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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剑离示意梁宣不要妄动。他脚下轻挪步伐,悄悄站在了梁宣身后。两人缩在门后,屏住气息。那翻江蛇二人从门口走了出去。待他们走远,荒剑离便招呼梁宣跟上。    翻江蛇和奢香罗刹在前面走,荒剑离二人便在后面跟。四人一前一后,沿着石级慢慢向上攀爬。石级曲曲折折,甚为难走,梁宣还要设法不发出声音。他用手扶着墙壁,脚下放轻,但是手上却用了力道。  不料石壁上一处岩石疏松,而他刚好按在上面,于是便有一粒石子,从那石壁上崩裂开来,梁宣眼睁睁看着那石子落下去。    荒剑离见状,伸手去够,但是已然迟了一步。    石子从墙壁上脱落,沿着石级滚了几滚,从台阶旁落入地下的深渊。    “有声音!谁在后面?”奢香罗刹马上察觉到,与翻江蛇同时停下脚步,回过身来。    梁宣和荒剑离屏住气息,藏在墙壁之后。但他们却忘记了,墙上的熹微灯火,早已将他们的影子都映了出来。    杯弓蛇影。    奢香罗刹和翻江蛇都看到了那团影子,对视一眼,默不作声。半晌,翻江蛇忽然道:“没什么人,约莫是个石子吧?”  梁宣听到上面又传来脚步声。于是和荒剑离松了一口气。提起内息,连墙壁也不敢摸了;梁宣跟在荒剑离身后慢慢走。    没走几步,却听到师父口中喊了一声“快退!”,随后是一声狂笑:那翻江蛇竟然身子贴着墙壁,犹如蜥蜴一般朝他们飞快爬过来!    原来他们方才已经暴露了!    ※※※※※    梁宣向后退了几步,眼前霎时间一黑:转眼间师父已经吹灭了墙上的一只油灯!他当即会意,腾身而起,将附近几处油灯全都用掌风灭掉,密道里顿时陷入一片昏暗中。那奢香罗刹的眼睛,在黑暗之中不能视物,方才他们早已听到麻姑说起。    梁宣被师父推着往后走,荒剑离附耳悄声道:“一会儿动起手来,我掩护你;记得:莫要用本门武功!”  梁宣忙点头答道:“我领会得!”心想:“师父这是担心泰山派的功夫露出来,会暴露门派寻剑的行踪。他果然思量周全。”    昏暗中,脚步声簇簇直响,梁宣和荒剑离步步后退,上方,那罗刹已经开口:“你们是什么人?”  “管他什么人,动手再说!”翻江蛇道。    梁宣听到墙壁上传来一股闷响,心中一凛,一股阴风从墙上迎面扑来。他大喝一声,一脚踢出去,这一踢虽非什么招式一脚,可足上却用了内力;不料一脚出去却踢到一个软油油的物事,像蛇一般,将他的脚深深陷入其中,正是翻江蛇!原来他练柔身术多年,极为精到,是以猛劲沾身,竟如石沉大海,全被化为无形!    梁宣暗叫不好,觉得那玩意像蛇一般,又黏又油,粘在自己的脚上不放。他用力蹬了一下,那脚上的翻江蛇竟蹬脱不去,反而真的如蛇趁机卷在脚上,竟往自己身上爬过来!    梁宣觉得一阵恶心,腾跃而起。但他双腿被卷,无法用力,头却碰到了墙壁。  “脚上不要用力,往上走,将他往上甩!”荒剑离出口道。梁宣会意,双腿前甩,将翻江蛇往上抛去;上面正是奢香罗刹,罗刹惊呼了出来,骂道:“死蛇头!沾到我啦!呸呸呸,真恶心!”    翻江蛇果然从梁宣身上退了下来,梁宣趁机拔出了龙吟剑;龙吟剑虽是泰山派之物,但密道中昏暗,料得对方并不能认出来;且龙吟剑乃百余年前林朝宗旧物,现在之人多半已经不认识。  有了兵器,梁宣便使得顺手,逼得翻江蛇和罗刹步步后退。这密道之中本来狭窄,他们二人本没有多少活动的空间,一旦受挫,便只有往后寻觅空隙。    荒剑离也飞身上前,出剑抵挡。梁宣和荒剑离步步向上,要将他们往出口处赶。否则到了下面,惊动了那麻姑和鬼猕猴,到时候以四敌二,他们占不到多少便宜。    翻江蛇被梁宣逼得上下游走,自己从没见过对方这套剑法,禁不住叫道:“这这这……这是什么剑法,怎么如此古怪!”殊不知梁宣所用的正是治平所创的“唐诗剑法”。这套剑法本来稀松平常,不过梁宣有内功底子,因此也颇有威力。  