轻打着扇,不经意的抬头就瞧见了躲在月门外的一个梳着丫角的小丫鬟正朝这边张望。她低头看了看专心看书的季芳华,想了想便朝在廊下伺候的小丫鬟接了手里的扇子,向季芳华指了指月门轻声说:“奴婢去瞧瞧……”  月门前的小丫鬟从怀里拿出一封折的皱巴巴的信件出来塞进了真葛的袖子里:“烦请姐姐把信交给大小姐……千万别叫别人瞧见。”  真葛好奇道:“是谁派你来的?”  小丫鬟支支吾吾的不肯说,真葛笑着哼了一声,一边把信从袖子里拿出来一边有些威胁的说道:“谁知道你是不是别有用心……”说着就要把信丢在地上,小丫鬟一瞧忙拦住了她哀求道:“好姐姐饶了我吧……是……是角门上的婆子递进来的,说是一位姓杨的公子送来的……”  真葛一挑眉,看着小丫鬟满脸慌张之色却不像是说谎。她点点头将信收好就转身走了,小丫鬟咬着嘴唇站在门边看着她渐渐的走到了季芳华身边,这才转身跑走了。  “怎么了?”季芳华放下书坐起身来伸了个懒腰。  真葛笑道:“没什么,是厨房的小丫头,说是今天有些忙,只怕做不了小姐要吃的杏仁豆腐,就想来告个罪换成别的,奴婢已经骂过她了。”她看着院子里不停来往的下人和廊上守着的丫鬟们,到底没有告诉季芳华那封信的事情。  季庭香仔仔细细的把书合起来平整的放在一旁心不在焉的说:“有什么好吃的,不过是一道菜,多一道少一道又没什么关系,不必管它了。”她这几日虽不能踏出院子去,可与平日倒也没什么区别,连日来觉得无趣的紧。  “大小姐不是想要作画吗?不如奴婢陪您去画一会子,下晌日头也毒,不如待在屋里头的好。”真葛扶着季芳华朝她使了个眼色,手指偷偷使了几分力气。  季芳华虽然奇怪,可她看着满院子的人倒不好说什么,于是点了点头由着真葛将她扶回了房里。  “怎么了?”才一进门季芳华就甩开了她问道。  真葛把门关上急急拉着季芳华进了内室,从袖子里拿出那封信递了上去:“……说是杨公子递进来的。”  季芳华听了又惊又喜,她急忙拆了信封拿出里面薄如蝉翼的蝉翼笺仔细的读了起来。一旁的真葛却微微的蹙了蹙眉头。  她闻到一股淡淡的香味,既不是屋里的熏香,也不是窗外的花草香,那香味并不算是好闻,却让人有些欲罢不能。  转过头去瞧床上坐着读信的季芳华,她的脸上洋溢着幸福和甜蜜,浑然不知那香味到底是从哪里来的。真葛不免有些担心起来。  季芳华把信连着读了三遍才终于依依不舍的放了下来。她望着窗外飞舞在花间的蝴蝶,心里的甜蜜要溢出了心房来。  原来他姓陆,是大皇子的皇长子,亦是宗顺帝的皇长孙。  信里的甜言蜜语回荡在心间,季芳华突然安了心。他为了自己,竟然不惜偷偷出宫参加百花宴,又因为对自己的爱不忍隐瞒身份,这才想方设法递了信进来,自己又怎么能辜负他。  想到此处季芳华抱着信猛然站起身来转到了书桌前。  真葛哪里看不出她的意思,她忙阻拦道:“小姐不可啊!这信一旦落在别人手里……”  季芳华哪里听得进去:“你可知道……他是皇长孙!又这样对我一往情深,我哪里能因为自己安慰而辜负了他的真心……”她想了想又安慰起真葛来:“你也不用怕,他既然有路子能把信递进来,自然也有办法把我的信递出去,到时候你再去找递信给你的人就行了。”  说完也不管真葛就执笔书写起来。  真葛微微叹了口气,最终帮她研起墨来。  傍晚的时候真葛就偷偷地把信交到了那个送信来的小丫鬟手里,千叮咛万嘱咐才放她回去,望着小丫鬟远远离去的身影,她沉思了一下便急步钻进了院子外的甬道里,渐渐没入了黑暗。  季庭香拿着手里的信读了一遍便笑起来。