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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英冷笑道:“掌门师兄,那样的话如今你还信么?这少年来历不明,今日一战,他身上疑点甚多,不单单是噬功大法,还有咱们老祖师林朝宗的龙吟剑,也在他身上!”  听到“林朝宗”三个字还有那龙吟剑,谢微云的额头微不可察觉地轻轻颤动了一下。  元地书点头道:“他的武功是不弱,玉皇心法最少也已经修炼到了第四层,依我看,第五层也差不多了……这少年初入山时,半点功夫不会,怎么这短短三年就有如此进益?这不能不令人生疑。”  黄英点头:“不错。他有这等功夫,还有龙吟剑在身,却不外露,并不参加进阶大会。如此……”  “如此便更令人怀疑。”敖天接口道。“梁宣这小子不参加进阶大会,却有一身好武功,他还有踏月辞云步和足下春秋的轻功,咱们都知道,那可是逍遥门和血昆仑的功夫!”  谢微云道:“不过……不过他用的多半是咱们本门的武功,而且看来根基很扎实。”  “这就更加危险!掌门,”敖天拱了拱手,正色道:“此人会逍遥派功夫,并且将我本门功夫学得如此出色,还隐秘不传,莫名据有我派前辈的宝剑,这其中的指向,当真是再清楚不过。”  谢微云看着他的眼睛,脸色一沉,深深吸了一口气道:“你是说……”  “不错。这少年正是逍遥门的探子,前来我泰山派偷学武功,探听虚实。”    谢微云久久沉默不语,几位门主也陷入沉寂。大家心中均纷纷想到了这一层,只是都不敢说,如今敖天说到了这一点上,每个人心中都是微微一凛。  一时之间,室中毫无人声。只有香炉中的香烟袅袅上升,听得见路声泉微微沉重的呼吸声。    谢微云忽然道:“不对。可是闻琴并不会说谎。闻琴乃李愤之后人,他的爹爹与我也早就相识。我相信,闻琴所识之人,并不会是这样。”  黄英冷笑道:“琴儿一个女娃娃,能晓得什么?我看这姓梁的小子表面上憨憨厚厚,可琴儿一颗心都贴在他心上。这小子惯会讨女孩子欢心,闻琴被他骗,也不足为奇。”  敖天接口道:“师妹说得确实有理。此人心机深重,”他顿一顿,低着嗓音道:“如若不除,将来必贻祸江湖!”  此言一出,不单单是黄英,连元地书、谢微云均抬眼看了他一眼。    一直默默无言的玄素忽然低声笑道:“三师兄所言,当真是非同小可。”  敖天见他如此出言,面有不悦:“师弟这话,是以为我说的不对么?”  “不。只不过觉得师兄轻易就对一个孩子,下此定义,未免武断。”玄素将手从路声泉后背撤下来,缓缓说道:“这孩子,年纪轻轻,便会噬功大法,这不假。踏月辞云步、足下春秋之类的功夫,也确乎是逍遥门的。但是如此便能说他是魔门的探子?那足下春秋的功夫,若我料的不错,只怕他在入门之前便已学会;他被那穿云无影云中雁掳去数月,学些武功也是正常,这又有何奇怪?……再说那踏月辞云步,也不是什么邪魅之极的功夫,其潇洒之态,我正派轻功中也少有。更何况,这功夫也不是血昆仑中人所独有,剑离不是也会么?是不是,剑离?”    玄素轻易不会说这么多话,可是一说却是条理非常清楚。他看了看荒剑离。  荒剑离一直沉默不语,耷拉着两肩膀,犹如认错的一般,此时听到他提及自己,脸上一红,低低地“恩”了一声:“是,各位师叔。是剑离教徒不严,竟没有……没有发现他会这等邪功。”  玄素继续道:“不是这里的问题。会些旁门的功夫并不是什么大事,也不至于到了‘非除不可’的地步。”他对敖天道:“三师兄,你的小徒弟不也是会些旁门左道的功夫,难不成也是探子么?”他这几个字说得尤其慢,特别是“旁门左道”四个字,咬得很重。    