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兰明月冷声笑道:“宗元圣使,你终于现身了。本来我今夜未曾见到你老人家,还甚是想念。结果你真的没有让小弟失望。”说罢从后背掣出一个长长的物事来,去掉上面套着的布料,露出雕工华丽的剑鞘。“多谢圣使大人赠我宝剑,一路相随,多亏了它增光添彩。” 本来今夜遇到元牝宫的人伏击,已经是在贺兰明月预料之外;方才好不容易侥幸脱离了埋伏圈,却想不到真正的麻烦竟然等在这里!贺兰明月很清楚雁云清的武功绝对在自己之上,虽然有梁宣在此,但雁云清必定有部众早已埋伏周全,今夜凶险难测。因此他已经拔出了碧水剑——是时候借一下这绝世利器的荣光了。 雁云清对贺兰明月惯常的玩笑语气并不为怪。嘴角浮出一丝笑。“贺兰掌门想要挂念的只怕不是我,而是那娇滴滴的灵枢姑娘。只是可惜……可惜……”他连说了两句可惜,语气转冷:“贺兰兄可知美人此刻在何处?” 贺兰明月和梁宣心中均是一紧,眉头蹙起,沉默不语。冬格尔早叫道:“奸贼!你……你果然是将灵枢姐姐他们抓走了么?” 雁云清叹道:“可惜啊可惜,梁少侠空有噬功大法,却不懂如何运用。只顾着别人,把如花似玉的灵枢姑娘和两个半残的少年丢在一边,倒让我再度得了便宜。” 梁宣怒道:“果然是你!”手掌倏然翻起,一股真气自丹田运转,噬功大法已经将地上的沙石缓缓吸起来。 “慢着!”雁云清道。“现下你们还要见他们?呵……只怕早已晚了!” 贺兰明月道:“你什么意思?” 雁云清望着他们,笑容若有所思。 四人均陷入沉默。只有大雪纷飞,在雁云清和三人之间飘飘洒洒,北风呼啸。 贺兰明月默默地一直将头低在大雪的阴影中,而梁宣这边自己也大是震动。难道灵枢他们已经惨遭毒手?正在想时,对面的雁云清忽然拍了拍手,身旁立即闪出一人,双手奉上一个包袱,雁云清将包袱远远抛过来,那包袱滚落在雪地上,留下一条深深的痕迹。 梁宣看到那包袱的隐约形状,心中已经猜出七八分。贺兰明月一动不动,但冬格尔却已经一下子扑过去,她双手哆嗦着将包袱打开…… 梁宣别过了脸去,贺兰明月依旧没有言语。冬格尔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是三位少侠自己要求的。自断头颅,跟我可没半点关系。”雁云清悠悠的道。仿佛在说一句家常的闲话,轻描淡写之极。 梁宣不看那包袱中的三颗头颅,大声道:“贺兰兄不要信这厮,他诡计多端,这人头多半是假的!” 贺兰明月一直低着头,这时候忽然一声狂啸,猛然抬头,手中飞刀已经放出,直冲雁云清! 涟月飞刀,有去无回,明枪易躲,暗刀难防! 但是雁云清却早已料到贺兰明月有此一招,他迅速躲避,如一只苍鹰施展双臂,单脚一跃,腾身而起,而后双脚竟然还踩到了涟月飞刀之上!他一面借力向上腾跃,一面足上用力,一脚一个,竟然将飞刀踢得倒转方向,直奔贺兰明月而来! 贺兰明月早已是怒不可遏,爱人亲人被杀的震惊和伤痛麻痹了他的神经和理智的判断,他一把拔出碧水剑,将飞刀拨转开,又向着雁云清冲过去,雁云清却并不抵挡,只是一味施展轻功向后。贺兰明月脚下不停,也施展开轻功穷追而去。 梁宣瞧出其中猫腻,向四周张望,只见这里乃是一处四面高中间低的所在,周围山势环绕,当真是绝佳的埋伏之地,心中大惊,喊道:“贺兰兄莫追!