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宣一呆:“惑心……惑心娘子?”他有些不知所措:师父怎的会知道自己认识惑心娘子? 荒剑离面色一寒,厉声道:“还装什么不知?惑心娘子,你不认识么?“踏月辞云步”的轻功心法,你不知道么?” 梁宣道:“师父,我……我是认识惑心娘子,但是我……我不知道什么心法……” “你说你认识她?”一直在一旁的荒灵玉忽然大喊道,梁宣转头看去,只见荒灵玉脸色煞白;连旁边一直嘻嘻直笑的曲志平,此时也一脸肃然,担忧地望着自己的师姐。 梁宣点了点头:“师姐……” 梁宣不知道惑心娘子对荒剑离父女俩做了什么,但是她的确曾经教自己武功,自己在心里也一直都把她当师父看待。他天性忠厚,因此只得点点头,老实交代道:“她确实曾经指教于我。虽然她老人家未曾亲口承认,可是我在心中一直都将她当自己的师父……” 荒灵玉一听他这句话,面色很快就变得冷漠了,她冷冷地瞧了梁宣一眼,突然掩面,转过身去不语。 “老天爷,你还真的会捉弄人……”荒剑离望着天,嘲讽地摇摇头,言罢看着梁宣:“小子,你怎么会来到我这里?你怎么居然找上我?是来看我笑话的么?” “师父,你……你怎的会这样说?到底怎么回事?”梁宣着急地冷汗淋漓。 梁宣抬头望去,只见转眼之间,荒剑离的人影就从塔林之中来回跳跃,很快没了踪影。更令他惊奇的是,方才那身形步法,居然让他想起了惑心娘子的轻功! “踏月辞云步!”修齐望着远去的师父,忽然感叹道。 “你还说?能不能安静点?”曲志平怀里抱着哭泣的荒灵玉,一面没好脸色地白了修齐一眼。 修齐吐吐舌头,道:“这么多年了,师父怎的还对那件事情耿耿于怀?” “你还不停嘴?”曲志平责怪的看了他一眼,低头望着师姐,她整个人都昏昏沉沉,居然快要晕倒了一般。 曲志平很罕见地用一种温柔的语气道:“师姐,你还好么?咱们先离开这儿,来!”他说着,径自抱起荒灵玉,看了一眼梁宣,低声叹道:“师弟啊师弟,你还真是命苦!” “到底怎么回事?大师兄?什么叫‘踏月辞云步?’” “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修齐瞪大了眼睛。 “你看呢?”梁宣苦笑。 “‘踏月辞云步’是惑心娘子的轻功,就是方才师父腾空而起的那一招,而你小子居然会它的心法,到底怎么回事?你是怎么认识惑心娘子的?” 梁宣坐下来,无奈地从地上拾起根木条,划着地面。那里刚刚被他们比试时催动的内息吹拂过,已经激扬起一层薄薄的黄土。 修齐也在他身旁坐下来,催促道:“说话呀,神秘的小师弟!怎的老是不言不语的?” 梁宣沉默半晌,用树枝在地上画了好几个圆圈,又写了几遍那“踏月辞云步”四个字,摇头道:“我……我根本没听说过这功夫……” “没听说过?”修齐惊讶地从地上跳起来,“那你怎么会他的心法?刚才那阵子比试,你内息邪乎得紧,难道不是么?” “我也不知道。”梁宣疑惑之极,转头望着站在自己面前的修齐:“大师兄,师父……还有师姐他们,跟惑心前辈认识么?” “惑心前辈?乖乖,你可别这么称呼了。”修齐抱着手,在他身边走来走去。“我猜师父是受不了你这称号才走的。” “怎么?” 修齐停住脚步,望望梁宣,想了想,一面用脚踢着脚下堆起来的黄土堆,一面慢慢道:“惑心娘子是咱们玉泉寺的禁区,是不许人谈的。” “为什么?” “具体原因,我也是道听途说。反正是师父当年惹下的事情。据说当年惑心娘子路过泰山,在玉泉寺大闹一场,当年师母怀着小玉师妹,即将临盆,气不过,一怒之下难产,结果生下了师妹,自己却撒手人寰了。师父对此深恨不已,至今每到喝醉了酒就到师娘坟前忏悔。我猜想,师父大概很恨惑心娘子吧?” “师父怎么也会惑心娘子的踏月辞云步?这说不通啊……” “这我就不知道了。