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宣转头一看,果然正是雁留声。他几步走过去,说道:“七弟你说的什么话?我明明是陪你回洞庭来探亲的,怎的能做什么新郎官?” 雁留声笑道:“梁兄本来尚未婚配,不如将我姐姐娶了吧。她见你玉树临风,风流潇洒,洒脱不羁,心怀爱慕,将托身于你,如此一片痴心,怎能辜负?更何况有了我青螺寨做后援,以后你我就是亲上加亲,这是从未有过的好事。”说着嘻嘻望着梁宣。 梁宣急道:“什么未有过的好事!” 冬格尔插口道:“对呀!汪寨主虽然有钱,青螺寨也人多势众,但是灵枢婆婆长得太丑啦!梁公子一表人才,相貌堂堂,娶了灵枢婆婆,那不是笑话么?” 贺兰明月赶紧让她不要说话。梁宣脸一阵泛红,见雁留声果然问自己道:“梁兄如此不乐意,难道是嫌我姐姐丑么?” 梁宣红着脸低下头,心想这话若是承认,那就是说灵枢太丑;若是否认,那就是说自己乐意成亲。真是怎么说都不是,里外不是人。 正在为难中,只听锣鼓声响,唢呐齐鸣,鞭炮震耳,众人一时都往门外看去。 只见众下人们连同渔樵三友、孟三冲还有其余将领都往这大殿中来,最前方几个婆子穿红戴绿,簇拥着一个新娘子款款而来。 “请新郎官里面走!大礼即将开始!”众人喊道。 梁宣边摆手边往里退,但是众人哪里肯听?簇拥着新娘子便走了进来。 大家环绕四周,厅里厅外挤满了人。婆子礼官纷纷上前,点香的点香,洒水的洒水,放火盆的放火盆,忙成一团。 梁宣急得团团转,对渔樵三友道:“三位大哥,这……这如何使得?你们快让他们撤走吧!” 曾慕樵摇摇头,笑道:“寨主早有言在先。梁公子你就笑纳了便了。也是一桩美事。” 梁宣几步跑到新娘子跟前,对她大声道:“汪姑娘!梁宣实无此意!此事万万不可呀!”但是汪灵枢却将头低下去,并不理会他。 梁宣急不可耐,找找众人,大家却纷纷摆手,下人们不理会,治平他们只是苦笑,梁宣心下一横,忽然将龙吟剑抽`出来,大声道:“你们再不停下,我可要动手了!” 下人们一听此言,果然纷纷停住。大家看着梁宣。只见梁宣龙吟剑拔了一半,他环顾四周,目光凛凛。 雁留声大声道:“梁兄!你不想成亲可以好好说,为何要伤我姐姐?” 梁宣转头瞧着他,心想今天这事情,他极有可能也是主谋,眼下汪自通还没露面,只有先对他说。便道:“七弟,我敬你是我义兄,处处以礼相待,想不到你竟如此待我?是要陷我于不仁不义之地么?今日梁宣不敢伤灵枢姑娘,那就只有伤自己了!” 他话刚说完,拔剑而出,竟然要脖子上抹去! 众人大惊,只听雁留声叫了一声“不可!”还没出手,空中当的一声响,梁宣的龙吟剑哐啷落在地上。 抬头一看,只见青螺寨寨主汪自通,穿戴整齐,由二女儿宝芝陪着,慢慢从正堂后面踱步而出。 汪自通笑道:“少侠头脑太热了,今日大喜之日,若是见了血可就大大不好。” 梁宣将剑拾起,拱手道:“汪寨主,此事断断不可,恕难从命。” “为何?难道你嫌弃我女儿貌丑么?”汪自通不悦地道。 梁宣道:“怎么敢?以貌取人,失于皮相。” “那是说我女儿鲁钝蠢笨么?” “令爱千金圣手,救死扶伤,多智机变,人所不及。何来鲁钝?” “那你是已经成婚么?” “梁某生到二十有五,至今未曾婚配,更不是为此。” 汪自通走近他身边,眯起眼睛来,冷笑道:“那还有何可说?我已先前放出了消息,谁能找回我被劫失踪的女儿,我便把女儿许配与他。如今这洞庭四海八湘都人尽皆知,我汪自通纳得贵婿,今日你若反悔,叫我汪自通如何面对江湖上众位兄弟?以后青螺寨还要不要在这洞庭立足?” 梁宣听他说得有理,一时之间竟无法反驳。 二女儿宝芝笑道:“梁公子,如此为难,莫非有什么难言之隐?” 梁宣抬头看了看她,又转头看了看治平,看了看雁留声,低下头不语。 宝芝道:“莫不是梁公子早有了心上人?” 众人一时都沉默了许多,静静等待梁宣的回答。梁宣低了一回头,终于默默地点了点头。 汪自通大声道:“虽然如此,但是你没有成婚,那也做不得数!