敖天嘴唇微微一抿,淡笑道:“声泉是带艺投师,不足为奇。”他虽然面上淡然,但是这句问话确实问到了他,敖天的脖颈已经淡淡发红。  谢微云背着手走了几步,忽然转身,向着玄素道:“师弟,依你之见,该当如何?”  玄素道:“我们这样讨论也没什么结果,不如亲自问问梁宣。”  谢微云点点头,拍了拍手,向外叫梁宣进来。    ※※※※※    梁宣听到人唤,心中咕咚一沉,一股惊惶的感觉涌上来。  他觉得自己的手被人轻轻握了一下,抬头,看见闻琴对他微微笑着。梁宣心中略定一定,当下迈开步,走到帘幕后面去。    走进去,当先就看见路声泉苍白的脸,紧闭着双眼坐在席子上,玄素在为他疗伤。梁宣心中“咕咚”一声,好像有个什么东西沉了下去似的。  他走了几步,觉得眼前有些晃,仿佛眼眶所见的视野摇摇摆摆。    在这视野之中,他看到黄英和元地书纷纷转头看向他,眼神古怪而戒备;敖天端坐在谢微云旁边,神色略显平静,还有些悠然自得;掌门谢微云坐在正中,一双眼睛直直望着他。坐在最偏僻角落的师父荒剑离,本来低着头垂肩而坐,此时也抬起眼睛来,往上看着他走近。  梁宣怀着不安的心情坐下了。    谢微云道:“梁宣,现在说说,你的……‘噬功大法’,是从哪儿学来的?”  梁宣心中猛地一颤,听到这四个字,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几个月前,他第一次听说这个名字,还是在掌门的诉说中。当年的血昆仑圣女雪林月,凭借噬功大法,在江湖上残害武林正道,掀起一股血雨腥风。这个与魔门联系在一起的名字听起来是那样的陌生,可是如今,他却与自己走在了一起:掌门竟然说他……竟然说他自己会这邪功!  这怎么可能?!    梁宣低低地喘了几口气,觉得心胸有些憋闷,忽然终于忍不住了似的,快声说道:“掌门……我不会!我不会这功夫!我从来没有听说过,哪怕见过谁用这种功夫,又从何处学来?”  黄英低声冷笑道:“那么便是说,你是天生便会这种邪功么?”  梁宣看了她一眼,黄英的眼神冷如霜,写满了嘲讽和不信任。梁宣觉得自己毫无办法来说服她:  “我没有说谎,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我……我就是没有练过,我从来都不知道这个……”他一遍又一遍地重复说着,仿佛魔怔了一般。    “够了!”敖天忽然喝道。他冷冷地道:“你用噬功大法,吸噬了路声泉的功力,这是大家所有人都看到的事实,铁证如山!当年西域昆仑山一行,噬功大法是个什么样子,我们这些人都是见过的,绝对不会看错了你。”  “还有你的龙吟剑,是怎么得来的?你为什么要扰乱赛场,去找路声泉寻仇?……小子,这些你肯说么?”元地书跟着问道。  梁宣一时之间觉得千头万绪扑来,百口莫辩。    他哪里知道那是什么龙吟剑,还是先代掌门林朝宗的遗物?  林朝宗……难道那山洞之中的骸骨是林朝宗的么?怎么,他不是几百年前就暴毙而亡,怎么会出现在那山洞之中?  他很快就又想到了那山洞,想到了那山洞中石壁上的文字,那些文字中,清清楚楚地刻着“噬功大法”的字样,而他却练了那些下面所写的武功心法。  难道那心法便是噬功大法么?    梁宣越想越觉得清晰,他忽然想起,在幽谷之中,冥缺老人对自己所谆谆告诫的话:“不要轻易动武。不要将山洞中的一切告诉别人。不要激怒而出手。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看来老人当日就已经看出了自己的噬功大法,所以便要他隐瞒么?