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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林道人道:“这确实是崔女侠的凤天刺。你……你果然是我们的恩人!”    原来梁宣跟雁留声方才嬉闹一番的功夫,闻琴早已拔出了凤天刺,如此一来终于向那多疑的东林道人证明了自己的身份。    东林道人没了声音,只听到袍袖的响动。闻琴道:“道长何故如此?真是折煞小女啦!”梁宣和雁留声二人心中明白:东林道人这是竟然在对闻琴行大礼。    东林道:“当年剑侠李愤的救命之恩,我祖师代代相传,家门无一日敢忘,如今见了恩人来此,这百年来终于圆梦,东林怎能不拜?恩人莫怪,先前的一切怀疑,皆因为此事隐秘,无法不再三确认。”  闻琴问道:“道长说,我先祖李愤是您的救命恩人?这究竟怎么回事?”    东林呼出一口长气,道:“实不相瞒,我家祖上,是玉泉寺的扫地小僧。至于如何因缘际会遇到剑侠李愤,这还要从数百年前说起……    “当年我祖师行晦,本是玉泉寺的扫地小僧。那时泰山派虽名满天下,却也没有将玉泉寺包括在内。因此玉泉寺虽然临着泰山,但却是独门独户的一处,三不管,寺内中人也清闲自在。我祖师行晦生性好游,曾南游苏杭等地,因见南方小桥流水,心向往之,回来便仿照那苏州石桥,在玉泉寺外造了一拱,就在那玉泉溪上。”    闻琴点头道:“不错。我听荒师叔提起过,玉泉溪外那里原本是一座石桥,只是后来因山洪,被大水冲垮了。此事也确实可惜,我辈人无缘得见了。”    雁留声听到这,暗自摇头,低声道:“这牛鼻子什么不说,偏偏扯起石桥来,也真是奇了。”  梁宣听了她的话,心中想的却是:“七弟与琴妹两人对的是同一件事,回答却大相径庭,这两人确实是大大的不同。”自己想罢,却又是一呆:“我为何要将他两个在一处比较?”    只听东林道人继续道:“闻琴施主莫要可惜。若我猜的不错,此刻泰山上这样的石桥所在多有,便是那所谓的‘云步桥’,是不是?”  闻琴点头道:“不错。道长怎生知道?”    “你可知这云步桥,是何人所建?”  “听荒师叔说,乃是我派一位先代掌门建造。”    东林道人点点头,冷笑道:“不错。正是你们泰山派先代赫赫有名的一代剑术高手:林朝宗。”他说到这里,梁宣的心中禁不住一凛。    林朝宗,这个名字他再熟悉不过,虽然他距离自己是那样遥远。    初登泰山之时,止步崖畔的当年传说;舍身崖下的山洞里,在墙壁上留下噬功大法的神秘男尸;进阶大会上,令梁宣身败名裂的龙吟剑的真正主人……这,都是林朝宗!  没有林朝宗,就没有他梁宣后来莫名学会的噬功大法!    没有林朝宗,就没有今日的梁宣!    屋内,闻琴的声音也有明显的异样。“林……林掌门么?”    “不错。也许恩人你早已知道。林朝宗当年虽然号称一代武林宗主,却偏偏喜爱游山玩水。他当然也是见过那江南风光、小桥流水的。有一次,他路过玉泉寺,恰好看到这玉泉溪上的小桥,甚是喜爱,便画下图样来,将泰山上的云步桥改成了现在的样子。……贫道讲这些,只是为了说明,行晦为何会认识林朝宗。    后来,听说林朝宗去了海外,寻什么仙山海岛,这个咱们不去管他。……只说有一天,突然有一个中年剑客,风尘仆仆,身材高大,登门拜访,竟然说要在玉泉寺借宿!这名剑客,我想,恩人你也早就猜了出来,到底是谁……”    闻琴低声“唔”了一声。梁宣听得奇怪,道:“到底是谁?这老道怎的又卖关子?”  “笨蛋!肯定是李愤,还能是谁?”雁留声回道。    那东林道人继续道:“李愤大侠突然登门,让玉泉寺中的僧人们都颇为吃惊。最初几天殷勤款待,不胜周到。可谁知这位大侠竟然在寺中一住便不走了!想那玉泉寺中的僧人,平日都清闲惯了的,岂是能伺候人的?