当心上当!” 但为时已晚!空中乱箭如雨,梁宣心中一沉,将冬格尔抓住护在身后,一面拔出龙吟剑抢身而上,箭雨中勉强护住自己和冬格尔,但贺兰明月狂怒不已,在前方远处和雁云清对招,哪有闲暇回护后面的箭雨?他显然已经中箭! 雁云清武功较贺兰明月要高出一筹,但他一味躲闪,那肯定是诱敌之计;这一切,贺兰明月若是平时那自然可以想到,只是他先见到了灵枢和卡什克、喀生三人的人头,大受刺激,本来就关切和恐惧此事,竟然失去了判断,中了雁云清的计策! 箭雨声中,忽然又有无数人声吆喝而来,转眼间从四面八方都冲出数不尽的劲装武士,那是事先埋伏在这里的元牝宫的人。他们是与雁云清一道而来,并不在梁宣所跟随的那一批之中。他们直接受雁云清的调配,他精通排兵布阵,因此这次的伏击只能更加精良和严密! 梁宣急忙施展噬功大法,将乱箭吸噬,箭雨稍缓,奔袭而来的武士们有的被他用噬功大法真气吸噬而起,远远掷出去,撞倒一大片同伙,痛呼声不绝;武士们知道噬功大法的厉害,都在他周围环伺,不敢近身,但手中的兵器却时不时过来侵扰,令梁宣不得不防。 四周埋伏的兵众源源不断涌出,如潮如海,更有方才埋伏圈里的武士们前来支援,而梁宣内力虽雄,渐渐也有些支持不住了。更何况身边还有冬格尔要保护?远处的贺兰明月和雁云清不知是什么情况了? 梁宣心中万分焦急,正不知如何是好,此时耳畔忽然听得一人叫道:“梁兄!”声音竟然是雁留声! 果然身后一人飞出,雁留声已经抢身在前,后面又接连奔出三人,不是灵枢、卡什克、喀生又是谁? 梁宣大喜,道:“你们果然还在!” 雁留声点点头,话不多说,几人合力,这边的力量大为增强。雁留声熟悉雁云清所布置的阵法,指挥大家一齐突围,从阵中的薄弱之处巧妙切断,很快将雁云清布置好的埋伏阵搅得大乱,顾此失彼,几人又趁机各自分散开,各个击破,突围而出后不再恋战,继续向前追寻贺兰明月。 大雪越下越大,狂风呼啸,脚下越来越滑,不得不更加小心的应对。雁留声大声道:“不好!他们将咱们引到冰河上了!” “冰河?”梁宣这才明白为什么脚下如此之滑。冰河上都是万年寒冰,溜滑异常,难以着力,不利于移动。这下对于他们来说更是雪上加霜了。 灵枢急道:“贺兰哥哥呢?他和雁云清还在前面么?” 几人继续向前追赶,此时身后又有追兵逼近,他们竟然穿上了冰刀鞋,在冰河上行动如飞,很快就拉近了和梁宣等人的距离。看来准备真的是相当充分。 雁留声大声道:“咱们大家将手拉在一起向前滑!” 众人会意,互相手拉手,一面催动轻功,一面脚下滑动。梁宣和雁留声内力最好,在两端带头使力,此时恰好经过一个下坡,速度加快,而后方穿着冰刀的追兵也趁机追至,雁留声又叫道:“分!” 顿时,原本手拉手的几人从中间分开,那追兵本来是从后方追至的,这下子便如同前方忽然开了一个口子,毫无遮拦,他们本来就是在下坡,这下子飞速下滑,只听尖叫声此起彼伏,而后忽然隐没,他们竟然都纷纷坠落到了什么地方! 雁留声和梁宣领大家一同到了前方停住,发现已经到了冰河的尽头,那是一道深不见底的冰河谷。白日里,梁宣曾经见过的。此处乃冰河之源,深不可测。 但是追兵并未断绝,大家继续向上高处躲避,那里有一座高崖。还未上到坡上,冬格尔已经瞧见了什么,捂嘴惊叫道:“掌门!” 众人一齐抬头,顿时大吃一惊! 