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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时之间,众人乱成一团,挤挤挨挨,纷纷要进到门中来。有人喊了一声:“快上鼎剑台!”声音疯狂而贪婪,梁宣眼前一个身影闪过,不知是谁从门口扑了进来,往鼎剑台上奔去,他竟是想要爬到台上去!    却只听到一声惨呼,撕心裂肺,从脚下不知何处传来,随即仿佛逐渐消失于无尽的深渊一般:那人竟是坠入了什么地方!    元地书喝道:“前方有诈!大家快退!”身后群雄脸上变色,纷纷悚然后退,人群中喧嚣不止。    正在吵嚷中,忽然眼前光线又变!只听空中四面咔嚓几声响,数十道亮光忽然随着镜子折射开来,顿时将这门内空间照亮。  群雄眼前一凛,这才发现这洞内究竟是何模样。    这是一个十分巨大的井形空间。  中央是鼎剑台,天光阴影交错之中,鼎剑台台身犹如盘曲的白色苍龙,而龙身上则张着一只只空洞的眼睛:因为铸造这高台的,不是他物,一个个、一颗颗,竟全是白骨骷髅头的尸骸!    白骨如山!互相撑拄!融以砂灰,浇筑成台!    明亮的光线下,石台中的骷髅一个个张着空洞的眼孔,仿佛圆睁怪眼的厉鬼,看得人毛骨悚然!  见此情景,一些胆小的女子早就吓得叫了出来,灵枢更是慌不择路地一把抱住了身边贺兰明月的身子;闻琴饶是平静,却也吓得出了一身冷汗!    台前,那棵藤蔓远比想象中巨大的多。仰头看去,藤蔓顶端隐没在绝亮的天光之中;而石洞四周的空中,从上到下、高高低低,垂着一个个木制的悬台;悬台两端皆以藤蔓的气生根缠绕牵拉,从高处藤蔓的枝头垂下来。  而藤蔓的底部,则自深渊中钻出,其下不知有多深。    原来眼前几步远,便是悬崖峭壁!    梁宣等人率先走到悬崖边缘,向下看,只见青冥浩荡不见底,隐隐还有股水声,当真不知还有尽头没有?方才那人跌落下去,只怕是尸骨无存!    此时,忽然四面石壁又隆然作响,群雄仰头四顾,见石壁侧面,自岩石之中,又伸出一层又一层的石台,上面站着满满的逍遥门人,俱黑衣黑帽,行装肃穆;乍然间洞中人声大作,逍遥门门徒一齐纵声长啸,高歌狂欢:    呼呼,哈哈!  呼呼,哈哈!  何人至此?  至此何人?    英雄至此!呼呼!哈哈!  鬼雄至此!呼呼!哈哈!  英雄英雄!鬼雄鬼雄!呼呼!哈哈!    世人世人,原来如此!有何不同!  世人世人,原来为此,无何不同!    起兮起兮,筑高台兮!鼎兮剑兮!斯聚其朋!  宝兮剑兮,不见迷踪!逍兮遥兮!黄泉之中!    黄兮泉兮,难循剑踪!英雄鬼雄,入我彀中!  呼呼哈哈,呵呵哈哈!英雄鬼雄!入我彀中!    声音洪壮,响遏行云,群雄听在耳中,一个个悚然变色。这歌中所唱内容显然具有挑衅性,众人勃然大怒,人群中嘘声如风吹海啸,将那歌声淹没不少。众人又叫又骂,喧嚣不止;更有些将兵器在石壁侧面敲敲打打,扰乱歌声,真是乱成一团。    动乱中,只听一个浑厚的声音弹着刀大喝道:“逍遥侯狗贼!装什么玄虚?还不快快现身?”梁宣听得心中一凛,这人正是洞庭金刀门的万明山。此人与逍遥侯有不共戴天之仇,当真是对其恨之入骨。  其实何止是他?前来赶赴鼎剑台会盟的,有不少人都是借着人多来向逍遥侯寻仇的。    群雄听得胸中血气翻涌,豪兴陡升,一齐纷纷道:“不错!逍遥侯快出来!”  元地书是这批人的领头者,他以内力传音道:“诸位逍遥谷的兄弟们,咱们都是来赴鼎剑台会盟的,既然已经到了这里,何不快快现身?”声音激越,在众人声音中脱颖而出。  梁宣心中想道:“元师叔不愧为泰山派四大门主之一,这隔空传话的‘万壑松音’功夫使得出神入化。