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三刀望着玄素,面露感激之色,声音有些颤抖,道:“多谢玄大侠,一番提醒,点醒梦中人!刘某人从当初就太武断,险些……”他说着瞧了一眼敖天,“险些着了某些险恶用心人的道!” 谢微云微微笑道:“刘帮主不必多言。事已如此,三师弟,你还有话说么?” 敖天站起来拱手道:“掌门,既然这样,那我也无话可说,我敖天教徒无方,教出这么一个无耻的徒弟来,叫大家耻笑,把我傲徕峰的脸都丢尽了!一切但凭掌门师兄发落!至于那逍遥云……” “逍遥云的事情自然与我们泰山派无关,”谢微云淡淡出口,止住他的话:“逍遥云,也许是哪一位武林高手的恶作剧,但是绝对与我们泰山派的人无干。” 于是敖天感激不已,又重新入座。 那边谢微云果然做出惩罚决断:将归鹤逐出师门,永不录用!归鹤哭喊连连,怎奈敖天已经失去了主动,而且谢微云赏罚分明,丝毫不为之所动。 “既然如此,那么归鹤已经不是贵派的人了,敢问谢掌门,是否可以将这小子交给我们沙河帮处理了?” “归鹤已经被逐出师门,自然与泰山派再无瓜葛。” “好,那么犬子的这条腿,今日就要从这罪魁祸首身上找回来。”刘三刀说着,几步走到归鹤身前。看样子,他居然是要将归鹤的腿打断,一报还一报。 在场的泰山派众人都不禁皱起了眉头,但是归鹤咎由自取,又无话可说。归鹤吓得面无血色,往后直退,口中连连喊饶命;梁宣看到他这副光景,心下忽然觉得不忍。暗想:“虽说归鹤个性顽劣,打断了那人的腿,可是这样报复,似乎也太过残忍。”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这种报复的手段自古以来天经地义,可是这时候,梁宣的头脑中第一次感觉到这种手段的惨烈。 归鹤的声音又传出来,仿佛绝望地哭喊:“师父!求师父救弟子一回吧!师父!”他拽着敖天的衣袖哭道。 敖天咬咬牙,终于忍不住,霍的站起来,冷冷盯着刘三刀。 “敖门主有什么想说的?怎么,还想为你的爱徒撑腰么?如今他已经不是泰山派弟子了。”刘三刀嘲讽地道。 敖天把高傲的头低下,声音沉沉:“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这孽障虽然已经被掌门师兄逐出师门,但是师徒之情,拳拳不可断。眼看着孽障如此,做师父的也不能袖手旁观……”他这几句说得低声下气,句句在情在理,众人听了,纷纷点头。 只见敖天向谢微云拱手道:“掌门师兄,我请求你的允许,这孽障的责罚,便由我这当了他十多年师父的代为效劳吧!也希望刘帮主,念在人之常情之上,答应敖天这一个不情之请……” 谢微云沉默半晌,长叹一声,道:“罢了,你随意吧。” 刘三刀见敖天如此说,谢微云又应允了,他当然也不好再拒绝,当下清了一声嗓子,不声不响地坐回去,两眼目光沉沉,盯着敖天和归鹤。 敖天又对着归鹤说了几句,无非是师徒之间告别之类的言语,众人听得动容,那归鹤也是泣涕涟涟。曲治平此时忍不住摇头叹道:“真是感人至深啊!”语气里却听不出什么哀伤,反倒有些讽刺。 只听归鹤一声惨叫,已经伏在地上。敖天下手很快,对谢微云和刘三刀各自施了一礼,坐回到座位上,面色哀戚。梁宣远远望去,只见归鹤躺在地上,已经痛得昏死了过去,他腿上的鲜血很快渗了出来,染红了地上的方砖。 谢微云将眼闭了闭,无奈地叹了口气,吩咐门派弟子将归鹤抬了下去。 眼看大仇得报,刘三刀正要告辞,还没起身,谢微云忽然道:“慢着,今日这大会,除了归鹤一人之外,还有一人要受罚。” 众人听掌门忽然如此说,都是一愣:怎么,今天不就是处理沙河帮的人的事情么?怎么还有其他的事情? “此人乃我泰山派弟子,本来肩负着人家的重托,不期竟利用人家的信任,私起歹心,暗行偷盗之事。”谢微云肃然道。 此言一出,众人更加议论纷纷,都猜测是何人。 “掌门师兄,到底是谁?还有这等罪孽?”黄英忍不住道。 “这个人,”谢微云朗声道,“偷了一件极要紧的武林至宝,想要私吞,不过可惜,这宝贝,乃为我一至交好友所有;如今叫我知道了,我们泰山派门下竟然出了这样一个人,我决心严惩,以示警戒!” 他说到这里,闻琴身子猛地一颤,反手攥紧梁宣:“宣哥……他……他老人家知道啦!那就是我们啊!你听到了没?” 梁宣当然听出谢微云这话中的意思。