还是要娶我女儿!” 梁宣急道:“我我……我跟她已经订了亲了!”他一时情急,竟然真的将与闻琴定娃娃亲的事情说了出来,说出之后自己心里也是一惊。但是此事紧急,他不得已只得吐露实情。 “哦?订了亲了?那是娃娃亲吧?”宝芝笑道。 梁宣又点点头。 汪自通道:“那也无妨!先将我女儿娶了,再去娶另一个,同时抱得两个美人归,如此更好。” 梁宣眼前一黑,见汪自通已经走到前面去准备了。礼官高声喊着:“新人拜天地!” “拜什么天地!”梁宣怒道,拔剑欲出,怎奈里外人身多,人挤人,他竟然冲不出去! “新郎官!快回来跪下!”婆子喊道,那新娘子在另一边已经跪倒在地。梁宣哪里理会她?脚下一用力,飞身而起,竟然沿着大厅的红柱子窜了上去。众人一齐抬头望,纷纷喊“新郎上房梁了!” 梁宣踩在房梁上,用剑指着众人,大叫道:“今日梁宣便是死,也不能拜这门亲事!莫要阻拦我,否则,别怪我龙吟剑不客气!” 汪自通在下,朝雁留声使了个颜色。雁留声点点头,果然也使出轻功来,飞身上了房梁。 梁宣乍一见一个人影也上来了,竟然是七弟!他顿时气不打一处来,用剑指着雁留声,道:“七弟,你莫要阻拦我!否则休怪我不顾念兄弟情分!” 雁留声今日穿的也是一身红,只不过是宫墙红,他束发的抹额只用了一条,紫青色缎带熠熠耀眼。他并不带兵器,拱手道:“梁兄何苦如此?今日本来是喜事,却成了这个模样!梁兄难道要为了这件事,与我恩断义绝么?” 梁宣冷笑道:“恩断义绝,何必只在今日?我这就要出去,七弟你莫要拦着我!”说着便举剑欲行。 雁留声退后几步,伸出胳膊来拦他。梁宣当然不敢用剑,也用手脚徒手与他拆招。两人在房梁上拆了十数招,难分胜负。梁宣大声道:“你快走!我不愿伤了你!” 雁留声不语,一个扫腿攻击梁宣下盘;梁宣跳起来,跨立房梁之上,伸臂去拖雁留声的腿;雁留声叫了一声,右腿踢向他的头;梁宣没想到他竟然真的下狠手!当即松开,自己向后翻了个身,转眼刺溜一声转到了房梁下方,大红袍子直直垂下去。 众人见新郎要往下掉,纷纷道“快下来!” “摔着了就不好成大礼了!” 梁宣心中气急,顺着梁柱往前爬,却见雁留声飞起一脚来,站在房梁上竟然要往自己手上踩下来! 梁宣心中一急,想到:“他竟真的对我如此无情!下手忒狠了点!”当即腾出那手来,后背撤出龙吟剑,一声闷响插`入了房梁之中! 雁留声一脚踩了个空,见他拔`出了剑,却用剑固定,在房梁上挂住自己,以剑穿梁,手上用力,从房梁这头往那一头去! 只听“哔哩啪啦”几声闷响,木头断裂之声在人们头顶响起;众人举头一看,登时变色:只见粗重的房梁已然被龙吟剑穿心而过,房梁裂为两截,雁留声在房梁上站立不稳,向下倒过去! 半条房梁哗啦啦从高空坠下来,房梁上挂着两个人:是梁宣和雁留声!而两人还在缠斗! 房梁坠落之际,梁宣还在跟雁留声交手,雁留声出手飞快,梁宣一手持剑,无法使用;只有左手来与他招架,很快落了下风。眼看房梁将要落地,梁宣此时恰在雁留声之上,忽然心念一动,连忙脚踢他下盘;雁留声闪身躲开,梁宣趁机欺身到他身下,手中长剑松开,将雁留声抱住…… 雁留声叫了出来,只听“当”的一声剑响,龙吟剑落地;梁宣和雁留声也落到地上。 原来梁宣方才千钧一发之际,见到自己与雁留声将要落地,第一反应却是:“他在下面,不可跌伤了”;于是便和他换了个方向,这样一来,自己却成了先落地的那一方! 雁留声伏在梁宣身上,见他头一歪,竟然好像昏了过去!这人从高空跌落,虽然不高,但总是头先落地,非同小可。雁留声当即慌了,晃了晃梁宣,口中道:“梁宣!梁宣!” 喊了好几声他的名字,梁宣才醒过来,笑道:“你没事吧?” 雁留声脸一红,从他身上撤了下来。大声道:“继续拜堂!” 梁宣从方才动手之时,就察觉自己运起内力之时,经脉阻塞,浑身轻飘飘无力,此时落到地上,更加觉得浑身无力。他被众人搀扶起来,望着汪自通,道:“汪寨主,你……你给我下了什么药?” 汪自通笑道:“少侠的汤水,可是老夫亲自吩咐人备下,不知少侠可还觉得舒心?” 