内功修为显然极高。”    高处忽然传来一连串“当当当”高亢的钹声。逍遥门的合唱听到那钹声响,顿时便如被按住的鼓面一般,悄然无声。反倒是群雄的声音,又嚷嚷了好久,才安静下来。    只见从高处的石台上缓缓走出一人,拍手笑道:“各位江湖上的英雄好汉果然守约,此地乃我逍遥谷玄冥洞之鼎剑台。今日多谢诸位赏光,肯给我逍遥谷这一个薄面。”    下面有人便骂了一声,道:“故弄玄虚!将我们引到此地来,你们逍遥门安的什么心?”  “上面是否是碧水青云双剑?还不快取下来与我们瞧瞧!”  “你在上面站着作甚?有种下来说话!”    猛然间,黄英尖声叫道:“我认出他来了!他是‘玉血书生’金风那个恶贼!”    群雄悚然一惊,纷纷极目远眺,果然辨认出那高台上站着的人就是玉血书生——逍遥门的金风使。顿时骂声不绝。    宗肃端等白衡山派骂的尤为惨烈。宗肃端大声道:“该死的狗贼!施毒计害死我师哥!我衡山派跟你……不共戴天!”他骂完,一口血喷了出来,竟然是急怒攻心,晕倒在担架上。  金风面上显出不耐烦,他伸出一只手来,朗声道:“大家稍安勿躁!”    但是群雄哪里肯听?只听万明山喝道:“你在这儿作甚?逍遥侯狗贼呢?还不快出来!”  众人一听,纷纷觉得有理,嚷嚷着要逍遥侯出来。金风高声道:“既然各位非要见门主一面,那么便请门主他老人家出来。”  他一声令下,忽然听得高空中钹声又响,地上群雄仰头望,石壁侧面站着的逍遥门人也仰头望。    人群中有人惊声呼了出来,只见头顶天光之中,忽然有一个瘦削的青袍人影,缓缓飞下来,犹如仙人一般,轻轻巧巧落在鼎剑台的顶端。    此人头戴一顶金冠面具,熠熠闪光,长发飘然,背身而立,袍袖轻翻,衣带翩翩。逍遥门中人见其现身,纷纷下跪行礼,口中恭声道:“属下见过门主。愿门主与江海同寿,与日月同光!江海虽遥,乡魂不远!北海虽賒,扶摇可接!”    群雄悚然变色,一时之间竟都没有了动静。人人心中均想:逍遥侯真的来了。    这个江湖上最可怕的魔头,多少人受其所害,血海深仇从何报?但是见到了传说中的魔头现身,众人却都又心生了怯意。    逍遥侯微微垂首,遥遥俯视地上诸人。宛如身在宝座上的帝王睥睨天下。他只是向着众人扫了几眼,逆着明亮的天光,可以看见他脸上的黄金面具,其上画着黑色的条纹,诡异的双瞳,令人不寒而栗。  众人看不到他的表情,但是他却看得见所有人。仿佛一眼便可以将人看穿。    金风仍然跪倒在地,道:“启禀门主。天下各路英雄今已来到。不知门主可还满意?”    逍遥侯点了点头,忽然伸出一只手来向上摆了摆;玄冥洞中绝壁两侧的众多逍遥门人一齐大声齐呼“多谢门主!”,声音整齐,说是声振林木、响遏行云也不为过。群雄听得、看得这阵势,从逍遥门露面,便觉自己被其声势所夺。    但是沉默的人群之中,忽然有一人高声叫道:“逍遥侯狗贼!不要装神弄鬼!为何不发一言?”正是金刀门的万明山。  群雄一听他这话,面面相觑,顿时便觉这逍遥侯有异。他从露面到如今,确实是一语未发。    立即便有不少人跟着附和:“说得对!为何不说话?”  “你难道真的是冒充的?”  众人喧嚣不已,但逍遥侯却依然静静而立,丝毫不为所动。    还有不少人惦记着那碧水青云剑,纷纷叫道:“这逍遥侯八成是假的!大家快上鼎剑台!”此言一出,群雄云集响应。鼎剑台离着众人所站之处虽有深渊阻隔,但却难不倒这些江湖群豪。    只听空中声响,梁宣转头看去,后面有不少人竟发射了弓`弩,劲箭连着的却是一条钢筋锁条,正好穿进那鼎剑台骷髅头之中。    贺兰明月低声道:“那是雁门关‘金翎飞羽张’张家门派的人。他们所长的筋条弩`箭,可以凌空飞渡。”  