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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夜沉沉,似无边际。地牢之中,除了黑暗如海,在这深夜里,能听见的便只有人轻微的呼吸声。雁留声枕在昏迷的梁宣怀中,睡得很不踏实。经常忽然醒来,听到暗夜里某个声响,摸一摸头顶梁宣温热的下巴;身旁小白又往她腋下钻了钻,毛发上的蓝色荧光闪烁几下,旋即扑灭。  不知什么时辰了,远处某个方向,传来一连串的脚步声,将她终于惊醒。小白倏然睁眼,跃到她肩头,朝上耸立起上半身来,细细嗅着,蓝色荧光开始亮起来。但是头顶上已经照进来明黄的灯光。    看不见人。但是能听见人说话的声音。    “宫主殿下,睡得可好啊?”柳潇潇的声音带着一股媚气。  雁留声冷笑一声,淡淡地拍了拍自己的两袖,半坐着立起身子。“你来做什么?怎么,是想通了自己以后悲惨的结局,要将我放出来么?”  柳潇潇娇笑不已。“把你放出去?把你放出去我要怎么对逍遥夫人交代?今日我加急送了一封密信到扬州,夫人有旨意,着我等押解宫主殿下往扬州总坛问话。”    明黄的灯光下布,照亮了雁留声的面颊。她脸上冷笑,往头顶上看,却并不见柳潇潇的人影。声音是从地牢的下方传来的。她不答话。那柳潇潇继续道:“若宫主肯听话配合,这一路属下自然好生伺候。否则……嘿嘿!”她冷笑出声。“宫主如今身中归元散之毒,左右是运不得功的。宫主若是想要身边这位公子平安,那就莫想要再生乱。”  雁留声哼了一声。没有回答。那柳潇潇见她不吱声,便吩咐道:“打开。”  “是。”  话音刚落,身下的地板忽然张开,雁留声连忙抱住梁宣,转眼间两人砰地一声,已经再度向下落去。只见他们又落入了一个牢笼之中。笼中皆是干草,十分高大,四下里生着烛火。藏云洞的洞人们环伺。柳潇潇和鬼猕猴领着一众人都在眼前。    旁边不远处,也有一个铁笼。里面关着的是元地书。雁留声远远瞧了他一眼,他微微点头示意自己无事。雁留声这才放下心来。于是将梁宣安顿好。小白从雁留声的怀中跳出,穿过干草,两手趴在铁笼链条上对着柳潇潇等人哇哇直叫。  “小白,回来。”雁留声低声道。将小白唤回。此时脚下的铁笼忽然又开始移动了。她一愣:原来这笼底上装了轮轴,可以推动。四面的洞人将两只大铁笼推动着,缓缓向前。柳潇潇和鬼猕猴面色凝重,监视着他们干活。向前推去,前方竟然是一艘船的船舱。    雁留声也不问,她一看便已经猜到他们要做什么了。柳潇潇见她如此平静,反倒有些意外。道:“宫主好生在此安歇。今夜先入了船舱,稍待便沿江直下,往扬州江都去了。顺流行舟,用不了多少时间。”  雁留声冷冷的道:“你们关囚犯,也要给些吃的吧?”  柳潇潇眼中一笑。点头。“是了,竟将这个忘了。大是唐突。有罪有罪。”吩咐洞人们赶紧准备吃食。两只大铁笼被推进了船舱。舱门缓缓关上了。柳潇潇迈步上船,留鬼猕猴在藏云洞看护。    雁留声不知道这地牢之下到底是如何修建的,不想这下面居然还有湖水。料来应当是玄武湖的水。但船开动之后,很快便沿着暗河一直前行,一会儿转弯便上到了长江之中。水声隆隆,他们留在底仓,清楚地听见江水拍打在船底的声音。    柳潇潇依然留在船舱之中监视。烛火通明,门人监察甚严。果然很快便有人呈送上饭菜。雁留声和元地书皆有一份吃食。那饭菜倒也不坏。雁留声先是给梁宣和小白各自准备好了吃的,等安排他们都吃下去,这才拿起剩下的慢慢充饥。  船舱中没有一个人说话。雁留声懒得理会他们,自去同梁宣躺在一处,闭上眼养神。但她知道柳潇潇一直在旁边监视着,以防他们逃脱:但其实他们已经身中归元散,又还能逃到哪里去?    过了不知多久,舱中还是一片烛火。