时间长了,便有些僧人不乐意,私下里议论要赶李愤走。    那时候,我祖师行晦也是其中之一,他却是最常见到李愤的小和尚。因为李愤的日常起居,便都是由他打扫伺候的。李愤对玉泉中人,也以他最为熟稔。可是即便如此,连行晦也厌倦了伺候这位大侠。    只因这位大侠性格古怪,行为更是古怪。初来玉泉寺之时,背上便背了一个大包裹。沉甸甸的,也不知是什么。行晦看了奇怪,也没放在心上。便要领李愤进客舍,李愤却说:‘那包裹还是我来背吧。’    行晦心道:‘一个包裹,能有多重?我还背不了?’于是便自己背了上去;可谁料这古怪物事一上人身,行晦才大叫出来:这包裹竟重得惊人!他的脊梁骨险些便葬送了出去!那包裹滴溜溜滚落倒地,落地怦然有声,包裹散开一角,却是一块大石头。    行晦越看越奇,这石头黑不溜秋,滑不留手,又重又大,铮然有声,不知是何异物?    那次以后,他就常常见到李愤独自一人,居于屋内,对那黑石细细切割。那石头外表看来奇特,内里便更为奇特!李愤将石头切开之后,只见石头分为两块,一块碧绿,一块青黑,遇水则更是能发光!真是令人称奇!”    他讲到这里,闻琴轻轻“噫”了出来,忍不住道:“您是说……这两块石头,便是造碧水青云双剑的原料?”    东林道人点点头:“恩人果然猜中了。”他继续说道:“那石头被剖开之后,余下的一些黑料,被李愤熔铸,却打了一个水桶,也是乌黑黑的,每日里他便自己饮水使用。他还经常到玉泉寺外,对面的山上练剑,在那里听说还打了一口泉水……”    “道冲泉。”闻琴接口道,“便是道冲泉,泉水从一剑孔中流出。那水桶我也见过,至今还有人用来打水,锻炼新进门的弟子。”    梁宣心中也觉得奇异,想不到当初打下道冲泉的,竟然便是剑侠李愤!而他入玉泉寺最初三年,每日手中提的那古怪水桶,想不到竟是李愤的刀工!谁能想到李愤竟然在玉泉寺居住?    此时,怀中的雁留声忽然掐了一下自己的手背,低声道:“她见到的那个新进门的弟子,便是你吧?”  梁宣皱眉,脸上微红,道:“你怎的跟个女人似的,动不动掐人?”  雁留声冷哼一声,也不回答。    只听东林接着说道:“这些事情,其实只有行晦一人知道。因为李愤做这些总是神神秘秘,不肯叫旁人看见。行晦与他接触最多,当然了解也最多。李愤只是对他提醒:‘这些事情你自己知道便好。切不可说与外人知晓。’行晦也没当回事,继续做自己的活。    有一日,行晦独自到后山去打柴,却闻到半空中有一股烧火的味道。他心中奇怪,怕山火蔓延,循味而去。正走到一处荒坡,就见一人,背对自己,披头散发,衣服脏乱,站在一片菜地前面。他面前正烧着些草,也不知是什么。只是闻上去气味有些刺鼻。    这人穿过脸来,他双眼血红,面颊深陷,脸孔甚为可怖;行晦大惊失色——这人不是别人,正是传说中去了海外又归来的泰山掌门林朝宗!    林朝宗见了他,却仿佛不认识似的,闪电般便向行晦袭来。行晦丝毫武功不会,只觉得一瞬间便中了那人的掌。这掌法,凌厉非常!行晦一辈子也忘不了那中掌之后的感觉!  ……他说,周身上下,仿佛有千万条小虫,源源不断涌出,从自己的身体涌向林朝宗的手掌,再汇集到他身上;而自己的身子,却仿佛被一点点抽空了一般!血液、心跳都慢慢枯竭!……”    闻琴没有说话,柜子中偷听的梁宣却忍不住低声叫道:“噬功大法!”他闭上了眼睛,忽然感觉自己身前的雁留声身子竟然也颤抖了起来。  “你怎么了?”梁宣低声道。  雁留声颤栗的身子平静了下来,轻轻摇头。梁宣心想:“难道七弟也怕噬功大法?”这样想着,口中便附在他耳边悄声道:“不要怕。”    雁留声白了他一眼,身子向前倾,更加仔细地听着。    “那林朝宗这一掌持续并不长,很快撤回,狂笑飞去。行晦觉得浑身冰冷,几乎站立不住。他拼尽全力,才从后山,一路返回,还没到玉泉寺,便倒在路上不省人事。    等到醒来,却是李愤救了自己。