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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林道人惨呼一声,跪倒在地,整个人软了下来,口中叫道:“我的恩人哪!我对不起你!”  泰山派的其他人听到这一声喊,都纷纷闯了进来,却看到眼前这一幕。    “七弟!你太过分了!”梁宣怒道。  闻琴脸色惨白,低着头,转过身,闭着眼,几乎要晕倒在梁宣身上。  而雁留声则拿着画卷,那雨水还在画上不停地打湿。    还是小玉先出口道:“姓雁的!我们敬你是客!你怎的一味生事端?”  治平拉住要扑过来的荒铃玉,口中也道:“雁子,你到底在做什么?”    只见那东林道人爬起来,忽然喊了一声,就要往柱子上撞去:他这竟是要去自尽了!    梁宣眼疾手快,早一把拦住他。东林道人挣扎不休,一边大叫:“别管我!让我死!我再没颜面去见列祖列宗啦!”  雁留声好整以暇地慢慢踱到闻琴和梁宣身旁。梁宣一手拦着痛哭的东林道人,一手将失意的闻琴拦在怀中。对他怒目而视。    雁留声用那画轴敲了敲东林道人:“至于如此么?秘密都还没显形呢,你就要死要活了?”说罢将画轴递给梁宣。    梁宣展开画轴,这才大吃一惊!    只见画轴之上,方才的东海瀛洲,浩瀚海水,小小孤岛,早已经消失不见,从画上出现了密密麻麻的小字,旁边还有一系列排成的小人图案。最边上,起头书了四个大字:    “怜心剑诀。”    梁宣惊讶地望着雁留声:“这……这上面竟有剑诀?”  听到这一句,众人都是一惊。东林道人和闻琴也不再伤心,都转过身来看。一时之间,大家纷纷聚在这画卷周围,议论纷纷,吃惊不已。    只有雁留声,独自一人站在一旁,嘲讽地道:“昔年剑侠李愤的‘怜心剑法’独步武林,可惜未曾传世,李家门人后代代以铸剑为生,不知是不是与剑侠没有留下精要武学有关?牛鼻子,可怜你守着这画卷,一代一代,却不知真正的关窍,绝世武功,就在自己眼前。可叹啊可叹!”    原来李愤当初交代行晦之时,叮嘱“千万保管好,不可见水湿”云云的话,其实正是“此地无银三百两”。雁留声此举正是反其意而为之,那画上如同逍遥门情报上涂抹的掩料,只有被水湿润过之后才会显出画面下的真相。而行晦后人代代保管,小心伺候,自然是想尽办法不要画轴沾水,那么《怜心剑诀》便永不会见天日了。    既然发现了剑诀,那东林道人果然便不再怨妇一般叫唤了。这剑诀既然是剑侠李愤留下的,那么交给剑侠的后人也是理所应当,因此东林道人便将剑诀还给闻琴。  闻琴犹豫一番,终于也接受。泰山派那些人对这《怜心剑诀》好奇不减,不过荒剑离吩咐在先,剑诀乃李家之物,外人还是不方便看的。    梁宣从方才见雁留声夺了画轴,便憋了一股气,言语上难免冲动,禁不住大声斥责。如今见自己和众人都会错意了,又错怪了雁留声,心中颇为歉疚。又见雁留声抱臂站在窗边,也不去理会众人,孤零零的,他更觉过意不去。刚要走过去说话,那雁留声居然瞪了他一眼便走开了。    梁宣留在原地,不知是该追上去,还是不追上去?    ※※※※※    天色渐渐阴沉下来,已经到了很晚的时候。    但是雨还没有停,反而越下越大。    一番忙乱过后,众人都在厅堂里坐着,闲说几句。其实却是在等着看雨什么时候能停。  荒剑离坐在那里闭目养神,修齐和明图则挤在一起,修齐要与明图讲自己赌博的趣事,但是明图显然并不乐意听;闻达和小玉在一处,也不知在讨论什么;小玉的另一边,听松独自望门外的雨,没有人跟他说话,他也不想跟别人说话,简直是冷的可以。