船外夜色浓重。江水呜咽之中,忽然听见船外,响起了呜呜的号角声。那声音颇为奇特,先是三声,后拖长,又是连吹四声。渐渐此起彼伏,浪涛哗然,还有人在喧哗。雁留声睁开眼来,见柳潇潇面上已经变了脸色。她凝神谛听,仿佛这号角声中有什么玄机。  一会儿,从船上甲板下来一人,向着柳潇潇便行了一礼。柳潇潇点点头,问道:“是什么事?”  “回禀洞主。前方江上,突然遇到大批船队。夜雾浓重,看不分明。但听号角声,应当是尸鬼营的人马。”  柳潇潇面色依然凝重。沉吟道:“果然是尸鬼营。情况如何?为何吹号?”  “看样子,似乎是不想我们过去。属下不敢擅作主张,请洞主亲自上去查探。”门人恭声道。    柳潇潇的目光,在雁留声和元地书两人的牢笼上转了转。神色一沉,点了点头。低声道:“看着这两人。”  “是。”  柳潇潇看了一眼雁留声,转头不语,咚咚咚踩着台阶上了甲板。雁留声睁开眼来,望着那从铁笼外透过来的灯光。转头瞧了一眼船舱侧方小圆洞外。只见夜雾茫茫,什么也看不见。雾气起伏之中,隐约有船只。火把在夜雾中时亮时灭。    她将头枕在那链条上,暗自沉思:“尸鬼营是个什么东西?怎的以前从未听说过?看这样子,已经发展到十分有声势,那柳潇潇一副颇为忌惮的样子。”此时若梁宣醒着,一定会知道“尸鬼”的前因后果,因为当日梁宣曾在凉州城见过尸鬼,也会推断出“尸鬼”同藏地王的关系。但是雁留声并不曾遇见此事。因此一听到“尸鬼营”这三个字,她却是一头雾水,摸不着头脑。    柳潇潇已去,只有一群下人在监视着雁留声和元地书。元地书远远问道:“丫头,你可还好?有没有中毒?”  雁留声答道:“不错。咱们都中了这贱人的毒啦。是‘归元散’。您老人家千万不要再运功。”  “我领会得。”元地书点点头。    “不准交谈!安静!”一个洞人厉声喝道。  元地书和雁留声皆沉默了会儿。雁留声看见元地书朝她使眼色,指着怀中,又从笼底折下两根枯草来,朝着那铁笼做出砍削的样子。雁留声看明白了,知道他是示意自己找出碧水青云剑来,将铁笼砍断,然后二人成功脱逃。但是这办法怎么能行?她无奈地苦笑,朝他摇了摇头。  “如今咱们都中了毒,还带着梁兄;这个法子不成。就算出了这笼子,也是无法动武,这船上都是他们的人,还不是一样被绑回来?没的浪费力气。”雁留声叹道。    那洞人喝道:“你知道就成!不要再动歪脑筋!乖乖待着!不许再交谈!”手中的大刀在地板上顿了顿。咚咚咚响着。    雁留声瞧了一眼元地书,做出“我说的没错吧”的表情。元地书眉毛跳了跳,叹口气,只得作罢。两人各自闭目养神。等待到了扬州,再做打算。    此时听得那柳潇潇上到甲板上,和“尸鬼营”中的人正在对话。柳潇潇朗声道:“远路的朋友,请问可是尸鬼营中的兄弟?”声音颇有几分豪气。  对面船队中吹出一声嚎叫。隔着茫茫的长江,那尸鬼营中的人答道:“不错。来者何人?莫要耽误我们行船!”声音颇觉古怪,虽然说的是中原官白话,但听上去总觉得别扭,似乎是长久不会说话,刚刚学会似的,音调十分扭捏。  柳潇潇道:“咱们是逍遥门的。奉本门逍遥夫人之命,前往扬州。大家都是行船,还请相让一让!”  对面那人听了这话,冷笑道:“既然各自行船,我们尸鬼营为何要让你们?怎么,是觉得尸鬼营论资历论声望、比不得你们逍遥门么?”话音刚罢,对面船队中传来一阵轰然的呼喝之声,十分整齐,口中调子古怪,听上去是船中的船员喊出来的,表达不满。    逍遥门只有这区区一艘孤舟,自然不敢同“尸鬼营”的大队人马相抗衡。于是柳潇潇连忙道:“兄弟说哪里的话?如今江湖上谁人敢低看尸鬼营的朋友?我家主人逍遥夫人和东鲁王早有心,想要同尸王大人一晤。可惜未曾得缘法。”  尸鬼营中的人纵声大笑,笑声震天,越过广阔的江面传过来。