但是他为什么那时候不告诉自己,反而让他今天,遇到这样的事情之后,才真相大白呢?  如果他早就知道自己无意中学会了噬功大法,那么他一定会远远躲起来,再也不出来,危害人间……  可是他能躲得起来么?他牵挂的人,都在这里……    ※※※※※    梁宣闭上双眼,好久,又睁开,道:“我不能说。各位师叔,掌门,我不能……不能说。但是我……我真的跟逍遥门,跟逍遥侯没有半点瓜葛,我恨他们……恨他们都来不及,怎么会是逍遥侯的后人?”他越说越激动,忽然指着路声泉,道:“师叔,这人……这人不是什么新入门的弟子,咱们都叫这奸贼给骗了!他是归鹤!”  黄英奇道:“你说什么?他是归鹤?”  梁宣点点头,道:“不错。当日我……我失踪,实在并非迷路,而是……而是着了这恶贼的暗算!”他指着路声泉,恨恨的道:“各位师叔,当日就是他,将我打下了舍身崖,险些丧命……”他话还没说完,元地书先接口道:“你说你从舍身崖上落了下来?”  梁宣脸一红,他一时口快,竟然连这事都说了出来。可是众位师叔都听了去,他也没有办法了。当下只得点点头。    “从舍身崖上掉下来还能活命?你在开玩笑吧?”元地书难以置信地道。  一直不说话的谢微云突然道:“阿宣,你肯讲讲如何脱生的么?”  梁宣却只是望着谢微云,想张口诉说,却一个字都讲不出来。他想到了自己先前答应过冥缺的誓言:绝不将山洞中的遭遇告诉其他任何人,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谢微云见他不说话,转而又道:“你的龙吟剑是不是坠崖之后找到的?”  梁宣一呆:掌门怎么会知道这事情?他不待回答,黄英先不耐烦了,道:“师兄你问他这些作甚?龙吟剑收回来便是了。这小子方才说路声泉是归鹤,又是怎么一说?”  梁宣道:“他就是归鹤!那日他将我打下山崖,所用的招数与方才同琴儿对垒之时用的,一般无二,我绝对不会认错!”  “小子,讲话可要有真凭实据,莫要无中生有。”敖天冷笑道。  梁宣坚持维护自己的判断,并说道:“我这就证明给你们看,他是伪装的。”说着就上前去,想要扯下路声泉面皮之上的假人`皮面具。他料定这人是化了装的,那么一定是戴上了人`皮面具。    但是怎奈他一摸路声泉的脸,路声泉就向后缩去,他微微睁开眼,柔弱地道:“梁师兄,你……你还要与我为敌么?”  梁宣低声喝道:“狗贼,还要再装?”伸手去扯他的面皮。  “住手!”敖天高声道,他怒气冲冲地从座位上站起来,攥紧拳头:“打狗也要看主人的面子!梁宣,谁准你随便动我傲徕峰的人?怎么,你师父是这样教你的么?”他回头望向荒剑离,“剑离,你们玉泉寺的规矩都是这样么?有一天我也可以将小玉劫过来,锁在傲徕峰上可好?”他此话说的甚是尖刻,荒铃玉是荒剑离的独女,说到这地步上,可见其怒气之深。  荒剑离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低声道:“师叔言重了。梁宣……梁宣身负邪功,伤我泰山派门人,犯了大戒,按照法令,他……他早已不是玉泉寺的人了……”  “师父!”梁宣惊呼道,师父这是说的什么话?什么叫早已不是玉泉寺的人了?    但是荒剑离只是怒视了他一眼,低下头去没有吭声。梁宣看看四周,大家都在望着他。他几步奔到谢微云身边,扑倒在他脚下,大声哀求道:“掌门!我说的都是实话!路声泉……路声泉确实是归鹤假扮的,不信,不信你们可以拆下他的伪装!他一定戴了面具的……对了,用水,水!用水一湿,就什么都知道了!”  梁宣曾经听治平讲过,江湖上易容的人,戴了人`皮面具,可以用水或其他药水蘸湿了脸揭下来。  谢微云沉默了一会儿,道:“拿水来。”    