梁宣口中不语,一招“无边落木萧萧下”使出来,腾身而起,宝剑横削,一剑快似一剑,真如无边落木,剑声萧萧,那翻江蛇躲避不及,刺溜一声,竟然从梁宣胯`下钻了过去。    “老蛇!攻击他身后那人!”罗刹出口道。    翻江蛇当即会意,仍然匍匐在地,绕着荒剑离转起来。他与奢香罗刹这下子前后夹击,将梁宣和荒剑离围在当心,梁宣二人逐渐退到一起。    荒剑离冷笑道:“想来招呼我?很好!”他施展开轻功,与翻江蛇周旋;那翻江蛇见身前的梁宣武功不弱,哪里想到身后这人更胜一筹?    只见荒剑离轻功高妙,在翻江蛇身上踩来踩去,翻江蛇竟然不能沾身。他心中大惊,叫一声:“踏月辞云步!是惑心娘子的人么?血昆仑?!”    荒剑离哈哈大笑,并不答话,他用的正是惑心娘子的独门轻功“踏月辞云步”,使将出来,将这擅长黏人的翻江蛇逗引得如泥鳅,踢来踢去,踩来踩去,当真如踏月辞云,飘飘风举;梁宣叫了一声好,就在此时,他的鼻中忽然嗅到一股异香。    “屏住气!”荒剑离提醒道。那奢香罗刹黑暗中竟使出了不知什么毒香,梁宣连忙屏气凝神,一旁的翻江蛇叫道:“臭娘姐儿!用的什么香?你蛇爷爷还在这儿呢,要毒死老子么?”说话间呼呼喘气。  奢香罗刹道:“一会儿给你解药!”他刚说完,梁宣的龙吟剑已经刺了过来。奢香罗刹连忙躲避。    “现在就给我!”    翻江蛇还在跟他对话,两个都在分神,这样一来荒梁二人又在上风;两人一前一后,分别向两边攻击,竟将翻江蛇与奢香罗刹分开来。    “接着!”半空中抛过来一个物事,那是奢香罗刹扔给翻江蛇的解药;但是他哪里知道,现在两人已经被梁宣和荒剑离分割得很远!梁宣一剑刺中了那解药,竟然是一个香包;他嘿嘿冷笑,龙吟剑旋转着,将香包刺破,空气中顿时传来另一种香气,梁宣大喝一声,将香包投向罗刹!    罗刹叫了一声,道:“他将解药刺破啦!”  “快拖住他!我来发暗号!”翻江蛇说话间便已沿着墙壁爬了上去,展开“蛟壁游龙”的黏身之法,嗖嗖贴着石壁向上而去!    梁宣一惊,心想决不能叫他们引来帮手,正待围攻翻江蛇,那边荒剑离已经出口道:“你想要往哪儿走?”他出剑一挑,竟将翻江蛇从墙上拉了下来;却听到翻江蛇哈哈狂笑道:“总算黏住你啦!”  原来翻江蛇所说的发暗号不过是一个幌子,真正用意却是骗荒剑离出剑沾他后背,他的黏身之术全在后背最为凌厉,因此蛇身一滚,便已黏在荒剑离剑上!    梁宣心中焦急,果然已经听不见师父的声音。只分辨出身后闪转腾挪的响动。那翻江蛇沾身便黏,哪里那么容易抛开?    梁宣几步上前,后面奢香罗刹却又追上,他顾不得身后,出剑往翻江蛇身上砍去。龙吟剑刺入翻江蛇后身的那一刻,后方奢香罗刹的手掌已经盖了上来;梁宣心中一动,脚步飞转,身子腾挪,那罗刹扑了个空,一只手掌竟然打在翻江蛇后背上。    翻江蛇“哟”的一声惨叫出来,从荒剑离身上脱落下,荒剑离提剑而起,踩在他身上;奢香罗刹又去追打梁宣,梁宣一剑挡,又变挡为攻,刺入他手掌;奢香罗刹又使出香,空气中异香更盛,只觉头脑发蒙;那翻江蛇却早已没了声音。荒剑离后面追上来,奢香罗刹急忙跃出,叫道:“二位若是血昆仑的,那都是同道中人,何必苦苦相逼?”    “谁跟你同道中人?”梁宣叫道,他脚下移动,朝着罗刹直追,罗刹怎么躲避都绕不开他的剑影。忽然惊道:“‘足下春秋’?是‘足下春秋’!你跟坛主是何关系?”    奢香罗刹一见这人使出了坛主的独门轻功“足下春秋”,心中先自慌了:会这轻功的当世除了云中雁本人,便只可能是他所收的徒儿,那么此人是敌是友?说话间,他已经停住脚步,跪倒在地。他却不知,云中雁早已将“足下春秋”传给一个与逍遥门毫无关系的毛头少年!    昏暗中,奢香罗刹两腿战战,头上汗涔,不知如何是好。梁宣的龙吟剑指着他的脖颈。    荒剑离走到梁宣身边,低声道:“及时收手。免得夜长梦多。”  梁宣点点头,龙吟剑向前刺出,冷笑道:“云中雁在外有旨,坛主不在,你们不得伤害不明身份之人,明白了么?”  “明……明白了。”奢香罗刹战战兢兢地道。    