震得甲板都嗡嗡然,雁留声暗自惊讶,和元地书对望一眼,彼此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难以置信:这声音中的力道,当真令人吃惊。若是这所谓的“尸鬼营”中的普通兵士都有如此的内力,那着实是十分可怕的。    江湖上什么时候突然崛起了这么一方势力?在逍遥侯渡海之前,从未听说过它们的存在。    只听尸鬼营中的人大声冷笑道:“我们尸王大人日理万机,可没有功夫去理会什么夫人什么婆姨的约会!我们如今也正是要奉了尸王之命,往扬州去与他老人家汇合,识相的逍遥门的人,老老实实在屁股后面跟着吧!”  那柳潇潇闻言气不过,还要再说时,忽听尸鬼营中那人高声道:“放箭!”  柳潇潇变色道:“不好!他们要放箭,快下船舱底!”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甲板上众门人乱成一团,脚步声如雨,纷纷挤入这仓底。柳潇潇当先进了来,脸上惊魂未定。身后的门人鱼贯涌入。人还没全进来,但听得对面江上船队中的尸鬼营大军中,忽然响起了隆隆的鼓声,“轰!轰!和!和!”军士们呼喊声有力之极,随即便是一阵箭雨破空之声,“刷刷刷……”,甲板上传来惨叫,无数逍遥门人中箭。  船板上传出“卡擦擦……”的响声,箭矢如雨,转眼间便纷纷钉在了船板之上,有许多穿过那小圆洞射了进来,咚的一声,钉在对面的墙板上,雁留声连忙伏低身子躲避。    只见这底仓之内,也有许多箭穿墙而过,从空中射过来,门人慌忙伏下身子躲着,口中惊呼不断。雁留声心中惊讶:这尸鬼营的箭,竟如此厉害!  船上已经连一个逍遥门人的声音也听不到了,而箭雨还在如潮如海,沙沙作响的钉在船身上;过了一会儿,整个船体忽然扎扎作响,往中箭的一侧缓缓偏斜过去。雁留声所在铁笼下有滑轮,也随着船体的倾斜往后撞过去。门人一片惊呼,彼此拉着各自的衣服,但都来不及停止,纷纷向这滑过来!  原来是船的一侧受箭太多,导致重量偏移,竟让船发生了侧翻!    混乱中,雁留声高声道:“慌什么!每一个人快将铁笼往对面推去!将舱中之物都往对面挪!各人也都往对侧去,不要乱动!”  逍遥门人听了这话,连忙纷纷推动铁笼往没有受箭的一侧去,将那些辎重、杂物纷纷推着,同时对侧已经挤满了人。两侧的重量终于渐渐平均。船体又缓缓平衡过来。逍遥门人惊魂未定。  船外,尸鬼营的船队中传来震天的笑声,“哈哈哈……”,连笑声也是整齐划一,令人称奇。    雁留声扶着铁笼上的链条喘了口气,拍拍怀中有些受到惊吓的小白。又将梁宣躺着的身子正一正。转头望着身边的逍遥门人脸上惊恐不安的表情,心中唏嘘又觉嘲讽。对柳潇潇冷笑道:“有什么好怕的?大不了一死。门主不在,我看这逍遥夫人当家,当得并不怎么样。圣门的脸,真是都叫她丢尽了!我圣门几时如此看人脸色?”  柳潇潇白了她一眼,转头问道:“掌舵的呢?掌舵的在哪里?”  身边的门人们围在一起,面面相觑,嘀嘀咕咕,没有人答话。半晌,才有人回道:“启禀洞主,掌舵的人……方才没有来得及逃下来,被、被……乱箭射死在甲板上了。”    雁留声听了哈哈大笑。但不说话。门人个个脸色又红又惊。恐惧未散。柳潇潇沉声道:“不要乱!死了掌舵的不要紧!大不了再派一个便是。眼下先不要行船,等他们过去……等他们过去再说。”  雁留声觉得这事嘲讽之极,连连摇头,将小白抱起来在怀中抚弄着,闲闲地叹道:“唉!没有那个本事,就不要想触人家的霉头!早知道如此,怎么有那个脸叫人家先让一让?自己有几斤几两,自己心中没数么?”  元地书听这话,也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柳潇潇羞得满面通红,怒道:“你且不要说这话!你可知道这尸鬼营的邪性?