她给立春了两把铜钱做打赏:“如今我这里可没什么银子,日后若是成了,你只管来,我就把这些赏赐补了你。”  立春摇摇头红着脸说:“姨奶奶说小姐是好人,只要听小姐的话以后就不愁吃好穿好的……奴婢不要赏赐……”  吴妈妈自己不便利,想方设法的送了立春进来以示衷心,季庭香心里自有一杆称,吴妈妈的好自然就记在心间里。她有些怜惜的看着立春,郑重的向她说道:“你回去告诉你姨奶奶,她的恩情我不会忘。”她又把手里的信装好叠了起来放在立春手里说:“若是以后我好了,你愿意来我院子里伺候吗?”  立春手指一抖,险些将信件掉在地上。她不可思议的瞪大了双眼望着季庭香:“真、真的可以吗?我、奴婢什么也不会……”  “傻孩子,谁是一开始就全都会的?慢慢的学就好了。”季庭香笑着拍拍她的手,夏依在一旁附和着点点头,还没来得及张嘴说话,就听春桥从外面进来低声催促:“时间不早了,立春赶紧走吧……”  她说着就牵了立春的手朝季庭香草草的行了礼就出了门去,一路上春桥低声交代着,立春认真的听着,眼瞧着到了垂花门,春桥见左右无人又低声交代一句:“你务必亲手把信交到汪氏手里,若是她不肯依你,你便说夏依如今可是二小姐心尖上的人,想必是难能离开了……”  这是在要挟汪氏!立春吃惊的看着春桥,有些迟疑的点了点头,慢慢的转身出了门。  春桥瞧着她的背影满意的笑了笑。这小丫头倒算得上聪敏……  转眼日子就到了八月初,府里上上下下都忙着准备中秋节,季老夫人却把季应庆叫到房里说了半天话,又过了两天季应庆便去了柯氏院子里吃晚饭。  季芳华坐在榻上单独摆了一个小桌,一旁的圆桌上柯氏正伺候季应庆用饭。只听季应庆说起中秋节宴请的事情来:“……娘的意思是不必大肆操办,家里人摆上几桌欢欢喜喜的吃个饭就好,到时候再找个戏班子或者女先生来热闹一番就足够了……”  柯氏道:“往年我们都会发帖宴请,今年这样会不会有些不好?”  季应庆说:“今年事多,哪有那些心思去操办,就按娘说的办吧。”  柯氏应了下来,两人又相对无言吃了几筷子,季应庆似是想起什么是的突然说起顾挺来:“娘和顾大人相谈甚欢,就只给顾大人下一张帖子吧……”他说着朝季芳华看了一眼,又望向柯氏。  柯氏心里明白这是季老夫人想让顾挺和自己女儿多见见,免得日后盲婚哑嫁的闹不和,可她却觉得难过。  她朝季芳华望过去,榻上的女孩子肤若凝脂,举止优雅,就算比不得那倾国倾城之姿,却也不输貂蝉西施之荣,那顾挺不过区区的千户,家里又是空有一副架子的良宣郡公府,若是她的宝贝女儿嫁过去指不定还要拿出体己嫁妆去贴补郡公府。  她打心眼里看不上这场婚事!然而再看向对面低头吃菜的丈夫,柯氏却不敢提出任何异议来——她没有儿子,又握不住丈夫的心,如今只能顺着丈夫,至少还能维护自己主母的颜面。  “我知道了……”最终柯氏有些怏怏的应了。  季芳华却不曾注意父母的心事。她夹着一片香菇缓缓送进嘴里,心思却飞出了府外去。  不知道他收到信了没有,怎么过了这么久还不曾回信?  她想着又有些心慌,莫非出了什么事?那日写了信送了出去后,她又到院子里坐了一会儿才觉得有些不妥,却已是不能挽回了。  他是皇长子,又跟着大皇子住在宫里,想必进出皇宫十分艰难,所以才过了这么久还不曾回信吧……她安慰着自己,可胸口始终憋着一口气,让她有些难受。  季芳华和季庭香的禁足到底在八月十四那天被解了禁,季老夫人又把两人叫去训导一番这才打发回去各自准备。  春桥准备着中秋节的衣服首饰,季庭香却叫她撤了那些金的银的饰物:“圆月冷清干净,配那些黄白之物反倒污了那月色。”