另一边,治平早已睡着了。    闻琴则正在与梁宣交谈。她已经将刚才发现的《怜心剑诀》收好。闻琴望了窗边的人一眼,道:“宣哥,我……我实在是过意不去,那位雁公子,是你的朋友,但我们方才都错怪他了。我想跟他好生道个歉,他似乎生气了……”     梁宣也回头看了看远处的雁留声。他倚在窗边,怔怔望着窗外的山雨,也不跟任何人说话。    梁宣道:“他就是这样,行事有时候有些古怪。方才我也……我也以为他要做出什么,有时候我们都猜不透他的想法。你放心,他应该不会介意的……”  虽是如此说,但就连梁宣自己也觉有点中气不足:雁留声真的不会介意?谁知道!他都觉得他一直在生自己的气呢!    这时候,忽听见东林道人说道:“各位,现下天色已晚,山中夜雨连绵,湿滑难行,诸位不如今夜就歇在蔽观之中。蔽观虽不大,但闲置的客房还是有几间的。”  泰山派众人听了他如此说,都觉有理。    小玉问道:“但是男女弟子不便同处,这怎么办呢?”  东林笑道:“这个不用担心。贫道早已安排好,女弟子只有李、荒两位,二位单独住一间房即可,其余施主则可合住。”    荒剑离点头道:“只能如此了。我看这雨一时半会儿还停不了,我们歇宿山中,万事也都要将就一下。只怕又要多多劳烦道长了。”    东林跟荒剑离客气了几句。忽然听见雁留声问道:“你们还有几间房?”  东林道:“还有两间。公子与其余施主共有七人,两间房分一下,应该绰绰有余?”他方才也错怪了雁留声,因此此次说话便客气了许多。    “两间房,七个人,怎么足够?”雁留声大声叫道。他居然已经准备要出门了。    “七弟!你……你这是要做什么?”梁宣问。    雁留声不回答,他打点好行囊,携起剑来就要出门。梁宣见门外大雨滂沱,山道上雨水哗哗,流淌不休:这么大的雨,他下山是要做什么?!    “雁公子,你可以与曲师兄、宣哥一起睡,我们这些人不会打搅你。”闻琴在后面说道。    雁留声回头看了看她,淡淡笑道:“多谢。不过可惜,我习惯一个人睡。”他说完,转身便出了门去。    “七弟!”梁宣喊了一声追到门口,可是人已经走出去很远。他站在那里,回望众人,心中踌躇:不知是去追,还是不去追?    治平早被他一声叫起来,揉了揉眼打了个呵欠,道:“又咋了?睡个觉都不叫人安生……”  “你的七弟又赌气下山啦!乖乖,还真是难伺候!”小玉嘲讽地说道。    治平睁大眼睛,望了望梁宣,梁宣点头表示确实如此。治平当即也坐不住了:“这人今日是怎么回事?脑袋被门挤了还是谁惹了她?”  他跑到门边,果然看见雁留声的小小身子越来越远。  “你还等什么?还不快把她追回来!这么大雨,你怎能让她一个弱……一个人在山里走?她那小身子骨怎么守得住?”治平大喝道。看上去比梁宣还要着急。    梁宣本来便想去,听他这么一喊,哪里还犹豫?当即点点头,携剑出门,沿着坡追了出去。    众人眼见梁宣和雁留声一前一后都出门去了,但是雨却下得更大了。闻琴递给治平两把伞,叫他去给梁宣和雁留声送过去。治平点了个头,便也出门去了。    就这样,他们三个人竟一时之间走了个干净。    ※※※※※    梁宣追到山路之上,但见山路连绵,下山之路崎岖不平,雨水从山坡哗哗流下,将山路淹没;不少地方已经没过膝盖,须得提着脚尖跳过去。大雨势头不减,雷声隆隆,水汽雾气都如川流般从自己头顶穿过。    梁宣一直喊让雁留声停住,可是他就如同没有生耳朵一般,根本不听。梁宣心中一急,使出了十成内力,轻功展开,在山道上一起一落,很快就追上了雁留声。  眼看着就要超过他,梁宣放慢速度,在后面叫道:“你还不停下么?快回去!你是又生了我的气么?”    