不懂就不要在这里说风凉话!”    雁留声转头看着她道:“好哇。我倒不知,一样都是人生肉长的,怎么人家的军队就可以训练成那样,咱们圣门原本的纪律规矩都忘得一干二净了呢?姐姐跟我说说。”  柳潇潇坐下来,叹道:“你还别不明白。他们尸鬼营的人,确实不能算人。”  “这话怎么说呢?”  柳潇潇沉声道:“尸鬼营的崛起,只在这数月之间。传说他们是从西域一带集结而来的大批人马,这尸鬼营中的人,勇猛之极,普通兵士都力大无比,不似人类,甚至可以飞檐走壁、行动如虎狼。他们的整个身体,更像是动物,而不像人。传说他们不吃熟食,皆以生肉、鲜血为食,初时连人话也不会说,浑身多毛、生得利爪如狼,长腿长脚,连牙也是尖利似虎豹。……相传他们早在西域一带,就祸害生人,伤人性命。当地老百姓称之为‘尸鬼’。因为他们确实不像人,而更像是僵尸、像厉鬼!……”她声音隐隐有了丝颤抖,在这舱中映着跳跃的烛火,讲出来,有一丝毛骨悚然的意味。众门人皆默然,谁也不敢说话。  船舱外的鼓声越来越远,尸鬼军的船队果然渐渐远去了。    雁留声笑道:“好姐姐。你在讲鬼故事吧?越说越邪性了。”  “你不相信?等你见了那些东西便明白了。”柳潇潇愤然道。  雁留声扁了扁嘴,用手指顺着小白脖颈上的毛。它睡得很香甜。忽听门人中,有一名属下战战兢兢地道:“宫、宫主可千万莫要以为是胡言。小人的亲兄弟,便、便是葬身在那尸鬼手中,小人、小人亲眼所见,我家哥哥已经被那些尸鬼们分尸破肚、生吃活剥了!就在那乱军之中!他们、他们一定不是人的!”声音惊恐不止。    雁留声心中一沉,听得觉得大是古怪。但并未表露出来。  只听柳潇潇继续道:“……后来,不知是谁,将这些人集结起来,短短几个月训练成军,这个人后来便被尸鬼们尊奉为‘尸王’,听说是个会说人话的将军。尸王率领尸鬼军,横扫江湖各处,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如今黄河以北、以西已经全是他们的领地,江北四帮皆被收编入其军中;中原的河南、山东一带也多是他们的势力范围。现下他们的首领坐镇扬州,看情势,尸鬼军即将挥师南下,要往南方征战。”  元地书听她提到“山东”,连忙问道:“山东也被占了?那泰山派情况如何?”  柳潇潇道:“泰山派根基深厚,贵为九大门派之首,想来他们也不大敢招惹。因此对泰山派及其周遭,却只是绕过而已。不过九大门派之中,除了泰山和昆仑,北方的崆峒、恒山、华山皆已被波及,残余势力寄居在泰山。南方的峨眉、南岳衡山、武当和青城也是岌岌可危。”    雁留声奇道:“泰山派也就罢了,昆仑派离得西域那样近,为何他们不招惹昆仑?”  柳潇潇道:“宫主有所不知么?昆仑派少年掌门梁宣,便是曾经出身泰山门下。因此两家渊源甚深。如今昆仑派新合并不久,有部分人还在西域,另一部分在泰山寄居。但是这也解释不通,为何尸鬼军对昆仑派礼遇有加。”    雁留声心中暗想:“原来江湖上还当梁兄是昆仑的掌门,还不知道他已经随逍遥侯出海又回来了这事实。”稍感安定。她想起来又问道:“血昆仑那边如何动静?”  “血昆仑久居西域,势力庞大,尸鬼军暂时也没有去主动挑战。目前只是在一些较为弱小的地方攻占。”  “较为弱小的地方?”雁留声冷笑。“你的意思是我逍遥门如今也成了弱小的门派咯?”  柳潇潇脸一红,一时语塞。雁留声冷笑摇头,不再说话。    尸鬼营的船队渐渐远去了。号角声缥缈散於江风之中。船舱中躲着的逍遥门人这才渐渐从舱中走出,但见甲板之上,乱箭密密麻麻,根根直竖。四处尸横遍地,惨状不忍直视。他们清理了被乱箭射死的门人,将尸体抛入江中,又将那些射来的羽箭整理下来。柳潇潇还打算把箭一并抛入江中,雁留声却早料到她会如此,嘲讽道:“人家白白地送来这么多箭,自己不要,还要丢掉?