只见贺兰明月和雁云清双双站在高崖之上,雁云清已经将贺兰明月追到了高崖的末端,贺兰已经身中数箭,而他的身后,就是冰河谷的万丈深渊! 梁宣等连忙向上爬去,贺兰明月大声道:“你们别过来!” 梁宣道:“贺兰兄!我们来救你了!” “雁云清!狗贼,还不快投降?”冬格尔怒道。 雁云清手中并无兵器,但梁宣等都知道他的能耐,那是不用兵器便可以随处都当作兵器的。他只是袖手站在贺兰对面。此时闻声,并不回头。微微笑道:“各位还是先回头看看,自己现在是什么情况吧?” 梁宣等人回头一望,雁留声早呸一声骂出来:“不用看啦!肯定是追兵在后面,还用得着想么?” 果然追兵已经追至,只是梁宣他们已登到了高崖之上,而追兵所在距离高崖尚且有一道陡坡要跳跃,更何况还有圣使的爱女雁留声在其中,武士们都有些犹豫。即使如此,梁宣等还是看到弓箭手已经将弓·弩都抬了出来,准备完毕,就正对着他们和贺兰明月。 此时前有雁云清和绝壁深渊,后有追兵埋伏,动不动就是万箭齐发,可以说,生杀大权几乎已经掌握在敌人之手,唯一的机会,在于能否将雁云清拿住,要挟对面的伏兵放人。 但……挟持雁云清? 雁云清武功乃绝世高手,与梁宣都只在伯仲之间,更何况方才梁宣为了打破追兵已经动用了太多内力,此时对垒定然落下风。贺兰明月身负重伤,而雁留声则与雁云清父女关系未必肯下狠手。仅靠灵枢、冬格尔等人的武功,那是根本不够的。更何况雁云清论智计心机也是梁宣莫及的,无论斗智还是斗勇,梁宣等人都不占上风。 怎么算,今日都是凶多吉少。 雁云清显然计算好了这一切的利弊形势。此刻可以说成竹在胸。他道:“声儿,为父早跟你说不要总是跟你爹爹作对,现在如何?你闹够了吧?也该回来了么?” 雁留声冷冷的道:“我不懂你说的什么意思。” 雁云清微微笑着,也不答话,又对贺兰明月道:“贺兰掌门,你少年英杰,武功卓绝,当真是令我佩服。有这样的人物存在,那是武林之福,若是掌门今日在昆仑有什么闪失,那这天下武林又要少一个少年英雄。为武林着想,不如咱们就将碧水剑交还,更何况那原本就是雁某人交托给贺兰掌门掌管的,现下是时候该收回了。”此时大雪的势头并未减弱,他这番话说的不疾不徐,但声音中透了内力,在远处的昆仑群山和身后的冰河深谷之间来回回荡,听上去似乎带了某种具有诱惑的魔力。 贺兰明月微微喘息着,但是脸上也仍然保留着玩世不恭的微笑。雪花簌簌地下落,扑满了他的络腮胡的侧脸。他已经身临绝境。后背的中箭伤口兀自流着鲜血,血液流淌下来,末端被昆仑凛冽的寒风冻结成冰,凝结成冰碴聚集在衣襟上。 贺兰明月突然将碧水剑放下,众人有些吃惊,他真的要交出碧水剑了么? 冬格尔大声道:“掌门!不要!我们在这儿,咱们一起杀出去!” 雁留声将她拉住,示意不要说话。众人都沉默望着贺兰明月。雁云清脸上笑意更盛,他几乎已经要将手掌平托出去,准备接剑。 贺兰明月道:“梁弟!” 梁宣抬头来看,只见贺兰明月手中的碧水剑已经向着自己飞过来,与此同时,他整个人都高高跃起,向后一仰——他竟然从高崖上直直坠落下去! 梁宣、雁留声、灵枢等人都大惊,而雁云清则转身飞去捞那把冲着梁宣而来的碧水剑;不料梁宣却是向外飞去直奔贺兰明月,那已经在高崖之外了! “贺兰大哥!”梁宣大吼一声,身子飞出,向下也随着贺兰明月跃入了万丈深渊!后面灵枢、卡什克、喀生、冬格尔四人跟着跃出,雁留声也随着梁宣一起跃下去了! 