梁宣苦涩一笑,原来他早已着了人家的道!那沐浴汤水之中,竟然被暗中放了迷香之药!方才又被雁留声消耗内力,药力激发,更加无法动弹;索性被人搀扶着,如同喝醉了一般,软倒在地。 耳边听着礼官的声音: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礼成!” 梁宣心想:“夫妻对拜也拜了,自己这回,恐怕真的脱不了身啦!闻琴啊闻琴,如今算是你宣哥哥对不起你了!” 朦朦胧胧中被人搀扶起来,是个喜婆,他看见治平、贺兰明月尴尬地望着自己。他对他们轻轻笑着,他可不怪他们。 这时候身子转向,自己旁边走着新娘子,她的红盖头甚是夺目,她已经先被搀入房中了。 新郎本来应该留下与众人喝酒,但是梁宣这新郎却早已如喝醉一般,哪里还用再喝?当下汪自通便命人携着梁宣,道:“直接送进洞房便了!” 雁留声忽然道:“等一下!”他走上来,从桌上接过礼官手中的酒,送到梁宣口中喝了,道:“该有的礼数还是要尽到的,可不能少了。”说完,看也不看梁宣,然后众婆子便扶着梁宣进去了。 “这就进洞房了?”治平问道。 贺兰明月笑了笑,站起身来。那冬格尔忽然道:“师哥,进了洞房之后要做什么呢?” 众人听了,一齐看着这小姑娘。治平哈哈大笑起来,说道:“只怕闻琴师妹知道了,一定会气死啦!” 贺兰明月转头看去,见众人都已经渐渐散去,雁留声却早就不见了踪影。他心念一动,悄悄从厅中踱步而出。 ※※※※※ 梁宣喝了那一杯酒之后,却觉得清醒了些,只是身子越来越发烫。他被人扶着进了洞房,但见房中一片耀眼的红,镜子前,两只大红烛台正在烧着。 梁宣坐定了,那婆子们便道:“交杯酒原也是要喝的,只因姑爷方才在外间既然已喝过了,如今便可以免去了。姑爷,您上床躺着,等会儿奴婢们出去了,您便可以将新娘子的红盖头掀开了。” 梁宣直着眼睛看她们,也不说话。婆子丫鬟们被他瞪得吓了一跳,见他脸面通红,喘息不止,似是喝醉了一般,都一个个出去了。 梁宣转头看看新娘,见她还蒙着红盖头,坐在床上,安安静静的,动也不动。他迷迷糊糊笑了笑,用手一摸,但觉手下有什么硬邦邦的硌得慌,掀开床单一看,只见下面铺着红枣、花生、桂圆莲子等物,寓意“早生贵子”;床前小案子上,一个筐子里还摆着挑红盖头用的戥子,寓意“称心如意”。 梁宣捂住额头,倒在床上不语。他觉得身子越来越热,便连身上的衣扣也解开了,暗想:“如今这算是怎么一回事?难道我真的要与灵枢姑娘成亲么?” 他起身看看那新娘,她还是一动不动。 梁宣说道:“姑娘如今是怎么想的?难道我俩……”他正说着,新娘却忽然一转身,竟然倚在了那枕头上,似是生他气一般。 梁宣坐卧不定,心中燥热难忍。恍惚间,自己身体竟然起了某种令人可耻的躁动,让他难以安定。翻来覆去,只盯着那新娘。暗想:“难道是因为洞房,所以自己竟控制不住情动?” 但他对灵枢并无感情,只是看着那新娘歪着身子躺在那里,却越来越觉得她像闻琴,忽而又像雁留声似的……他心中一惊,暗道:“梁宣啊梁宣,你是哪里不对?七弟明明是个男人,你为何想他?难道你有龙阳之好么?” 但是那床上的新娘就在自己眼前,梁宣觉得眼前幻想不止,他一会儿看到闻琴,一会儿看到雁留声,在自己眼前变来变去…… 他忽然倾过身子来,再也忍不住,鼻端喘着粗气,红潮直到了脖子里;慢慢解开了自己的衣领,伸手摸到了新娘的裙子……她的身子很软,当他碰到她身体之后,她还微微一颤,颤得梁宣心中也砰砰直跳…… 他指尖继续往上滑去,摸到了新娘的红盖头。 他手指一用力,将红盖头掀了起来。 这一掀之下,看到红盖头下面那个人,梁宣才惊了一身冷汗,连潮·红的情动也退去不少。 他从床上一下子坐起来,退到下面。怔怔望着床上那个新娘子。 那是一个稻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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