梁宣和荒剑离果然离去。奢香罗刹瘫倒在地,浑身瑟缩,这两个人到底什么来路?    脖颈中忽然有种热热的感觉,他伸手一摸,触手滑腻,原来方才梁宣的剑已经刺入他脖颈半寸,鲜血一点点渗了出来。    ※※※※※    乞丐窝外不远,梁宣和荒剑离慢慢走着。今夜月明,他们来时,明月初升;而今已经月过中天了。    这条荒芜的小路上渺无人迹,道旁荒草丛生,群鸦乱飞,脚踩在草丛上,发出声响。真是畅谈的良处。    “你明明一路相随,为何还要隐藏行迹?”荒剑离转头问道。    梁宣于是将自己被逐出泰山之后,如何遇到荒剑秋,如何与他相处,又如何遇到了黑衣怪客,义父重伤,托身幽谷;随后掌门来到,叫自己下山追随寻剑队伍,前因后果都讲了出来。只是隐去了敖天指使听松伤义父和冥缺老人隐居幽谷这两件事。这两件事甚为隐秘,他还不敢轻易对别的人讲,即使是师父,也不例外。    荒剑离默默听着,一言不发;梁宣注意观察他的神情,他知道义父荒剑秋与师父是亲兄弟,但是师父从来没有提起过自己有个兄长。当说到被荒剑秋收留、义父身受重伤半身瘫痪之时,他分明看见了师父脸上的神情动容。    “义父说他对您亏欠很多。他……这么多年来一直记挂着您。”梁宣小心翼翼地道。    荒剑离默默走着,半晌,忽然道:“你说……他十几年来一直一个人住在那种地方?”  “是的。”    荒剑离停住脚步,看着地面。忽然又抬头,望着满天星斗。他眼睛里闪烁着什么,如同那星光照耀。    “从小他就照顾我……”荒剑离望着天,嘴上含笑,说道。“爹爹是首座大弟子,每日里忙着只是泰山上的事,我们很少碰到他。娘亲又死的早……都是大哥,从小照顾我。”他笑着,又走了起来。    “我的武功,最初就是他教我的……”梁宣随着师父慢慢走,感到他话中充满着回忆的温暖。  荒剑离说着,忽然又顿住,脸上表情变得肃然。    “昆仑山一役,他竟然恋上血昆仑妖女,害死爹爹……他们说,这都是他正邪不分,临阵倒戈所致。我没有目睹那一次对战,等我见到爹爹时,他已经缩成了干尸一般……”荒剑离苦笑,摇了摇头,“大哥身败名裂,被逐出师门。我那时候年轻,对他深恨,对魔门深恨。可是谁想到后来……”他说到一半,突然说不下去了。    梁宣见师父又沉默了。只是慢慢走。他也不敢说话。半晌,师父又抬起头来,对着他道:“什么是正?什么是邪?正与邪的界限何在?你怎么想?”    “我……”    荒剑离不待他回答出来,已经喃喃自语起来:“这些年我一直在想这样的事情。年轻时太过轻狂,自己办过不少傻事;正邪之分,一直是绕不开的一道关。在玉泉寺住了这么多年,吃斋念佛,虽然不专心,也看淡了一些事情,看清了一些事情……”他定住脚步,抬头望着梁宣:“正与邪,实际上并不在一个名字,也并不在一个门派,而是在这里,”他指了指梁宣的胸膛,“它在人心里。”    荒剑离笑了。梁宣却还糊涂着,没有领悟过来。    但是荒剑离并没有在意,而是又向前走起来:“阿宣,你还记不记得当初入门时,为师教你说的那段话?”    梁宣一愣。张开口,却不知应不应该说。  荒剑离笑道:“你如今虽然名义上被逐出了泰山,但据你所说,掌门对你青睐如此,实际上比真正的泰山人还要受用。但说无妨。”    梁宣脸一红,呼出一口气,想了想,道:“皇天在上,厚土在下,弟子梁宣,今日入得泰山派门下,乃从师于荒字门十七代弟子荒氏剑离,吾辈既置身于此,当竭守正道,攘除奸凶,不以一己之私利而喜,不以一己之仇而悲,不贪求、不执妄,习武修身,行善为良,明分善恶正邪,天可明鉴。诚拜首以闻……”    他一口气将这套誓词全部背出来,荒剑离高兴地点了点头,道:“只要你记得这些话,就好。其他的,以后会慢慢领悟。”  “是。”    两个人继续往前走,荒剑离忽然问:“那个幽谷的老人家,就是师公冥缺吧?”  梁宣吃了一惊:“师父您怎么知道?”  “我早就听说冥缺前辈卸任之后,云游四方,不知所踪;想不到竟然就隐居在我们眼皮子底下。”荒剑离笑道。“我小时候,他老人家还抱过我呢。