而一旁的雁云清则早已得到那把碧水剑,重重摔在地上,宝剑还紧紧地被他攥在手里,仿佛那是一件稀世奇珍。他正在心中狂喜,身后的部众就有人道:“圣使!宫主她……她跳下去了!” 雁云清眉头一跳,连忙跃起,几步飞到高崖边向下探去,夜色中只见大雪皑皑,冰河谷寒气上浮,深不见底,哪里还有踪影? “这……孽子!”雁云清一声怒吼喝出来。手中攥紧碧水剑。但他这一攥之下,却觉得有些不对。 他低头看了一眼碧水剑。 ※※※※※ 梁宣等人随着贺兰明月跌落冰河谷,梁宣当先一个随着落下,他向下疾捞,将身上腰带抽出一卷,总算卷到了下落的贺兰明月,但是自己也随着下落不止,电光火石之间,他又将龙吟剑切入冰河谷的崖壁之上。那崖壁乃寒冰形成,因此并不耐切割,如此一来倒减弱了下落的趋势。 同时他也发现了大家都一齐落了下来,雁留声等人纷纷用了相同的办法,将兵器切入崖壁减力,同时施展轻功;绝壁之上,梁宣卷着下方的贺兰明月,雁留声、灵枢、卡什克、喀生、冬格尔先后从上而下,沿着深谷绝壁向下滑落,只觉得背后的寒风擦着衣服掠过,逐渐往下的同时温度却在奇迹般地向上升。 很快滑落到了谷底。梁宣用力一提,将贺兰尽量提起来,自己双足用力抵在崖壁之上,才一跃而下。贺兰明月恰好落在他后背。雁留声等人也一一下落。 “六姐,你还好么?”雁留声扶起灵枢问道。 灵枢摇了摇头,咬着牙道:“快看看……贺兰大哥他……” 雁留声这才想起,摸到火折子点燃,照亮这深谷中的黑暗,只见脚下尽是方才坠崖而死的武士的尸体。向上及两边照,发现这深谷从上到下逐渐变窄,到下方已经是处于两座大山的夹缝之中了。 大家搀扶着互相走近,梁宣已经将贺兰明月从背上卸下。 “怎样了?”雁留声问道。 梁宣抬头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坐倒在地,贺兰明月依旧瘫倒在他腿上。火光这才照亮了他的脸。 雁留声一看贺兰明月那样子,已经知道是不中用了。贺兰的前胸中了三箭,致命之伤在心脏。他能撑这么久同雁云清对战,已经是个奇迹。 灵枢、冬格尔、卡什克、喀生全都坐下来,围在梁宣和贺兰明月周围。梁宣低着头不说话,冬格尔已经忍不住掩面哭了起来。连卡什克、喀生也是面色彤彤,眼泪在眼眶中打转。只有灵枢面色平静,静静注视着心爱的人。只是面色苍白的可怕。 但是贺兰明月一息尚存。他用极微弱的声音道:“梁弟……” “我在这里。贺兰兄,你还有什么话要说,我们都听着。” 贺兰明月闭了闭眼:“我的袖子里,快……” 梁宣闻言,探手到他袖中一摸,大惊。 “贺兰兄你……”梁宣手一掣,从贺兰的袖中掣出一柄明晃晃的宝剑,不是碧水剑又是什么? 贺兰明月笑了,道:“梁弟你忘了,我……我大小还是个变戏法的哩!只是……只是雁云清他……他不知道这件事,倒让我……让我把他骗了过去。” 原来方才贺兰抛出去的那把碧水剑,乃是一把假的碧水剑,其目的是为了要吸引他的注意,而自己却带了真的碧水剑跳下悬崖。 贺兰继续道:“只是我没想到……没想到你们这么傻……”他看了一遍众人,但是手却最后摸在了灵枢的手背上。灵枢眼里的泪刷地就涌了出来,有一滴落在了贺兰明月的手上。 梁宣道:“你不要再说了,我们都明白。你是觉得既然到不了昆仑山,那么自己就是死了,也不能让雁云清那厮得到碧水剑,为祸武林。