雁留声仍然不回答。脚下生风,竟然也用上了内力。梁宣见他竟然在跟自己比拼较劲,心中有些生气,使出全力,一跃而飞身直上,半空中翻了个身,手却按在雁留声肩头,转眼就落在他身前。  只听“砰”的一声水响,梁宣脚下的雨水都被他下落之势震得飞溅而起,顿时泼了他一身一脸。    “这下总肯停住了吧?”梁宣扳住雁留声肩头,冷声道。  雁留声沉着脸,将他的手拂开,正视他一眼,忽然没忍住,竟笑了出来。    “你笑什么?还有心情笑?”梁宣气道。他可不知道自己现在脸上、头发上、身上是什么样子,那简直就如同画了一个水墨山水的浓妆。    雁留声很快便不笑了,脸上又严肃起来,迈步而行道:“你为什么追出来?我走我自己的,关你什么事?”  “我为什么追出来?问你啊,不是你不肯住在这山上,然后跑下来的么?”梁宣追着他的脚步,气愤愤地道。“人家都可以将就,就你不可以,你怎么这么金贵?”    雁留声脸上更加难看:“我金贵?我当然金贵!我是那富贵王侯,连喝茶都是挑剔的,自然不比你们凡夫俗子,凡事都可将就!”    梁宣脸上一红,知道他又在说方才喝茶之时,闻琴拿话暗讽他的事情。“琴妹……琴妹她也是无心的,你怎么如此斤斤计较?”  “你才发现?”雁留声冷笑道,“我就是一个爱斤斤计较的人,我可是什么都介意的,谁叫我性格古怪?连你们都猜不透我的性情呢……”  他这一句说得又是方才梁宣跟闻琴讲的话。原来他倚在窗边,把他们两人的话全都听了去。    “都是我的错行不行?你就回去吧,我的小祖宗……怎么比大小姐还难伺候?”梁宣拱手作揖道。  雁留声却脚步一停,转身颇为警惕地道:“你说什么?”    “我说你娇贵,比大小姐还难伺候,你这样不是富贵公子,那又是什么,我的七弟?”梁宣赔笑道。    雁留声上下看了他一眼,冷哼一声,指了指天上,道:“你不看看现在咱们都走到哪里了?回去?回去还不如直接下山得好……”    梁宣左右一看,这才发现他们已经真的快要走下山了:原来方才两人一直拼命较劲,用内力赶路程,因此脚下行得快。  梁宣叹了口气,忽然解开自己的衣服,向他走去。    雁留声吃了一惊,不知他要做什么。他往后直退身子。“你……你要干嘛?”  梁宣却将衣服高高举起来,罩在他头顶,叹道:“你还真是个公子哥儿,若是没人照顾你,只怕还不知要生多少病!自己都被淋成这样,还没发觉么?”    雁留声这才发现自己被山路上的雨水淋了一路,衣服都已经打湿。只是全然没在意。她见梁宣如此关心自己,心中暗自一暖。怔怔瞥了眼梁宣那乌漆墨黑、被泥水打湿的脸,忽然觉得那有些傻,又有些可爱。    从出生以来,还没有人对她像他这么好。  但是他到底是假意还是真心呢?    她知道,他一直不过是戴着一张关怀的面具而已。    雁留声从袖中取出一套光洁的手帕来,将梁宣脸上的泥巴擦去,道:“哼,还说我?你也不看看你自己,成了什么样子?”他另一手将镜子拿了出来,对着梁宣照着叫他看。    梁宣的鼻端嗅到了一股香气,那是来自雁留声的手帕里的淡淡清香,那股味道与闻琴的并不一样,但却同样让他心中荡悠悠、轻飘飘。雁留声的眼睛望着他,他脸上有一丝丝的潮红,眼睛里分明藏着脉脉的温柔。  但那却不是一个义弟应该对义兄表现出的柔情……    两个人彼此对视了几秒,忽然各自都转过了头,不知说什么好。雁留声只觉得自己脸上火辣辣的烫,索性将头顶的衣服一角掀开,让雨水淋在自己脸上。    她在心中拼命告诫自己:“不要被外表迷惑,不要放松警惕!”可是她的心却在用扑通扑通、一声快似一声的心跳来回答自己。  忽然右手一空,手中的镜子被梁宣劈手夺了过去。    