他刚说完,梁宣就看见那金翎派的人手上挂着铁环,已经沿着铁筋从这里凌空直上,纷纷落到那鼎剑台上。  群雄眼见金翎门占得先机,纷纷不肯退后,各展神通,有的施展轻功,有的飞檐走壁,有的跳跃腾挪,真是好不热闹。  元地书领衔的九大门派却按兵不动。正因为他们知道,逍遥门绝对不会坐视这些帮派生乱。    就在此时,忽然听见半空中有人惊呼,绝壁四周站着的逍遥门人忽然齐齐换阵,从后面飞快插上一批黑装劲旅,手持机弩,只听“刷刷刷”箭声响处,箭弩纷纷射下来,如云如雨,却全都射在了群雄头顶上方不远的绝壁上。    这一来群雄纷纷变色,那些生乱要上台的人顿时不敢再动作。    金风在高处朗声道:“今日请各位英雄来鼎剑台会盟共赏宝剑,本是以礼相约,各位自然也应该按规矩来;若是不守规矩,刀剑无眼,逍遥门可不会担保各位的性命。”  群雄面面相觑,心中暗想:“这玄冥洞形如深井,他们处在最下方,逍遥门居高临下,要想暗中加害那真是如同踩死蚂蚁一般容易。”    虽然不敢再动,但立即便有不少人说道:“你说的容易!什么共赏宝剑?剑在台顶,叫我们如何赏?”  “说得是!把宝剑传下来大家看看!是真是假?”    逍遥侯忽然又伸出一只手来,一根手掌向下摆了摆;群雄渐渐噤声不语。只见那逍遥侯手掌忽然一翻,掌心向上,他旁边悬挂着的金笼便“铃铃”晃了起来,众人齐声惊呼:那两把碧水青云双剑竟从金笼中倒飞出来,一直落到逍遥侯的掌心之中!    这是什么功夫?!    梁宣心中也大为惊骇,暗想:“先前在神农庄之中,见到雁云清飞石打落千面郎君的兵器的功夫,已经觉得不一般了,如今逍遥侯这手隔空取物,竟是比那个更加高明!传说中的飞叶摘花、夺人性命,只怕也有所不及!”他摇头叹道:“逍遥侯武功神鬼莫测,这功夫简直不似人世间所有。”    贺兰明月却冷笑道:“什么神鬼莫测?不过是变戏法的把戏罢了。”  梁宣惊奇地看向他:“贺兰兄此话怎讲?”    贺兰明月低声道:“他手指之上缠着极细的蚕丝,连在宝剑之上,反掌之时便拉动蚕丝即可。只是隔了太远,咱们在下面看不清罢了。否则这种隔空取物的功夫,怎么可能?便是绝顶高手也做不到。”须知武功之道,纵然再高强,终究不过是施力与借力,隔空取物却是不用任何凭借,那是完全违背常理的。    梁宣道:“那么他是不是逍遥侯?”  贺兰明月摇头:“不知。看看再说。”    但是场边众人,眼见逍遥侯露此神功,哪里还有疑心?心中大骇,更加相信此人便是逍遥侯无疑。    金风得意一笑,朗声道:“现在,大家还有疑议么?”质疑之声果然大减。  只听贺兰明月在下面问道:“逍遥侯既然请了咱们这些人来此,也得了碧水青云剑,咱们都是为了此剑和剑侠神功而来,那么逍遥侯该如何做,才能不令大家失望?”  此言一出,众人纷纷觉得有理。    金风使者微笑道:“碧水、青云双剑天下无双,剑侠李愤神功盖世,那是武林之福。我逍遥门有幸暂时保管这两物,却不敢托大私吞……”    他说到这里,梁宣感觉到身边的闻琴身子轻轻颤抖起来。她脸色铁青,咬紧嘴唇,气得直发抖。显然是这几句话戳到她痛处。  梁宣心中冷笑:“逍遥门为夺碧水青云双剑,丧尽天良,不仅灭门李家,还对他和闻琴赶尽杀绝,机关算尽,如今又说什么‘暂时保管’‘托大私吞’之类的话,可不要滑天下之大稽么?”    只听金风继续道:“宝剑和神功都是武林至宝,自然属于武林诸家所共有。不知各位觉得对是不对?”  “说的不错!”  “这话中听!”    金风笑道:“只是武林虽一家,却有门派之分;宝剑虽利,无奈只有一雄一雌。因此便不能人人顾得。”他说到这里,又忽然停住。  场下一人听得不耐烦,张口骂道:“你说的清楚些!