只是在场的其他人并不了解。众人一听那“武林至宝”四个字,好奇心更是被勾到了顶点,纷纷猜测是何宝物。 元地书忍不住道:“掌门师兄,此人到底是谁?” “这个人,我希望他可以自己站出来承认。” 大家面面相觑,议论纷纭。更有不少人大喊道“站出来!” “是哪一个?” 一时之间,场上乱成一团,连沙河帮的人也在旁看着,心中纳罕。 梁宣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修儒,只见他浑身直打哆嗦,闭上眼,不敢看;忽然之间又捂上耳朵,把头低下去。 一双手忽然从后面伸出来,一把提起他的后颈衣领,径直走上前去,到了谢微云面前,一下子扔在当地。梁宣顺着这人脚步往上看时,原来正是天字门首席大弟子听松。 “掌门师伯,我知道是修儒干的。请掌门责罚他吧。”听松拱手行礼道。 谢微云点点头,示意听松退下;众人一见这偷盗之人居然是修儒,纷纷大感惊讶:泰山弟子们都晓得天字门的修儒是个小个头小身板、机灵如猴却胆小如鼠的人,他哪里来的胆量去偷什么武林至宝,还闹到非得叫掌门亲自在大会上公审呢? 谢微云示意弟子们安静,他走到修儒身前,问道:“修儒,我问你,你现在悔改了么?” 修儒身子瑟瑟发抖,说不成话,只是支支吾吾。 谢微云在他耳边低声问了一句,众人都没有听清,就只看见修儒两眼一呆,身子顿时瘫软在地,低声啜泣着。 谢微云道:“你既然不承认,那我只好将证据拿出来。也好叫大家都心服口服。列位,”他朗声道:“此事非同小可,我本来不想声张,只是关系到门派弟子的奖惩,不得不讲明;另外,此事关系到我一位故友,我非常钦佩他,是以必得申明此事,以向我这位故友谢罪,并将原物奉还。” 他说着,拍一拍手:“拿上来。” 只见一个弟子手里捧着一个长长的包裹,走上前去。谢微云打开包裹,众人的目光随着他看去,他手里拿出一把剑,他抽出了那把剑,人群中终于发出一阵唏嘘之声。 ※※※※※ “这……这是碧水剑!”元地书第一个认出来,忍不住惊叹道。 碧水剑宛若莲华在手,盈盈动人,修长的剑身轻颤,发出谜一样的声响,宛若仙乐风飘。云雾吹在剑身上,融化成水,那剑在云雾中焕发出碧青色的光,时隐时现,时浓时淡,众人竟然都看得呆了! 谢微云声音有些激动,朗声道:“元师弟说的不错,这正是江湖上鼎鼎大名的碧水剑!乃是当年剑圣李愤借以独霸天下的‘碧水青云双剑’中的一支。此剑绝迹江湖已久,昔年我曾有缘见过它一次,并和宝剑主人——李愤大侠传人结成故友;这位故人不愿招惹江湖是非,长久以来一直带着碧水青云双剑归隐,所以在此,我不便透露其名姓。可是如今,碧水剑却叫我的门下一个小徒弟偷了来……” 谢微云扫了眼地上瘫软的修儒,继续道:“此事,是我的师弟玄素,他亲眼所见。这也是他告诉我的。包括碧水剑,也是他从修儒身上得来的……” 谢微云躬身问地上的修儒道:“现在,你只需告诉我,这碧水剑到底是从谁那里得来的,他的主人是谁?” 修儒吓得话已经说不全了,众人都在等他的回答。场中一时之间,都安静下来。 “是我们的!”梁宣忽然高声喊了一句,顿时全场众人都往场边这里看过来。 曲治平一个哆嗦,回头瞪了梁宣一眼,低声叫道:“疯了么小子?” 人群中顿时议论纷纷。谢微云远远地高声喊道:“那位小兄弟,你方才说什么?” “我说,碧水剑,是—我—们—的!”梁宣一字一字地大声道。 众人都露出十分惊讶地表情。谢微云又道:“请小兄弟和小姑娘过来说话!” 梁宣跳下日晷,又将闻琴从上面接过来。曲治平还愣愣坐在那里,不知所以。 人群中自然让出一条道,梁宣一手牵着闻琴,迈开步向前走,他心中砰砰直跳,胸膛一起一伏,眼前经过一张张陌生而惊讶的脸庞——每个人都在用不可思议的眼神打量着他们:谁能想到,这把绝世名剑的主人,居然是两个未成年的少年男女呢? 梁宣和闻琴走到会场中心,左侧一溜四个坐着的正是方才的四大门主,还有听松等天字门的弟子,还有碧霞堂的弟子,玉皇顶上的传信弟子,骑着鸾鸟的传信童子;右侧是沙河帮的人,帮主刘三刀方才从座位上忍不住再次站起来,看着碧水宝剑惊讶不已;他的昏迷儿子依旧昏迷着,沙河帮的土匪们也在旁边,他们议论声音尤其大。 刘三刀认出梁宣和闻琴正是那日被自己下令沉湖却离奇逃生的兄妹,惊讶不已。 他们的正前方,泰山派掌门谢微云,李龙佩的生前故友,他们千里迢迢要寻找的那个人,正站在那里。 