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记年，你回去之后必须给我换座位！”沈煜扬使劲的用筷子戳着面前餐盘里切成块状的胡萝卜，脸色依旧难看。 他一生起气来说话的态度就变得很差劲。 他此时此刻在心心念念的，无非就是要将未来一切可能发生的糟糕的事情扼杀在摇篮里。 此时的食堂里人声嘈杂，但是也不免有人在注意他们这桌的动静。学生之间的消息散布起来总是格外的迅捷，之前沈煜扬在七班学门前的一举一动，早就被好事者加以传播，像是在平静的湖水中，丢上了一颗石子。 原本因为假期而沉寂的那些八卦因子，在开学的第一天，就又重新在了不少一中学子的身体里活跃开。 而林记年正坐在对面慢条斯理的挑着菜里的葱花，他一向不喜欢吃葱，总是习惯在吃饭前将菜里的葱花挑净。 他抬起双眸，颇为认真的打量了沈煜扬好几眼：“你为什么这么讨厌她？” “还不是因为她和她妈一样，假的要死。” 语气嫌恶。 这算是沈煜扬这十几年对一个女生最恶毒的评价了。 林记年没再说话，低着头继续挑着菜里的葱花。也不知道食堂的阿姨怎么练的刀功，能将葱花切得如此细碎。 “不过我倒是觉得那个小姑娘，长的倒挺好看的。”坐在林记年旁边的周衍，突然这样不要命的来了一句。 沈煜扬愣了一下。 随即反应过来，一拍桌子冲发小吼了一声：“周衍，你他妈是眼瞎啊！！！” “你先冷静一点。”注意周围人的目光都在望这边瞟，林记年试图安抚他的情绪。 对面的周衍还在不怕死的开口：“我说真的啊，沈煜扬，我能不能追她啊？” “你追你//妈呢！” “为什么啊，我觉得她挺好看的啊。” “你他妈是饭吃多了堵住脑子了吗！她哪里好看了！” 周衍还想再说，蓦地嘴里被塞进了一大块肉，他顺势嚼了两下嘴里的肉，然后目光抗议的望着林记年。 有点柴。 林记年装作没看到，对面的沈煜扬还在说，一来二去，倒是忘了一开始要让林记年换座位的事情。 而处于他们话题中心的应遥，此时则正在找去食堂的路上。 她生来就方向感薄弱，加之一中占地规模不小，她在其中绕来绕去，一路上也碰见了不少人，只是他们目光之中皆是毫不掩饰的打量，甚至有几分看热闹的意味在里面。 应遥便歇了问路的心思。 阴差阳错的，倒是让她找到了学校的小卖部。正值饭点，小卖部里的人也不多，稀稀两两的。应遥正纠结挑选货架上哪种口味的面包，却听见了身后小声的谈话声 “姗姗，你听说了么？七班新来了个转学生，和沈煜扬还有过节呢！”说话的人似乎还刻意压低了音量。 那个叫“姗姗”的女孩子说话声音听上去却有些柔柔弱弱的，连微微上挑的尾音都似乎都连带着几分娇气。“七班？哪个七班？” “高二七班啊！” 高二七班……是在说自己啊。 再想起刚刚那些人令人探究的神情，应遥忍不住在心里对一中的消息传播感到咂舌。 真的不是故意偷听的。 “这个我也听说了，她那件大衣据说挺贵的，看样子应该是个富二代啊。” 应遥拿了个燕麦面包，准备去结账。 身后的对话还在继续。 “算了吧，是不是个啃老族还不一定呢！现在的人仿得一手的好名牌，她那件可是限量款，谁知道是不是真的。”女生的语气酸溜溜的，她话音刚落，却听见旁边有人接了句：“当然是真的了。” 语气平淡。 一转身，却看见穿着黑色格纹大衣的少女，手里拿着一个燕麦面包，正站在自己的旁边，挑选货架上的饮料。 她没有穿校服。 ……还有什么比背后说人闲话被抓包更让人尴尬的。 应遥望着面前的女生脸越来越红，也没再说些什么。站在她旁边的那个女生倒是很坦然，也没有一丝一毫的窘迫，甚至冲应遥笑了笑。 她的身材娇小，看上去有些柔弱，却始终微抬着下巴，隐隐透露着一种属于优等生的那种特有的自信。 段数很高啊。 然后，她带着自己的女伴，像只高傲的天鹅般优雅的退场。 应遥伸手，从货架上又拿了盒牛奶去结账。 当应遥抱着买好的东西回到教室的时候，已经有不少人吃完饭趴在那里埋头写着习题。一中的尖子生危机感总是特别强，现在不过是高二下学期，前面黑板的右上角处已经出现了明晃晃的高考倒计时。 她刚坐下没多久，林记年也回来了。应遥起身给他让道，对方看了她手里拆封的面包，目光微顿，却没说什么，回到了座位上后便从课桌里拿了本书在那里翻看。 依旧是上午的那本英语原著，封面上烫金的字母拼凑出书名：《The Great Gatsby》 了不起的盖茨比。 应遥记得自己也是看过这部小说的，不过却不是像这样的整本都是全英文。 目光右移，是少年骨节分明的手指，白皙修长。 她收回了视线，继续低头咬着自己手里的面包。正午的太阳晒在人身上暖洋洋的，林记年不经意的望了她一眼，阳光倾泻而入撒在她的身上，柔和了轮廓，细细的亲吻她的眉梢，让林记年恍惚觉得，她安静的眉目间，沉淀着岁月静好的模样。 他的耳边蓦然响起了周衍的话。 好看……吗？ 教室里陆陆续续的人越来越多，也越来越吵闹。