李愤面色严肃,问行晦看到了什么,行晦吓坏了,知无不言。李愤听了这一切,又告诫他说:‘此事只可你我知晓,万万不可告与旁人,否则你我都有危险。’    李愤在玉泉寺中,为行晦悉心养伤,如此一过就是半年。我的祖师行晦对大侠高风亮节,感激不尽,救命之恩,无以为报,更是对李愤毫不怀疑。    后来,泰山上突然传出惊人的消息:掌门林朝宗忽然暴毙而亡。这个消息传到了玉泉寺,李愤一夜未眠。行晦看到了他房里的灯光,听到似乎有人在哭,忽而又在笑。    后来,行晦的伤渐渐好起来,便说要报答李愤。彼时李愤正在房中,他推门而入,竟看见李愤手中持着两把宝剑,一青一碧,灼人眼光!  李愤听行晦如此说,只是一笑,便道:‘你若真要想报答我,那么只需答应我一件事。’行晦道:‘但有吩咐,无不听从。’李愤便托付行晦去干一件事。却是去抄写些东西……”    “抄写东西?”闻琴有些惊讶地道。梁宣也感觉莫名其妙,这剑侠无缘无故忽然要人家去抄东西,这是什么道理?他转头瞧了瞧雁留声,只见他眉头轻锁,仍然不知在思考什么。    “不错。原来我祖师行晦虽是个出家人,早年游玩江南,却学得一手好字。这李愤大侠,剑术虽高明,但字却写得不怎么样。”他说到这里,停了一停。梁宣猜测他是怕闻琴不好意思。    闻琴却道:“道长说便是。此是事实。我先祖确实剑术冠绝,但生平最怕被别人看到他的字。”  梁宣心中了然,忽然想到,李愤的书法不好这一件事,元地书也曾经说过。只是此事仅仅是鸡毛蒜皮,又有谁去在乎?    东林继续说道:“李愤想要学字,他叫行晦抄了很多。那些东西也很杂,有诗词歌赋,也有杂文小说,戏文唱曲之类。但他记得,其中所写最多的,便是李白的那首《梦游天姥吟留别》:‘海客谈瀛洲……’”    梁宣听到此处,又再次惊讶。心想这首诗、这首诗!《梦游天姥吟留别》……怎么又是这首诗?    此刻,身前的雁留声,也晃了晃脑袋。仿佛也想到了什么似的。    东林道:“行晦抄了很多时日,终于将这些全都交给李愤。李愤也不叫他再去写。不日,李愤竟要告别离寺。临走之时,便赠给了行晦一幅画。还嘱咐:‘十分关键,妥善保管。千万避水,否则后果不堪设想。’李愤说完此话,便即离去。从此行晦再也未曾见到。    此后多年,行晦离寺南走,但走到那里都带着这幅画,小心保管,唯恐见水。他自觉未尽恩情,遍寻李愤踪影,但是剑侠虽名满天下,却是神龙见首不见尾,难以寻到。行晦身后,家族中代代相传此事,为的就是要找到恩人后代,再图报答。”    东林道人将这些话都说完,闻琴便道:“道长谦虚。报答一事,再也休提。前程往事,不过是过往云烟,李愤虽然救了当年的行晦一命;但行晦也报答了李愤,不是么?”  东林道:“今日见得恩人之后,东林激动不已。只因圆了家门百年之梦。如今,恩人若不求回报,那么贫道只有一事相求。”  “什么事?道长快快请讲。”    一阵卷轴展开的声音。道人缓缓道:“此画一直流传至今,如今,是时候该物归原主了。”原来他拿出了李愤传下来的画卷。    闻琴道:“此物既然是李愤赠与贵门,那么便与李家再无干系。道长何必又要送回来呢?”  东林笑道:“本来便是剑侠遗物,我想由剑侠后人掌管,更妥当才是。”    两个人竟然在屋中相让开来,梁宣忽然听到雁留声高声叫道:“莫要让了,人家给你你还不要,这是什么道理?”    梁宣大吃一惊,身旁雁留声已经闪身推开柜门出去了!他伸出手想要抓住他,但是没有成功。  眼见雁留声暴露了自己,他也没什么必要留在这里了,索性自己也出去,随在雁留声身后。    闻琴见雁留声陡然从柜子中出来,脸上十分惊讶;其后更见梁宣也跟在他后面,更是惊讶。东林道人一见了雁留声,知道自己的家门秘密都被他听去了,气就不打一处来。哆哆嗦嗦指着她道:“你……你……你……”    “我全听见啦!”雁留声嘻嘻笑道。