她又瞧了一眼配的衣裙,又把五彩刻丝银红罗绸洋绉裙换成了水色烟云蝴蝶裙:“……太过艳俗。”  春桥换了玉饰配着那裙子一瞧,这也太过冷清一些了吧。  她抬头想要劝季庭香,却反被季庭香抢先一步:“今晚上的主角是大小姐,我们不过走个过场,陪老夫人赏了月寻了机会早些回来才是正经……况且姨娘刚走,我没有心思。”  春桥了然的叹了口气,拿了衣服出去熨烫。  季庭香从床边的暗匣里拿出一个小盒子来,里面放着一只碧玉簪和季芳华的那封信。  明天……  季庭香看着眼前化成灰烬的信纸,心里不知不觉就开始有些紧张了,手里不知何时就握住了那只冷冰冰的碧玉簪,冰凉的触感反倒一下子把她紧张的心情赶走了。  望着簪子她不由的又想起了陆五爷来。  这簪子到底是不是他的呢?  中秋节这天季庭香早早的起了床,夏依为她梳了头发正比划着要簪哪只簪子时,她鬼使神差的递了那只碧玉簪给她:“……我觉得这个就很好。”  夏依接过簪子瞧了一眼:“好像没有见过这只簪子。”她说着一边把簪子小心的簪进季庭香乌黑的发间,仔细的摆正后笑着说:“还真是好,这簪子颜色真好,趁得小姐更白亮了。”  季庭香不说话,左右瞧了瞧满意的站起身来招了春桥过来:“秋枝和冬雪就在院子里吧,你们也不用跟着我去拘束,这段日子苦了大家,就当是我赏的,去拿五两银子叫厨房瞧着置办两桌酒席,你们也好好乐一乐。”  院子里顿时欢乐了起来,秋枝跑过来对着季庭香讨起好来:“才五两呢,我们还想托了门子上的婆子去买几个月饼吃吃呢……”  季庭香拧了拧她的鼻子笑道:“银子可不是我管着的,你得问问你春桥姐姐愿不愿意……”院子里的人听了哄然大笑起来,趁着这个功夫季庭香低声在秋枝耳边说了几个字:“盯好冬雪。”  柯氏依着福利的规矩在前院置了一桌酒席,由季应庆兄弟三人陪着顾挺一行看戏吃酒,内院却只请了两位女先生。  顾挺这次倒是带了几个亲兵前来的,身边虽然跟着的还是陆五爷,他却是身着甲胄前来的。  他有些抱歉的和季应庆兄弟几人抱了抱拳:“军里离不开人,小弟来不及更衣,还请季大人原谅。”  季应庆哪里在意这些,他反倒觉得顾挺不错,即使在这样阖家团圆的日子也守在军营里,当真是做实事的人。  “顾老弟见外了不是,突然下帖请你来本就是我们唐突,顾老弟这样可就是不把哥哥当兄弟了。”季应庆笑着端了一杯酒敬了他,又指着身边的季应谦和季应博介绍道:“……我四弟和五弟。”  顾挺一一拜了拜指着一身布衣的陆五爷道:“这是我军里的师爷,人称五爷。”  几人又相互见了礼,戏台子上敲了罗,画着猴脸的戏子出来念了定场诗,好戏就开场了。  内院里也不过摆了两桌,柯氏和徐氏伺候着季老夫人坐在大圆桌上,季庭香和季芳华坐在一旁的一张八仙桌上。  经了前些日子那些事,季芳华却不知道要如何与季庭香缓和关系,她眼角瞧着季庭香,却见她根本毫不在意自己似的专心听着女先生说书,时而挑了桌上攒盒里的果脯吃,时而跟着女先生说的故事大笑,竟没有一丝要理会自己的样子。  季芳华顿时也气闷了起来。谁稀罕理她!  两人之间竖着不可逾越的冰墙,可季老夫人却不曾注意。  她时不时的叫人去外院打听,一边和媳妇们说着悄悄话。季庭香侧眼瞧去心里冷哼一声:不知道等一会儿你们还能笑得出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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