应遥在吃完面包后也开始准备做些题目练手，人总是很容易就被环境感染，鬼使神差的，她拿出了一本英语习题。 应遥的英语不算差，相反甚至可以算得上优秀。只是在旁边那位看英语原著的学霸无形中的刺激下，她总觉得自己的英语水平简直是还不够看。 谁知道一中的学生是不是都是这样随随便便看的都是英文原著的！ 应遥第一次感觉到了挫败感。 当应遥写的正欢的时候，有人敲了敲她的桌子，动静很大，一点都不客气。 抬头一看，还是上午那群浓妆艳抹的女孩子。她们身上有股应遥说不上名字的香水味，几个人站在一起，味道难免有些刺鼻。 应遥习惯性的皱了皱眉。 说话的依旧是上午出言嘲讽邹丽丽的那位，她冲应遥扬了扬下巴，笑容嘲讽，眼睛里皆是不屑：“诶，你换个座位呗。” “为什么？” “哪来那么多为什么啊，”她侧过身和一起过来的几个朋友笑了起来，再转过来的时候却换上了凶神恶煞般的表情，“得罪了沈煜扬，你还想在这混啊！” 她的音量提得极高，甚至无比的尖锐。仿佛示威般的连带着拍了一下应遥的桌子。原本热闹的教室刹那间安静的几乎落针可闻。没有人看热闹，却也都竖着耳朵注意着这里的动静。 “得罪了沈煜扬，和在一中读书，有什么冲突吗？”应遥说。 “你还真的是脸都不要了啊。”她仿佛像看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般看着应遥，毫不掩盖自己的鄙视，“识相的话就给我滚去那里，别他妈死皮赖脸的见人就贴！” 顺着她示意的方向，应遥看到在教室后面放着垃圾桶的角落里，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人拉了张桌子过去。 倒像是被孤立了。 应遥听着她的辱骂，却笑了：“什么才叫死皮赖脸的见人就贴？难道就是和人同桌？那你是不是准备让我去那里坐着然后你来当这个你口中不要脸的货色？” 应遥说话一点都不客气。 她总是这样，半点也不愿吃亏。 连珠炮一样的话语砸在女生身上，使对方愣了愣，随即气得扬起了手：“你他妈说什么呢！！！” 应遥反应迅捷的将身体往后偏，对方的手指堪堪掠过她的鼻尖。 “你居然还敢躲！”女孩难以置信的看着她。 “我为什么不敢？”应遥还在笑。 能在一中学生堆里混的开的，家里皆有钱有势。所以她们都仰慕甚至刻意讨好沈煜扬，毕竟沈家在华城也算是富甲一方。 平时她们这群人，在学校走路都横着走。一般只要不触及校纪校规，连老师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飞扬跋扈惯了的，被一个刚来的新生下了面子，怎么想怎么觉得跌面子。 她算什么东西？还敢让自己这么丢人？ 等女生反应过来，就有些有恃无恐的准备去拽应遥的衣领，嘴里还不住的骂着脏话。 “你们闹够了没？”旁边的少年语气淡淡的，却无形之中制止了女生的下一步动作。 女生的手停在了半空，略有些尴尬，却还是忍不住出声辩驳：“林记年，她可是得罪了沈煜扬！” 似乎是在为自己的行为验证着什么。 “那和你有什么关系吗？”林记年望着女生略显窘迫的表情，他的表情再平常不过，话里话外却似乎有些暗讽她多管闲事的意思，只是他的语气太过平常，简直让人怀疑这样的想法是不是错觉。 应遥一怔，她并没有想到林记年会为她说话。 她没料到，那伙女生也更没料到。 沈煜扬是艺术生，因为课程进度与他们不同，所以学校又特意将特长生分到了一个班级，好让他们有时间学习专业课。 与其他学校不同，一中，还是挺在意这些特长生的，师资甚至不输于他们这些班级。 而一中没有实验班重点班之流，因为一中优秀的学生，真的太多了。 所以林记年那句话，落在她们耳朵里，可以说得上在是维护应遥了。 见刚刚如同斗鸡般的女生蔫了下来，在旁边站了许久给她撑场子的小姐妹里便有人开口说到：“林记年，沈煜扬骂她的时候你也在场，你就这么明明白白的护着她？沈煜扬可是你发小！” 沈煜扬沈煜扬，应遥忍不住腹诽，真把沈煜扬当你们的神了。 “我这不是护着她，只是你们太吵了，而且，”他顿了顿，示意了一下教室前面的挂钟，“已经上课了。” 仿佛印证着他的话一般，上课铃声应声而起。 那群女生见状，也不再闹了。学校里总是有一些是她们这些人不愿意得罪的对象，甚至于她们还很有可能低下一惯高昂着的头颅，去向那些人示好。 就比如沈煜扬，亦或是眼前的林记年。 一场冲突就这样，如同林记年面前的书一般，被翻页。 应遥望着少年轮廓分明的侧脸，小声的说了句：“谢谢。” 对方翻书的手停了下来，半晌才说了一句：“不客气。” 便没了下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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