现在也不知过得怎样。你既然住在他的处所,相信已得到他老人家的真传?连掌门都时常去幽谷,想必也对你多加指导。”    梁宣听得满头大汗,忽然跪倒在地,道:“弟子惶恐,对不住师父。确实……确实学了一些……”    荒剑离笑道:“你不必如此。师叔和师公都是我泰山派正宗,你学他们的武功那是理所当然。”他拍着梁宣的肩膀,摇头叹道:“当年入门之时,四大门主对你避之不及,可是谁想到你其实是大智若愚,倒叫我玉泉寺捡了个便宜。哈哈!以后若是成名,谁都会知道你是我玉泉寺出来的人……”    “师父莫要再说了。这……这真是折煞弟子不可!”  “你莫要谦虚。方才见你在密道中出手,内功深厚,假以时日,恐不在为师之下。”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弟子何德何能,敢与师父相比?”    荒剑离见他竟被自己说得大囧,不禁觉得甚为有趣。于是扶他起来,转而问道:“方才你对我讲的那些,恐怕有些仍旧有保留吧?”  梁宣老实答道:“是的。还请师父见谅,有些事情,掌门吩咐了弟子,要保守秘密。”    荒剑离神秘地看了他一眼,忽然从怀袖中掏出一卷物事,交到梁宣手里。  梁宣打开来,发现那上面密密麻麻,全是小字,原来写的都是关于逍遥门的细节。    荒剑离之所以对逍遥门的门派设置、暗语、据点位置了若指掌,原来都是拜这卷纸所赐。    “这……”  “这是掌门交给我的。”  “掌门?”梁宣有些惊讶。  “不错。”  “但是这个……”  “是我们泰山派的线人提供的。”    “线人?”梁宣抬头望着师父。泰山派在逍遥门居然还有线人?  “不错。虽然我不知道他的身份。”    梁宣低下头,头脑中忽然想到一个人。    耳畔,荒剑离又说道:“……不过只是看到这个,也应该对逍遥门内部之如此复杂感到惊讶了。”  梁宣点点头:“这个门派能在数十年中迅速崛起,不是没有道理。眼下鼎剑台会盟在即,逍遥门中又有人秘密前往昆仑,‘昆仑行动’万一泄露出去,不知逍遥门要如何收场?”    荒剑离摇摇头:“能被泄漏的秘密,便不叫秘密。”    梁宣转头看着他:“您的意思是……所谓的‘昆仑行动’也是一个阴谋?”    “我也不敢确定。”荒剑离肃然道。“但目前来看,逍遥谷的鼎剑台会盟无疑将有一场大骚动。逍遥门要如何动作,尚不得而知,但定然不会轻松。至于那所谓‘昆仑行动’的真假,也不能妄下断言。毕竟,逍遥侯一向神秘。二十多年来,此人在江湖上名声甚巨,却从未有人见过他真面目。由此可见一斑。”    梁宣听到此,惊讶不已:“您是说……这么多年,竟然没有人知道他长……长什么样子?”    “你不知道么?逍遥侯一直保持神秘,从不以真面目示人,还擅长易容、伪装,狡黠多端,不然,也不会有这么大的威慑力。”    梁宣默默听着,心中对“逍遥侯”这个人物越来越感到好奇,又感到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惧。    “恐惧?不错,这就是江湖人对他的印象,这便很可怕了。……不过,他纵然神秘,但有一点是可以确定的。那就是逍遥侯在哪里,碧水青云双剑必然就在哪里。他要这名剑有何用,不得而知,但可以推断,定然是一个不可告人的秘密。”    “秘密?”梁宣喃喃念道。这江湖上,到底还有多少秘密?    ※※※※※※※    “往后,大可以不必遮遮掩掩。”荒剑离对梁宣道。“你既然已经得到掌门特准,那么大可以加入我们队伍。闻琴见到你,想必会很高兴的。”  “师父……”梁宣脸红了。  “哈哈!莫要害羞,这些小儿女的事情,我怎么会看不出来?好歹也是年轻过的人……”    梁宣抬头,见师父已经背着手,朝前走出老远。他颇为为难,禁不住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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