雁留声转头一看,见梁宣正拿着镜子对照,他终于发现了自己现在是个什么模样。梁宣大窘,红了脸,伸手接了一汪雨水就往脸上抹去。    雁留声哈哈大笑,一边拍手一边笑,连话都说不上来。    “你怎的不跟我说,让我这副样子……”梁宣气道。  “明明给了你镜子,是你自己不看,却还怨别人……”雁留声笑着笑着,却突然又不说话了。清了清嗓子,自己悄悄地往前走去。    是啊,方才梁宣没有看镜子,但是却在看她。    他为什么会这样呢?    雁留声走了一会儿,让自己的心好不容易安静下来。她还挂着山下的一桩任务,怎能让这小子给打断了心事?    但是梁宣很快追上来,他将衣服重新罩在雁留声头顶,对他道:“跟你说了不要走这么快,既然要下山,那也得慢慢走,不要被雨淋到。”  雁留声脚步一停。忽然闷声道:“有人送伞来了。”    梁宣点点头。两人回头望去,只见治平携着一把伞,自己打着一把伞,一路小跑过来了,还气喘吁吁的。等他走近了,看到梁宣跟雁留声站在一起,还用一件衣服挡着雨,不禁愣住了。    “你们俩……这是唱的哪一出啊?《梁山伯与祝英台》么?”治平愣了一会儿,呆呆地道。  “疯了么你?说什么疯话呢!”雁留声劈手夺过他腋下的那把伞来,自己瞧了梁宣一眼,却红了脸,当先一个先下山去了。    梁宣和治平,在后面一起打一把伞。梁宣还在想治平方才的话。“你方才说《梁山伯与祝英台》,那是什么意思?”  治平两眼一翻,吹了声口哨儿。“嗨!能有什么意思,随便乱说的呗!不过老兄,咱们这是要下山么?”    梁宣叹道:“已经行到这里了,还回去做什么?”    三人一路下山,谁知从匡庐下来,那雨已然停了。原来是一场山中大雨,只在山中有,却并没有下在城里。  三人沿着江州城走了一会儿,慢慢往江边码头走去。    ※※※※※    将要到码头的时候,便看到了长江。正是天阴雨湿,江面起伏着滚滚的白浪。沿着江走了一会儿,前方忽然热闹了起来。    只见高处一座酒楼,分外惹眼。气派恢弘,飞檐翘角,楼下聚集了一帮人,从人群中传来敲锣打鼓的声音。大家不知围在那里做什么。    治平指着那里,高兴地道:“咱们去瞧瞧热闹,前面不知在做什么?”    梁宣也想去看看,左右此时无事。他看了一眼雁留声,笑道:“能有什么?难道还能再有一座揽月楼,人群中围着一个小乞丐?”他正是想到了在扬州初见雁留声时候的情景,就此开了个玩笑。  因为雁留声下山之后,一直并不怎么开心,梁宣以为他还在生自己的气,便有心逗一逗他。    谁知雁留声却并不在意。他两眼怔怔望着左右,好像并没有在听似的。梁宣暗自叹了口气,拉了他一把,便跟着治平一起来到那酒楼之下看热闹。    抬头看去,才见那酒楼上写着三个大字是“浔阳楼”。梁宣心道:“唐时白乐天江州城外,于舟上遇到那天涯沦落人‘琵琶女’,可不是‘浔阳江头夜送客’么?”    他心中来了兴趣,更往前走几步,只见人群里里外外围了个严实。他与治平两个人往里面看,最中心却站着两个人。一男一女,竟是在那里卖艺。    那男子不过是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少年,头发随意地扎在头顶,两鬓的黑发散乱垂下;浓眉如墨,双眼细狭,有一丝懒散;鬓角之下,一直到下巴都有着淡淡的胡须,竟是天生的络腮胡。  这胡须淡而不乱,甚为潇洒,让他整个人都平添一种不羁的随意气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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