他的身旁,架子上安安稳稳搁着那柄碧水宝剑。 如此熟悉,如此亲切,召唤着她的主人,这两个少年。 场中的所有人,都在看着他跟闻琴。 谢微云仔细打量了梁宣和闻琴两人,神情放松了下来,梁宣完全被激动地心情占据,以至于不知说什么。还是谢微云先笑了出来,点头示礼。 梁宣这才反应过来,连忙和闻琴向谢微云躬身作了个长揖。 “晚辈梁宣(李闻琴)见过谢掌门!” 谢微云连忙将二人扶起,微笑道:“二位少侠,何必多礼。” 梁宣抬起头来,见这人和颜悦色,神态慈祥,一丝恶意也没有地望着自己。他的眼睛不大,但是却有一种穿透人心的力量,能使人安静下来。 谢微云道:“二位少侠远道而来,一路上多多辛苦?” 他这一句本来是客套之语,可是没想到正中梁宣和闻琴下怀。那“远道而来”四个字,梁宣听在心里,真是字字切实。这将近一年来的漂泊流浪,如今终于站在谢掌门面前,一路受到的那些磨难和艰辛,痛苦和挣扎,此时一股脑儿全都奔到眼前来,怎能叫他不激动? 梁宣眼圈一红,几乎就要落下泪来。他赶紧擦了擦自己的眼,颇为尴尬地红了脸。 身旁的闻琴倒还镇定,朗声说道:“多谢谢掌门慰劳,我跟宣哥,我们总算见到您了!” 谢微云面上显出怜惜之色,他仔细打量着闻琴的脸,问道:“姑娘,这碧水剑真的是你们的么?” 梁宣和闻琴点点头。 旁边刘三刀突然忍不住问道:“慢着,你这两个少年人好生熟悉,莫不是咱们曾经见过?” 梁宣冷笑着点头道:“刘老前辈果然好眼力,不错,我们确有一面之缘。只不过可惜并非良晤。拜刘帮主所赐,我们二人险些淹死在东平湖里!” 刘三刀面上微微一红,但是很快又质疑道:“果然不错!可是,你们不是那行船的么?怎的却忽然成了碧水剑的主人?这,我刘某人可想不通了……” 梁宣朗声道:“这其中另有缘故,碧水剑之事非同小可,我们当日也不好随便同老前辈透露。” 刘三刀小声咕哝了几句。敖天突然开口问道:“这位小兄弟口口声声说碧水剑是自己的,但是请问有谁看见你带着碧水剑?” 他此言一出,众人重新议论起来。梁宣看见听松的身子动了动,似乎想要说话,可是敖天瞪了他一眼,听松便没有出声。 梁宣心中暗叫不好,听松明明可以出言证明,可是怎奈这敖天颜色相逼,不叫他作证:这敖天怎么如此难缠! 黄英点头道:“这两位少年,你们若要证明碧水剑是自己的,也须得拿出证据来才是。碧水剑乃武林至宝,许久不曾现世,非同小可,谁不想得到?若说你们两个年纪轻轻的少年人便是这名剑的主人,换了谁恐怕也不会轻信的。”她虽然是女人,但是嗓音清脆,说来平稳之极,隐隐自有股威严。她又望着谢微云道:“掌门师兄,您意下如何呢?” 谢微云正色道:“师妹说得不错,确是如此。小兄弟,此事涉及碧水剑,我们不得不小心。须知此剑已经绝迹江湖多年,此刻再次出现,今日之后,恐怕天下人都已知晓。宝剑的主人是谁,我们更要谨慎弄确实。现下既然你说是宝剑的主人,便需自己拿出可靠证据才是。” 梁宣指着修儒道:“到底是不是我们的,前辈您一问便知。这臭小子偷了我们的宝剑,还给我们灌了迷汤,这可都是他干的好事!” 敖天冷笑道:“小兄弟,血口喷人可不是件好事!你说我徒儿给你们灌迷汤,偷你们的剑,谁人见来?我虽然知道是他偷的剑,但是我并不承认是偷的你们的,你们说话需要有个依据才是。” 元地书忽然哈哈一笑,看了眼敖天,道:“三师哥什么时候成了知县了?” 敖天侧眼瞧了瞧他:“什么知县?师弟此话怎讲?” 元地书拍打着椅子,摇头晃脑地道:“从方才就见你一直催着人要证据,要证据,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磨叽了?”一句话说得旁边的人都忍不住笑了出来。 敖天不答他的话,只是盯着梁宣道:“请小兄弟拿出证据。”他顿一顿,看了看旁边的谢微云,继续道:“我想掌门师兄也是这个意思。” 梁宣心里一急,心想:“这敖天就是个难缠的货,还要什么证据?证人都被你拿在手心里,我能怎么办?”他转眼瞧了瞧闻琴,闻琴脸静静地望着那碧水剑,不知在想什么。 梁宣心道:“闻琴一直有办法的,此时怎么不说话了?”他着急地晃了晃闻琴的手,她却没有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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