我都是听原先寺里的扫地老僧讲的,他前不久刚刚圆寂,这件事情的真正来由,恐怕只有师父自己清楚。连小玉也是道听途说,她从来也不问师父的。” 梁宣又沉默下来。没想到,那个搭救了自己的恩人惑心娘子,在这里居然成了泰山派的仇人!世事变幻无常,可是偏偏就叫他赶上了,可是谁又能预料这一切呢? 他心中仍然坚定,惑心娘子是武林前辈,是很好的人,她绝对不会是像修齐所说的那样在玉泉寺“大闹一场”,即使有,也不会出于有意。 可是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他现在觉得越来越迷茫。 ※※※※※ 荒剑离这一气当真是非同小可,泰山派玉泉寺里的四个弟子,那天剩下的时间都没有看见他。晚上也没有来吃饭,荒铃玉去打听,才知道荒剑离原来去了大殿僧人院,在那里当值受戒。 小玉师姐从那天知道了惑心娘子教授过梁宣之后,也有些介意。虽然她从未见过自己的亲生母亲(她出生之后荒夫人就已经死去),可是她仍旧怀着一份憧憬中的母女之情。不过她很快就想通了。她告诉梁宣,上一代的恩怨都已经过去了,下一代的生活还要继续。梁宣对此感激不已。 只是,女儿虽然如此,父亲可并不这么认为。 梁宣早早吃完了饭,坐在那里发愣。师父依旧没有现身。他已经有两天没有见过他了,虽然荒剑离并没有正式收他为徒,可是从掌门将他交给荒剑离的那天起,梁宣已经在心里默认这个年纪不大的中年人就是自己的师父了。 虽然这个师父,看起来有些太随意。 曲治平一边吃,一边念叨:“哎,你别说,师父这一次当值还真靠得住,今天都三天了,居然还能杵在那里!往常哪一次不是想尽各种理由来逃呢?” 小玉白了他一眼,拍了一下他的手背,偷眼瞧了瞧沉默不语的梁宣。 “阿宣啊,你怎么吃得这么快?不吃了?”小玉看见梁宣怔忡的样子,开口笑道。 梁宣这才抬头看了看她,他方才一直在盯着桌子上一根闲置的筷子发愣。 “哦,是,师姐,我吃饱了。”他讪讪地道,声音有些憋闷。 小玉还想说几句,耳畔却传来筷子碰碗的响亮回声。她皱一皱眉,见身旁大师兄修齐奋力往嘴里扒拉着,眼看已经扒拉完了。 “哎哎!差不多得了你!怎么一个人这么能吃?你看看都第几碗了?碗底都快进嘴里去了。” 修齐将碗从脸前拿开,一脸无辜:“小玉啊,你是怎么了?我才吃到第四碗哪!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饭量,我今天早上还吃了点饭,肚里还存了点货,就是为了中午少吃点!”修齐说话的时候,脸蛋上还沾了一粒米,口中还嚼着米,鼓鼓的腮帮一动一动的。 “四碗还少?小师弟才吃一碗饭!你就不能给师弟留一碗?”小玉不悦地道。 “师姐,大师兄,我吃饱了,真的不用了,你们吃就好了。”梁宣向后缩缩身子,笑了笑。 小玉强行又从锅里给他盛了一碗:“你这么大个子说自己吃饱了?” 梁宣于是也吃了。吃过饭,师兄妹四人坐在一处,曲治平喊着让师姐给他掏耳朵。这时候小和尚从门外进来,叫修齐出去干活。曲治平哈哈一笑,如同等着看修齐好戏一般。 修齐极不情愿似的从座位上站起,转了一圈儿,两眼转了转,忽然盯住了梁宣。 梁宣正踞坐桌前,看得不知所以。见修齐看着自己的眼神立即变得温柔起来,那两颗小瞳仁里充满了诡笑和谄媚。 “师弟啊,你吃完饭了哈?” “……大师兄,你有什么事么?” “那你想不想出去玩玩,消化消化?” “……啊?” “走!跟我出去,大师兄今儿个叫你见识一下咱们泰山派玉泉寺弟子入门的必修课!” 修齐一脸神秘,拉起梁宣来就走了出去。 ※※※※※ 原来所谓“泰山派玉泉寺弟子入门必修课”,说白了就是挑水和浇水。据修齐说,他们每个弟子入门三年,都上过这“必修课”。 虽然所谓的弟子,除去师父的亲生女儿小玉之外,其实就是两个。 