此言一出,众位门主纷纷抬头看向掌门。“师兄!”敖天再次从座位上站起来,道:“师兄难道真的要听了这小魔头的话,怀疑到我傲徕峰头上来了么?”  谢微云道:“师弟,只是试一试,证明不是真的,也好……大家也好理论干净。”  敖天见掌门如此,却也不再说什么,鼻子里冷冷哼了一声,坐下不语。很快就有人端上水盆来,然后替路声泉洗脸,又去扯连旁边的皮肤。  梁宣在旁边,焦急地等着,看着;可是弟子清洗了许久,依旧什么也没有发现。  那弟子行了一礼道:“掌门,已经查过,路师兄并没有戴人`皮面具。”    敖天嘿嘿冷笑了出来。梁宣满脸茫然,眼神空洞,摇头道:“不可能,不可能的。”他走上前去,用力去扯路声泉的皮肤,路声泉倒也逆来顺受,竟然不作一点挣扎。  “这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  黄英就在他旁边,看见他额头上冷汗直冒,口中喃喃不语,忍不住道:“行了。这小子戏真是演得够了。我们也看得够了。他不是疯了吧?”  元地书扯住梁宣,问道:“你的龙吟剑是从何处得来的?那舍身崖之下有什么?难道竟是什么深潭么?你还看到其他人了么?”  “师兄这样问是什么意思?”玄素在旁边道。  元地书的眼睛有意无意地瞥了一眼掌门,低声道:“我是担心这小子与林朝宗掌门有什么牵连,当年林掌门死得不明不白,如今他的龙吟剑……”    “师弟不要再问了!”谢微云忽然一声令下,止住元地书的话。元地书说出来的话果然就像被重新塞进了咽喉一样,一声儿也不吭了。“林朝宗前辈当年的事情,百年来本门中早已严禁论及,师弟难道忘了么?”他严厉的说道。  元地书被掌门数落了一句,自觉面上无光,无奈地挑了挑眉,露出自嘲的表情,向后退了一步,从身上抽出书册来翻看。  这里谢微云复又问向梁宣,道:“梁宣,我再问你一遍,噬功大法的事情,你是真的不肯讲么?”  梁宣满眼含泪,只觉得有冤无处诉,有口难言,他猛地屈膝跪下来,哽咽道:“掌门!不是弟子不想说,而是……而是弟子真的不能说,弟子已经答应了一位前辈,不能将这件事情说出去。”    谢微云听到他说的话,沉默了一会儿。敖天道:“掌门,这小子如何处置?按照本门的律令,他应该被驱逐出派吧?”  谢微云沉默不语,梁宣心中大骇,他跪着,一路跪到谢微云的脚下,伸手扯着他的衣服,大声哀求道:“掌门!师父!各位师叔!不要……不要赶我走!我是冤枉的,我真的什么都没做!”  谢微云就那样坐在那里,闭上眼睛,任由梁宣哀求,却始终没有吭声;梁宣又去求师父,但是荒剑离把头一扭,也没有吭声。只有敖天,冷冷地向着玄素说道:“师弟,你掌管泰山戒律。那么你说说,按照本门的律令,该如何处置梁宣?”  玄素冷声道:“学邪魔外道的功夫,并伤害同门至重伤,按戒律,当逐出门庭。”    梁宣觉得自己的两耳边轰然一响,似乎整个世界都刺啦啦碎掉了一般。  他知道,玄素主管泰山戒律,自然秉公办理;他也知道,连玄素都说了这样的话,那么事情是全然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他微微抬起头,看着众人,好像大家都在看他,又好像都不在看他,不过他已经不在意了。  仿佛整个世界骤然一片耀眼的惨白,随即一道明光一晃,随即寂然而灭,归于虚无和漆黑。  梁宣身子一软,跪着的上身向后歪了回去,颓然地,瘫倒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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