背着手,拍了拍梁宣的肩膀:“他也全听到啦,你的秘密现在对我们来说,已没什么意义。”    “……岂有此理!你们这是……这是何行径?”东林道人气道。    闻琴赶紧劝道:“道长莫要生气。其实……其实梁公子是我师哥,实际上也是泰山派人,我们……其实大家都是一家人,听了这也无妨。那碧水剑,我就早已送给他了。”闻琴说着,脸便红了,忸怩地瞧了梁宣一眼。    梁宣正不明所以,自己的手背忽然又被雁留声悄悄抓起来,狠命掐了一下。梁宣这次可不想再憋着了,当即大叫一声,道:“你又干嘛?”    雁留声不回答,只是冷冷哼了一声。那东林道人指着他道:“那……那这位呢?”    闻琴瞧了一眼雁留声,犹豫道:“这位雁公子也算是我宣哥的结拜兄弟,因此也不能算外人。”    东林半信半疑地瞧着雁留声,气尤未消。雁留声抱起胳膊,冷笑道:“那可不一定。我怎么敢与‘青梅竹马’相提并论?怎么说也是个外人,不一定不会讲出去……”  “你……”  “七弟!”    梁宣和东林道人同时忍不住出口。雁留声瞧了瞧闻琴,又瞧了瞧东林道人,笑道:“牛鼻子,你何必如此紧张?你这秘密还怕什么人说出去?分明自己藏了那么多没有说出来,却还在维护,当真可笑。”    梁宣见雁留声说话越来越冲,赶忙去劝。那东林果然气得一直点头:“好啊!你说,我到底藏了什么?我明明知无不言,李家施主待我家族恩重如山,我东林若有半句隐瞒,叫我永不超生!”他牙齿直打战。    雁留声道:“你若不信,这就将那画给我看看,我一定给你找出你那隐藏的秘密。”    “我为何要信你?将画给你,你想霸占不成?”东林冷笑道。  “你既护着自己的秘密,不给我也就罢了。左右那画是你自己的,你想要瞒着,大家也没什么兴趣要知道。”雁留声若无其事地道。分明在用言语激东林。    东林道人果然上当,将画轴交给他,厉声道:“拿去!你仔细找找,上面除了一幅画一首诗,若还有其他的,我就将这东林道观卖了!”    “七弟,你莫要生事!”梁宣提醒道。  雁留声白了他一眼,自己打开那画卷。梁宣看时,见那又是一幅东海瀛洲图卷。只是与逍遥门的很不同,不过画的都是一样的主题。画卷旁边,还题着一首诗。    又是李白的《梦游天姥吟留别》。    雁留声眉头微蹙,盯着那幅画不语。梁宣看了半天,见他不出声,口中提醒道:“这只是一幅画罢了,并没有什么异常,你还是赶快换回去吧?”    雁留声忽然将那画卷放下,嘴角轻笑。“秘密就在此画中。”他神秘地冲三人一笑,忽然脚下一动!    梁宣和闻琴同时大惊,只见他往窗口移去!都以为他要将画丢下山崖毁掉,忙出手,但已经晚了一步。  雁留声武功神秘,此刻脚下生风,动作飞快,梁宣根本来不及抵挡!    一转眼,他已然站在窗边。转过身,手里持着那画轴,面对三人。  梁宣、闻琴、东林道人都十分惊慌,生怕他要将那画丢下去!    “你……你这厮,若动一动那画,老道我今日跟你拼命!”东林道人忍不住道。    梁宣也气急,他原本以为雁留声只是小打小闹一番,想不到今日竟然闹得如此大!沉下脸来,喝道:“七弟!你还没闹够么?这个玩笑可开不起,还不快还给道长?”  闻琴小脸微微泛白,只盯着雁留声不语。    雁留声微微笑道:“你们不必如此紧张。这画上另有乾坤,我只给你们看。”他得意一笑,手中一扬,梁宣“呀”的叫了出来,、:那一刻,他几乎以为扬州廋西湖揽月楼上的一幕要重演了!    那人一身红衣胜火,手持宝剑,背负千金,倚窗轻笑。    然而雁留声手一扬,却展开了那画卷。画轴倒挂下来,窗檐下滴着雨水,一滴滴全都流到了那画上!  顿时,一副《东海瀛洲》图,氤氲如水汽满纸,迅速沾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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