真是没救了。”  柳潇潇脸一红,心中想道:“这佳期宫主果然眼尖口毒,什么都叫她看得透透的。此次夫人如若不处理了她,日后可没我的好果子吃。”这样一想,生怕雁留声此后再得活,自己没有生路,于是对雁留声和元地书又比从前稍好了些。  雁留声早料到她有这心思。她料定了这种女人纯属外强中干,吓一吓,她自然服气,心中觉得甚是好笑。    于是船顺流长江在水上行了一夜,第二日又行了一日一夜,到了第三天,便抵达了江都扬州。    ※※※※※    扬州本是逍遥门东海总坛的所在地,如今逍遥门中门主多月不见踪影,佳期宫主、银汉童子等枢密要员死的死、散的散,门中大换血。逍遥夫人和东鲁王暂时入主逍遥门,将总坛也设在了扬州。此地联系南北,都比原先的逍遥谷远为便利。  船在扬州港靠岸之后。便上船。将关押雁留声和元地书的牢笼从船中拉出来,上岸穿过扬州城往旧城郊区去。城中的扬州百姓见一群人玄衣打扮,押解着两个犯人一样的,其中还有一个昏死的年轻人。都吓了一跳,不敢多问,纷纷让路。    迤逦来到城郊。这里正是昔日梁宣随着寻剑队伍曾经造访的扬州东海总坛。乱兵过后的昔日家宅遗迹。那总坛的入口,在一处破烂石屋之下。柳潇潇道:“宫主,得罪了。”吩咐手下洞人给雁留声和元地书上了镣铐,还待要去给梁宣上,雁留声怒目大声道:“你们要敢动他一根毫毛试试?”  洞人们吓得手一缩,果然不敢再动。雁留声道:“好好给我将他抬着,若是跌了,我可记得是你们哪一个犯的蠢事。日后咱们慢慢算。”  “是。是。”手下洞人们唯唯,乖乖将梁宣小心翼翼从笼中抬出来。四人抬着。  雁留声任由其他人给她戴上手铐和脚铐,还拍了拍继续留在她肩头的小白玩闹。元地书在旁看了,一边笑,一边暗自佩服:看她那颐指气使、盛气凌人的样子,真是丝毫也看不出是身在囹圄、被要挟受制的犯人,竟像是个十足的主子。    沿着狭窄的甬道缓缓向下。两侧的灯光已经全然换了,再不似从前那样晦暗节约、十几步安一盏,而是密密麻麻整齐划一,将甬道点亮得灯火通明。雁留声看了冷笑。柳潇潇道:“宫主笑什么?”  “没笑什么。敢问那所谓的东鲁王和逍遥夫人今日都还在么?”雁留声问道。  扬州总坛的人答道:“二位大人早已等候多时。东鲁王大人在前厅呢。”  雁留声听了后,道:“生受他老人家了。”  元地书在后方问道:“这个‘东鲁王’到底是何方神圣?”  雁留声哈哈大笑,笑得身边的小白都在她两个肩头跳来跳去地吱吱直叫。元地书奇道:“丫头,你笑什么?”  雁留声摇头叹道:“元大爷,这位‘东鲁王’可是个熟人。等到见到了您老就明白了。不过您可得做好准备,莫要气昏过去才好。”    元地书听得云里雾里,不明何意。    众人终于从甬道中下来,来到宽阔高大的东海总坛大殿。只见整个大殿已经被装饰一新,灯盏辉煌,贴金镶银,那面原本的东海瀛洲图壁画已经被换成了凤凰牡丹的富贵图样。彩绣辉煌,精美之极。原本的喷泉、假山,大殿石柱上的金线倒还保留。殿内人来人往,谈笑风生。最中央,面对喷泉而立着的,是一群人。  一位头戴青纱帽,身穿青衣宽袍的白发老者立在喷泉旁边。背对众人。周围门人伺立。柳潇潇领着雁留声、元地书到了那人身后不远,便遥遥行礼道:“启禀东鲁王,犯人雁留声已经带到。”  然后便是一阵短暂的沉默。雁留声抱着胳膊,左看右看,有些不耐烦了。问道:“您老人家还要摆谱到何时啊?”    那青衣老者缓缓转身,当看到他的面目时,雁留声身旁的元地书却瞪大双眼“啊呀”一声叫出来,脸上又惊又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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