不能人人顾得,便是要大家去争了么?”    金风道:“今日在这玄冥洞中,大家都想瞧瞧碧水青云剑,我逍遥门不才,便私自订个规矩。”他指了指绝壁四周的悬台。  “玄冥洞中,有悬台若干,我逍遥门中绝壁之中,也有弟子若干。各门各派,请出一个代表来,登上悬阶,每上一级,便有一个逍遥门弟子前去迎战,大家切磋武艺;若能胜得了蔽门弟子,便向上升一级悬阶,到时自会有门中另一人前来应战——最后升到这鼎剑台高处者,得到碧水青云双剑和剑侠神功。还可与我门主逍遥侯会面,交流武艺。”    他说了一通,微微笑了,“这场比试由我逍遥门而定,其实也并非独创。这比试名字就叫‘进阶试武竞技’,不知各位意下如何?”他的目光望向了泰山派。    场中之人一听,便知这名字是模仿的泰山派三年一度的“进阶试武大会”。泰山派此会旨在选拔人才进碧霞堂,武林中不少人都知。听到这里,也一齐看着泰山派。    黄英气得满脸通红,咳嗽了几声,说不出话来。元地书面色有些白,显然脸色也挂不住。  还是荒剑离面色不变,拱手微微笑道:“逍遥门这比试的名字,与我派有渊源。只是希望能做到公平公正。”    金风笑道: “比试自然是公平比武。但刀剑无眼,万一伤得性命,那也在所难免。”  荒剑离道:“希望逍遥门能不食言。我泰山派中了逍遥门的归元散之毒,若是侥幸得胜,请赐予解药。”  “那是自然。”    群雄一听,纷纷喊道:“我们也中了逍遥门之毒,一定要赐解药!”  “宝剑什么的劳什子我们大可不要!只要给解药!”    万明山高声冷笑道:“我别的不求,只求能见见逍遥侯那狗贼。”  此言一出,又有不少人附和,说道“万大哥此言说的对!咱们与万大哥联手会一会那狗贼!”  一时之间,群雄又大声嚷嚷起来,喧闹不可止。洞中鼓声大作,众人这才静下来。    只听金风用了内力,朗声道:“诸位的请求,只有参加了这进阶试武竞技会,方可实现,否则恕难从命!”  群雄听了此言,议论纷纷。如今他们已经深入玄冥洞之中,心知自己已经如那歌谣中所唱,“入了彀中”矣。若是原路返回只怕是难。既然只能前行,那么也只能按着逍遥门的规矩来。    各门派商议一番,同意比试。于是各自选择门派代表。众多帮派自然是选了掌门人,除了沙河帮帮主刘小刀身体瘫痪,不得比试,派出了门下好汉梁山泊。另外九大门派之中情况不同。泰山派元地书自恃身份,黄英身中毒,荒剑离辈分尴尬,所以派出了听松;昆仑派则是少年掌门贺兰明月;其余白衡山的宗肃端人在担架,自然不行,石万全又身死,派出的是石万全的大弟子石小满;峨眉、恒山力量微薄,峨眉的渡恶师太即将大婚,被丈夫阻拦,因此只让师姐渡劫师太出战;恒山原本武功微弱,因此竟无人出战。    其余的崆峒、青城、右昆仑已经与逍遥门联合,武当未来人,华山则只有一个冷一庸。九大门派本来联盟松散,长沙“金盆洗手大会”一事过后更是分崩离析,如今看来,竟是力量大为削弱。    梁宣不属于何门何派,于是只能眼睁睁站在下面观战,无法参与其中,心中无奈。但是却没有办法。    但听得玄冥洞中鼓声阵阵,逍遥门人又开始击鼓而歌,只是歌声轻慢,沉吟如水。听他们唱道是:    “鼎剑起兮鼎剑歇,悬阶升兮悬阶跌。”    “逞英豪兮玄冥深,玄冥深兮,不知江湖孰浅深?”    “碧水兮青云,宝剑出兮生寒光。敛锋芒兮试高强,问天下兮谁是高强? ”    梁宣听着歌声抬头遥望,只见玄冥洞四面早已经纷纷扬扬,人声喧嚷,各派代表已经登上了第一级悬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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