挑水和浇水,听上去很简单。梁宣从前在渔仙镇的时候也没少干过,原本以为不过如此。可是当他真正见识过这所谓的“必修课”之后,才知道这简简单单的挑水和浇水,也是很有学问的。 “呶,这就是水桶啦!”修齐指着水井边,不紧不慢地说道。 梁宣的视线顺着他的手指往下看,看见两个不大的水桶,安安稳稳放在水井边。水桶外形上来看毫无奇特之处,只是并不是木头的,而像是铁作的,但是又不同于一般的铁的颜色,而是暗黑中泛青,沉沉的色彩。 桶身之上,斑斑驳驳有些刀剑切割雕刻的痕迹,但是看来年纪甚久,在桶的侧壁,还印有一朵莲花形状的凹槽,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留下来的。 “看清楚了,很小很可爱吧?”修齐笑道。 “呃……恩……”梁宣尴尬一笑,不知如何回答。不知怎么,他看到这桶的形状和质地,总有种熟悉的感觉,可是又说不上来在什么地方见过。 “来,提一提这小东西。” 梁宣点点头,走上前去,用力抓住水桶的提柄向上提。想不到这水桶外型上看来不大,桶壁也不厚,提起来竟然沉重无比。梁宣用上了七分力气,才将那水桶略略提到了地上几指的高度。 “怎么样,轻便吧?” “这……这水桶怎么如此重?” “恩,那是当然,否则就不用叫‘上课’了。这水桶的皮可是用的千年前天外异石铸造成的,重着呢!没点气力照顾不了他的!” 于是梁宣提着水桶,在修齐的催促之下,艰难地出了寺,走到玉泉溪边。就着湍急的溪水灌了一桶,本来就重的水桶,装满了水更是重上加重。饶是梁宣本身力气大,但提在手里都觉得十分吃力。 然而这还不是最邪门的,当那清冽的溪水灌入水桶之中,叫他惊讶的事情发生了:那水桶中的水转眼间就变得又黑又浊,而且还散发出一阵血腥之气,桶身居然泛着幽幽的青光,看了让人瞠目! “这……这是怎么回事?”梁宣目瞪口呆地望着修齐。 修齐笑道:“这就是为什么非要让你提着这水桶到溪水外面去,然后再把它灌回到那口水井里。这水桶本身质料十分特异,遇水便有浊物生成,还有异味,不能够再用。但是那口水井却可以地下水将其净化。这口井与地下暗河相连,一直通到塔林那边的菜园子,那里便有一处自然的泉水,都是从这井里出来的。园子中的水,很多都是用的那泉水。” 梁宣按照修齐的指点,提着满水的水桶,走上井边。水井高出地面,有台阶相连,他提着水桶走上去,顿时又是一愣。 只见水井的井口居然是被封起来的,井面是一个太极形状的圆盘,只是在圆盘的中央,有一个比杏子略大,比鸡蛋略小的洞。洞口周围,盘曲环绕着一圈金线,若有若无,从水井上方的四处石头上绕着。金线之上,四角各自有一个铃铛。这些金线又延伸向远方。 这世界上还有这模样的水井,今天叫梁宣见了也真是开了眼了。 “呶,现在你把桶里的水倒进去吧。”修齐吩咐道。 梁宣细瞧了眼那所谓的“井口”——那只是一个鸡蛋差不多大小的口子,如何能倒进去这桶水? “这……这井口是……” “你说得没错,就是这小口,怎么样,很别致不是?快倒进去吧!完了咱们还要到寺外去接山上的泉水来……” 梁宣心中暗自嘀咕:“这分明就是折腾人的。” 这水井的井口如此小,而水桶又重的很,提着水桶往那小口中倒进去,需要多大的艰难啊! “水不可以洒出去,若洒出去一点,那金线便会被触动,铃铛一响,所有机关相连都会被触发,不管在哪里,师父马上就会知道。而且井盖会立刻关闭,要等三个时辰才自动打开。” 梁宣愣愣地听着修齐说挑水的具体要求,脑子都发懵了:这是什么方法?真是闻所未闻,而且听上去简直是不可能完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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