对不对?” 贺兰听了,满意的闭了闭眼,又看着众人眼泪汪汪的样子,忽然笑道:“我这还没死呢,你们……你们这样哭是什么样子呢?” 卡什克和喀生点点头,将眼泪擦着,道:“是。掌门吩咐,我们不会再哭。”果然左昆仑的几人都深呼吸了几口,将眼泪硬生生止住。 贺兰明月手颤抖着,从怀里取出一物,看着梁宣,梁宣连忙接过来。见那是他常用的涟月飞刀。 贺兰道:“梁弟,我……我拜托你一件事。你可答应?” 梁宣连忙道:“莫说是一件事,就是十件万件,我也答应。贺兰大哥你说的是什么事?” “我请你……当我左昆仑的掌门。将碧水剑带到昆仑之巅,请……请摩罗尊者答应,放右昆仑的人下山,让我们昆仑派……合并。你可答应么?” 梁宣一愣,让他当昆仑派掌门?他一个无名少年,又出身泰山,身怀邪功大法,怎能当得起堂堂昆仑派的掌门?更何况他与昆仑派毫无渊源?他抬头,茫然的望了一眼众人,左昆仑的几个弟子们一齐道:“我们但凭掌门吩咐,掌门指定谁当掌门,我们诚心拥护。” 贺兰继续问道:“梁弟,我这最后一个请求了,你可答应?你可……答应?” 梁宣望着贺兰明月那期盼的眼神,张口,却不知说什么,身旁雁留声推了他一下,梁宣瞧了她一眼,见到她的眼色,头皮一硬。 “好!我答应你!” 贺兰明月满意的点点头,眼睛闭了闭,复又睁开,这时候却是在望着灵枢。嘴唇哆嗦着,想要张开说话,但是却再也不能言语。雁留声看到这一幕,忍不住回头,心想贺兰明月一定是有话要跟灵枢说,只是不好开口,便叫着其他诸人一道想要回避。 谁知灵枢却道:“大家不要走。我知道贺兰大哥的意思。”她微微笑着,虽然眼角的泪水依旧在流。她把贺兰明月的手拿起来放在自己脸颊畔。“你以为你把我们几个都害死了。可其实啊,我们都活的好好的。这样你便没有什么遗憾了。我知道,你唯一放心不下的可能只有我。但我真的,也会好好的。你不必担心,我不会寻死觅活的,我一定好端端活下去。每天我想起你的样子,我都会笑的。” 贺兰明月望着灵枢,灵枢也望着他。两人久久对望着。贺兰明月望着灵枢笑了一下,他的笑容像水上泛起的涟漪倏然卷开,又慢慢地消散。但那消散的形状终于定格在那一瞬间,再也无法还原。 他死了。 灵枢闭上眼,两行泪水从她眼里刷的流下来。她伸手将贺兰明月的眼慢慢合上。 雪不知何时停了。月色骤然入户,从冰河谷的顶上淡淡洒入,梁宣转头,望见他们身后巨大的崖壁,四周遍布的竟然都是晶莹的结晶体,如珍珠、如象牙,开着剔透的花朵,没有芳香却依旧美丽。它们在这淡淡的月色下反射着最宁静的光,光里含着的是最洁白的泪水。 而在这美好的冰的世界里,一个年轻而悲惨的生命终于消失了。 贺兰明月,这个少年掌门,统领着九大门派中一个早已分裂、最势单力薄也最尴尬的名门正派,终其短暂的一生,都在为恢复本门的统一和昔日的辉煌而努力。他所有的、最大的愿望和希冀,都奉献给了自己所最热爱和衷心的事业,甚至不愿留一点小小的私心。他死前的最后几句话,都留给了自己最执着的门派光复大业。但是对自己喜爱的姑娘,他却没有说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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